你有权保持沉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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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知道这是肺部的问题造成的,我还是吓得手脚发颤,慌忙地想要去按铃找医生。
可我的手一松开,他就沉沉往后倒去,已经有些嘶哑的咳嗽又呛了出来,我顾不得别的,赶紧又把他扶起来揽在怀里,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我拼命叫自己不要慌,帮他轻抚着胸口慢慢顺气,还好,他在我的怀里似乎舒服很多,咳嗽渐渐地变浅了。
这一下我不敢再放开他,只敢慢动作似的伸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他毫无生气地靠在我的怀里,睫毛的阴影覆盖着眼下一圈疲惫不堪的深青,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心力交瘁的劫难。
我的手臂上,可以感受到他虚弱而不规则的心跳。
如果再晚半个小时,他可能就……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怕,怕得浑身都开始不自主地发抖,下意识地抱得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仿佛一放开他,我的罪孽就会永远没有救赎的机会。
大概是被我惊动了,郁安承低咳几声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神茫然地看了看,慢慢地像着我的脸移动过来。
他的眼睛并并没有完全张开,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水气,我不知道他的意识是不是清晰的,但是,我清晰地看到,他勉力地仰起头,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对着我定了几秒,突然展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就像是在很多年的山长水阔之后,终于又见到了一直住在心底的那个人,就算马上又是山水永隔,也可以欣慰到了无遗憾。
他的一只手,也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轻得就像羽毛在微风里拂过一般。
还没确定那是不是我惊惧过度的幻觉,他已经闭着眼睛滑到我的怀里。
这一次,他睡得非常安静。
或许,是他刚刚做了一个好梦,而且在梦里最好的时刻,他的眼神正好朦朦胧胧地对上了我,于是,我也也不经意地成了他梦里美好的一刻。
除此以外,我实在没有胆量做出更加丰富的想象,而且也实在累得不想再去揣测。
那天晚上郁安承一直靠在我的怀里,以至于天亮以后,我的半边身子全部麻了。
这么多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原来还可以这么小心轻放地去对待一个人。
他这次发病来势凶险,恢复得也特别慢,过后的几天一直是半靠半躺地昏睡着,我跟单位请了假,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他,好几次他喘咳地辗转不定的时候,我都这样让他靠在我身上,有时实在困得不行,就直接和他一起靠着睡着了。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脸上好像又会有羽毛轻抚似的触碰,只是每次我睁开眼睛,那片羽毛就风一样的消散了。
VIP最新章节 15(十五)
郁广庭夫妇回来后安排了保姆和护工,我可以回去休整一下,但是除了晚上睡觉,我依然每天陪在郁安承床边。
他醒来后给我的第一句话是:“我会让你走。”
写这句话的时候他垂着眼睛非常平静,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无关痛痒不值得多虑。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狼狈地用手语和他做对不起。
其实这几天我陪他的时候,一直在跟着掌上电脑学手语,基本的对话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可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他并不赶我,除了不让我给他擦身,其他的照顾都不推拒,胃口好的时候会喝下我亲手煲的粥或者汤,天气好的时候推他出去晒晒太阳也没有意见。
只是,他没有再和我做过任何交流。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画画,郁广庭特地为他准备了大量的画笔画纸带到医院,他最喜欢画的就是狗,梵高,那条茶园的苏格兰牧羊犬,还有很多其他的,都是活灵活现形神兼备,可是画画的时间也受限制,更多的时候,他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呆呆地望着窗外对他来说完全无声的世界。
他配合一切治疗,接受一切安排和照顾,对任何医护人员或探望慰问的人都温文有礼,但是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漠然而空洞的。
只有对他的奶奶。
惠如茵早就形同枯槁没有知觉,却还是顽强地一直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郁安承恢复了体力后就经常去病房的另一个楼层看她,往往一坐就是半天,他会握着奶奶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不停地写些什么,而且总是保持着微笑。
但是每一次回到病房,他的眼里,就又空了一分。
我知道,他并不需要我,只是不忍辜负他奶奶的嘱咐。他说放我走的时间,一定,就是在他送走奶奶之后。
而我唯一可以将功补过的,只有那件事。
我鼓足勇气去找了郁广庭,明确告诉他那天的落水只是我自己不慎,并且请求他能够将惠恬儿留下来。
郁广庭脸上掠过一丝意外,到底还是摆出了“家和万事兴”的态度,但也不忘给我严厉的提醒:“辛妍,作为安承的妻子,一定要以安承的身体为重,这样严重的情况,我绝对不希望再出现下一次!”
