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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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旅行
白晓琪下班后如约而至,一进门就向子熙感慨:“啧啧,有个医生男友就是好,住院也住得与众不同。我看门口的护士比病人还多,这么多人就伺候你一个。”她坐在子熙床沿上边削苹果边说:“楼下病房可闹得很,医院门口的树丛里还趴了不少记者。你有没有听说,那个罗政文就住在楼下病房里。”
子熙“哦”了一声,淡淡问:“他得了什么病吗?”
白晓琪“切”的一声:“娱乐圈不就那点儿破事儿?说是工作太忙压力过大,其实还不就是炒作。一过气明星,新唱片又没人买,演唱会也没人看,前一阵传什么选秀节目请他做评委,现在节目组请了别人,他当然只好说生病不得不退出啦,要不然怎么下得来台?住院就住院吧,偏偏还不安生,天天在围脖上造谣生事……”
子熙不想再听下去,打断她问:“那天你说宋贵妃又怎么了?”
“啊!”白晓琪这才记起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探过头来,“这两天公司的气氛怪得很,陈太后带着那个朝天鼻女人又来了一次,第二天中午朝天鼻还给大家买了盒饭,俨然是一幅老板娘的样子。可怜我们勤政爱民的皇上,要被迫立后,这两天脸都憋绿了。”
子熙奇怪:“这跟宋贵妃有什么关系?”
白晓琪狠狠咬一口苹果:“怎么没关系,可把她给酸坏了。那天你的请假电话不是没打给她,直接打到大Boss那里?这又惹到她了,说什么有人眼看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节骨眼儿上使苦肉计。还说什么有人当初进公司是凭靠山,现在又……”
子熙听着只觉得可笑,白晓琪却忽然停下来,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子熙脸上转了两圈,突然说:“……萧子熙,你不会是……”
这时候门口一阵响,护士推着小推车和药罐子进来,进门就对白晓琪皱眉:“会客时间早结束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晓琪觉得莫名其妙:“结束了吗?再五分钟,我马上就走。”
护士横眉冷目:“都过半小时了,还五分钟?别影响病人休息,现在就走。”
白晓琪回头朝子熙作了个鬼脸:“我过两天再来。”子熙笑:“还过两天?想闷死我?明早我就出院了。”
护士却当头告诉她一个噩耗,第二天她不能如期出院。更有甚者,电视忽然坏了,护士还收走了她刚冲完电的手机,说是遵医嘱,要绝对休息。“绝对”二字加了重音,护士脸上一副正义凛然,大义灭亲的样子。
她的主治医师不是齐颂阳?她问:“齐大夫今天一早不就进了手术室?什么时候的医嘱?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护士面有难色:“这个,是外科主任的指示。至于什么时候出院,得问主任。”
子熙不禁怨念丛生。外科主任?素未谋面的外科主任什么时候关心起她来了?
晚上颂阳还是来了,带来几张老虎的照片。她竟然无心看老虎的照片,急着问:“外科主任为什么说我不能出院?”
颂阳神色一怔:“主任说的?”他恍惚地顿了一顿,随即默然地一笑:“主任下午看过你的病历,觉得你身体底子差,需要多休息几天。这样也好,至少你在这里有人照顾,我也可以就近来看你。”
第二天开始有人推着她坐上轮椅去做检查,也不频繁,只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这次是验血,下次是核磁共振,下一次又验血。每次包括准备等待就两个小时,如此这般就一天天耗下去。颂阳说:“反正住在医院没别的事,正好把身体全面检查一遍。”
她冷下脸问:“齐颂阳,你老实告诉我,难道我得了什么绝症?”
颂阳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微笑:“别瞎想了。你要是得绝症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可是她怎么看也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至少是笑得有心事。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视也没有,她用公用电话打给白晓琪,也是无人接听。护士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紧,众口一词地说她的身体没事。为什么不能出院?又一个个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简直是与世隔绝,她甚至后悔,当初住院第一天就该开始结绳记事,到后来她几乎要忘记今昔是何年。无聊倒是其次,只是这样的时候,她很想忙一点,如此才不用时时刻刻在天花板上重温那段重逢,那人苍白的脸,颤抖的眼神……她在心里默念,象子墨说的那样,其实他只是很吃惊,正常的反应,很吃惊而已……
夜深人静的天花板也会重演齐夫人的脸。她说,你必须是秦仲书的女儿!
怎么想都是无解的结。如果老虎在,一定会严肃地批评她:箫子熙,为爱得勇敢一点!如果是为爱,她倒是不介意奋不顾身,可是颂阳,这种情况下,在她明知道自己爱得不够坚定的情况下,要他也为此奋不顾身?
颂阳,颂阳,那一个如冬日阳光般温暖的美好男子,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做,受伤害的都会是颂阳?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如果真是她得了绝症,未尝不是件好事……
终于,红苹果护士值班的一天,进来宣布喜讯:“伤口已经痊愈,可以出院了。”
子熙还将信将疑:“真的?现在?”
红苹果居然把她的手机还给她:“是啊。本来要齐大夫签字的,不过他在手术中,主任已经签过字了。”
她几乎想跳起来去外科办公室狂吻这位与她有孽缘的主任。
红苹果笑得十分暧昧:“快点收拾东西吧,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了。”
门口等她的人是子墨。这一周来他没再露面,不知在忙些什么,咋一见他眼窝深陷的憔悴模样,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倒是她这个病人,天天只管吃饱喝足,养得白白胖胖。
他接过她手上简单的行李,只简短地说了个“走”字。走到楼下一看,原来他的司机已在车里等。
车里一股子烟味。子墨那厮讲究得很,原来除了社交场合也不怎么碰烟,如今竟然抽到车里来,她顿时对那位司机充满同情。
打开窗,她愕然发现,车子拐了一个弯,上了机场高速。她转头正要发问,手机忽然响了,是颂阳。
颂阳的语音急促:“子熙,你怎么出院了?”
她说:“你还不知道啊?……”
未等她说完,一只手伸过来,子墨已经接过了她的电话。他用他一贯满不在乎的语调说:“出院了,怎么了?”
颂阳不知说了什么,他一挑眉:“为什么非得先通知你?我是家属,你又不是。再说,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说话?啊,对了,我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你们主任说现在坐飞机已经没问题。去哪儿?我得带子熙去见一个人。去多久?不用你管……”
子熙急得直瞪眼,想把电话抢回来,被他灵活地避开。他对着电话喊:“喂喂?快没电了,就这样吧。”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子熙急,“我刚刚开机,怎么可能没电?”
他麻利地卸掉电池,才把电话扔回给她,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没电了。”
她无奈,又不能跳车,问他去哪里,见什么人,他只云淡风轻地回答:“到了你就知道了。”直到到了机场,她才傻眼。他们要坐的航班,目的地居然是洛杉矶。
等他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护照,她彻底被打败了,扶额说:“嗬,都计划好了。你怎么拿得到我的护照?你又进不了我家门。”
他的脸上竟然没一丝波澜,轻描淡写地说:“我跟房东说给你装个防盗门,顺便换把锁,这不就进去了。”
她惊诧:“不用问我?这样房东就同意了?”
他用“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神色看她:“我花钱给她的房子装防盗门,她有什么可反对的。你在住院,她又联系不上你。”他微不可查地笑,“再说小美证明,我是你亲密无间的同居男友,我说你同意了,难道还有假。”
她冷着脸:“你不告诉我去见谁,我绝对不上飞机。”
他忽然认真地望着她:“不上飞机,你会很后悔。”她说:“后悔了再说。”
她大无畏似的和他对视。机场里人流不息,人声和行李滚动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匆匆忙忙。他们站在候机厅大玻璃墙的一角,他身后是迎来送往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笼罩在冬日阴郁的雨天里。他望着她,目光冷静,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最后是他疲惫地低下眼:“子熙,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去见谁。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能不能就相信我这一回?”
什么时候见过秦子墨如此低声下气?她倒不知所措,沉默了两秒钟,他抬起眼,她才注意到他满眼狰狞的血丝。他深深望着她说:“即使你信不过我,就看在我是你硕果仅存的亲戚的份上?”
她恨自己在他面前的软弱,可是已经听到自己说:“老虎怎么办?总得有人照顾。”
他说:“我已经托了小美。我的助理苏谨也会每天早晚去看它。”
她和他讲条件:“那你把电池还给我。”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电话交给她:“打完了还给我。”
再一次旅行的意义
他们在洛杉矶落脚的地方是子墨读大学时买下的公寓,房子虽然不大,但坐落在圣莫尼卡的中心,离校区只十几分钟,阳台门外就是大海,脚下是繁华的夜生活,即使是冬天,华灯初上,楼下也少不了火热的红男绿女。
子熙进门一看,无限感慨:“朱门酒肉臭!”
已经有人来仔细打扫过,虽然久没有人住,屋里照样窗明几净,手指头在家具上捻不到一点灰尘,冰箱里还堆满了食物。子墨住在他自己的房间,子熙就睡在书房里。
子墨的书房也干净得不像话,书架上整整齐齐排满他上大学时的参考书,竟然还按照作者姓名字母顺序排列。书桌上有插座网线,唯独没有电脑。
说是住一两天,结果一住又是一个星期。她想颂阳一定急坏了,想给他打电话。
有许多话梗在胸口,不得不讲。那么多个白天夜晚,沐浴在加州沙滩上的灿烂阳光里,或者是阳台上夜半无眠的夜色中,她来来回回想了无数次,除了得绝症死掉,她只有一个选择,一个她早就应该做出的抉择。
她向子墨要了几次她的电池,子墨只神情漠然地说:“找不到了,大概落在飞机上了。”她生气:“那就买一块。我总不能打不了电话吧?你弄丢了别人东西也不用赔吗?”
他嗤之以鼻:“你那种山寨手机哪里配得到电池?话说回来,除了你这一种,现在还有手机的电池是非内置的?”
她说:“不找找怎么知道有没有?等我找到了再来找你报销。”子墨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顺手扔过一张卡来:“找到了替我买十块,说不定将来是值钱的古董。”
她当然不相信他什么落在飞机上之类的鬼话。趁他不在家,她还把他的行李翻了一遍,顺便把他卧室的每个角落也翻了一遍。电池没翻到,翻出几张旧时候的黑胶唱片,几本旧影集,还有床底下一个可疑的纸盒子。
纸盒子里没太多东西,一本旧书,一只小女孩的发卡,一只夹脚趾的白色凉拖鞋。那只玳瑁发卡看着极面熟,怎么看也象是她小时候戴过,后来又落在玫瑰花丛下的。那只凉拖鞋也面熟,记得有一次在池塘里游泳,上来时两只拖鞋只剩了一只。她翻开那本旧书,是纳博科夫的《阿达,或激情的快乐》。书她只看了几章,但在书页的边缘随手涂了几张主人公的画像,虽说男主角是俄国人,她画的人还是有几分东方人的样子。本来很新的书,如今已经卷了边儿,倒象是有人经常翻。
她画的蒲公英书签还夹在原来的地方,一并夹在那里的还有一张标签,象是从酒瓶子上揭下来的,某种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