郁安承出院的第一天,惠恬儿就带着梵高出现在郁家大宅,她脸上的担忧和惊喜都像画在白纸上一样鲜明。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我不得不承认惠恬儿的确很会逗郁安承开心。
郁家上下多少都会点手语,但没有一个像惠恬儿这样娴熟自如,而且做手势的时候还配着夸张的表情,好几次把郁安承搞得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头去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而且,她还能指挥着梵高满场的表演,小狗憨态可掬的样子终于让郁安承的眼神染上了一点光彩。
梵高留在了大宅里,白天惠恬儿去大学上课,郁安承几乎都和它混在一起,我还没去上班,又不敢太靠近,闲着没事就做点小饼干小蛋糕,或者准备点茶水端给他。
那天看到他们正在草地上玩飞碟,我准备好郁安承的药正要招呼他吃,却发现没了人影。
郁家的大宅房间太多,我端着药穿过长长的走道,顺着隐约的梵高的叫声找了过去。
是一楼的那间画室,门虚掩着,我不假思索推了进去。
画室足有一个教室那么大,一个硕大的画架背对着我,后面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画架。郁安承正拿着画笔,全神贯注地勾画着什么。
叫他也听不见,我径直走过去到他面前,伸手拍拍他。
他愣了一下,像受惊似的猛地把整块画板往前重重一拉,画板连着整个架子全部轰地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托盘慌里慌张地去扶起画架,却被他一把狠狠地拉开。
他好像是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愤怒和焦躁中,下手很重,步子也飞快,几乎是半拽半拖地把我拉到门口,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我毫不留情地塞了出去。
那条狗幸灾乐祸地冲着我汪汪直叫,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了。
这么多天来,他终于清楚地向我表明了他的态度。
就算只隔着一道门,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已经远得再也无法接近。
我像个等待着被判刑的嫌犯,日子过得忐忑而张皇。
除了装装样子带我去看看奶奶,郁安承好像已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我恢复了上班,系里正好有个验收检查,学生处的资料一大堆要忙着补出来,我资历最浅,很多活就理所当然地就等着我来处理,好不容易把学生获奖记录那一块都录好,又有个女生来报告她们宿舍有人往舍友热水瓶里灌尿半夜里起来剪人家的衣服,几天下来搞得我焦头烂额。
因为上次佟助理的置疑我连范建都不敢去找,唯一的调节就是去看看妈妈,医生给我的消息总算有点振奋人心:妈妈最近的状态平稳了很多,有时还会叨念着要我去看她。
帮妈妈梳头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妍,结婚了呢。”
我一想,好像我上次是告诉过她,没想到她倒记住了。
“快,快,去喝喜酒,小妍结婚,我去喝喜酒!”她说着就往门外窜,我赶紧丢下梳子拉住她,可她的力气大起来谁也拉不住,到后来变成了手舞足蹈的嘶叫,护士赶过来才把她制服。
我没怎么当真,可过了几天精神病院的医生给我来了电话,说妈妈好不容易有点好转,这几天一直为了要参加我的婚礼而大闹,问我能不能像个办法安抚一下。
我一个头两个大,失眠了一个晚上只想到找范建,可是这家伙告诉我他和爱人正在国外某个海滩醉生梦死,然后还要参加一个国际美发设计大赛,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冲他的不仁不义发泄一通后还是欲哭无泪。
甚至想过随便找个男人冒名顶替一下,可一想到协议上的条款,我决定还是不要顶风作案。
只能痴心妄想了。
这几天郁安承的心情和精神似乎都不错,我也一直识相地避而远之,给他和惠恬儿充分甜蜜相处的机会,或者……
我决心拿出堪比大学时第一次去蹦极的勇气来尝试一下。
天气渐渐热了,黄昏的日照还很长,他们晚饭后总要和梵高再玩一阵,我先回到小楼,远远地看到郁安承插着口袋悠闲地走过来,连忙到浴室帮他放洗澡水。
每天一回小楼,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
他到门口我连忙把拖鞋放在他脚边,他诧异地看我一眼,我正想媚笑,却先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头一偏眉头一皱,直接上楼走进房间。
我像侍女一样端着托盘恭敬地等在浴室门口,他一出来立刻奉上一杯鲜榨橙汁。
他头发湿漉漉地打开门,撞见我吓了一跳,立即警觉地把浴袍带子系系紧。
我殷勤地向他示意喝果汁,他瞥了一眼,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回托盘,径自坐到飘窗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我屁颠屁颠跟过去,把果汁放在他手边,又跑到浴室把电吹风拿出来。
热风呼呼地向着他的头吹去,他猝不及防地一颤,抬头对我怒目而视。
我慌忙地放下电吹风跟他做手势:“头发湿,容易感冒。”
他顿了一下,并不领情地挥挥手。
也是,他天天洗澡洗头,我怎么今天才睡醒似的想到这茬?分明就是心怀鬼胎。
但是一旦厚起脸皮怎么能半途而废,我趁他抬着头连忙做手势:“把梵高带到这里来啊?晚上也可以陪你。”
这个做起来有点难,我练了好几回,还是有点不连贯。
他看着我的手,眼神空洞不屑。
我厚着脸皮往下比划:“还有那一条……”
上帝啊我实在不该即兴发挥,苏格兰牧羊犬这样挑战自我的名词我这入门级水平怎么比得出来?
我焦躁地挠挠头,比了一个“狗”,他眯了一下眼睛,还是茫然。
我不确定对不对,再比划一下,他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我灵机一动,学出那条大狗从雕花楼里兴奋地跳向他,摇头摆尾要亲近他的动作,又比了个“大”的手势。
他似有所悟,我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讨好,可是一兴奋,下面手势全部忘记,手就那么怔怔地停在半空。
郁安承倒反而有了点兴趣,歪着头看我怎么往下做。
汗都出来了,我像小丑似的咧着嘴,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
他一垂眼,头忽然向着窗外偏过去,紧接着肩膀颤动起来,还有克制不住地像喘气一样的声音。
我惶惶不安地观测了一阵才得出结论:他在笑。
我能怎么办,只好讪讪地赔笑。
他估计已经无心和我周旋,见我赖着不走,直接到床头拿起掌上电脑写:“你有什么事?”
幸好他还打算搭理我,我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对话工具:“不好意思我想请您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