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作者:三戒大师(完结)-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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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却待怎样?”小妹着紧问道。
“已经钱货两讫了。”佛印笑笑,却不语。
“再来一盒。”小妹道。
“肚量有限。”佛印摇头道。
“我给你银子。”陈忱道。
“平生最恨阿堵物。”佛印依旧摇头,众人还待追问,他却转身唱着诗,疯癫离去了:
“朝臣待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渡关.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好一个看透世情的胖和尚……”望着他飘然而去的身影,苏轼竟有些痴了,喃喃道:“好一个‘算来名利不如闲’……”
“可惜名利忘不了。”陈恪笑着把他唤回神来,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看这和尚动机不纯。”
“哦,怎么讲?”众人吃惊不小,唯有小妹和王弗似是了然。
“他有话不说完,分明是想让我改日去找他。”陈恪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绝世高人?大都是装出来哄骗世人的。”顿一下道:“你们信不信,我只要耐住性子。肯定又能碰上他。”
让陈恪这一说,被这神神叨叨的佛印和尚,带来的怪异气氛,也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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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烧猪肉,众人在相国寺里转悠,买了些图书古董、蜜饯零食,约莫着苏洵快回了。便赶紧往苏家赶去。
“老头子到底整天忙些什么?”苏轼小声问陈恪道。
“欧、富、韩。”陈恪苦笑道。浓浓的上访老头即视感。
“唉……”苏轼没法评论了,眼见到了家门,问陈恪还进去坐不。
陈恪摇头道:“不去了。我还有事儿。”又与小妹约好了,改日带她一个人去逛夜市,便和二郎返家。
回到自己的院中。倭女们为他更衣、侍奉他到浴室中冲凉。出来后,杜清霜跪坐在编席上,已经泡好了香茗。
陈恪也不坐蒲团,径直躺在地上,头枕着杜清霜丝缎般的大腿。
杜清霜便缓缓的为他梳头,口里轻轻哼着小曲: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夜月明人静。”
“司马君实之作?”陈恪呷一口香茗问道。
“嗯。”杜清霜点点头道:“听闻司马先生乃古板夫子。笔下小令却优美灵性的很。”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陈恪轻叹一声,转身抱住她的纤腰,喃喃道:“多情何似无情……青霜,你怨我么。”
“官人想什么呢。”杜清霜笑道:“只是唱个曲子,哪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那就是我做贼心虚。”陈恪仰面望着她洁白的脖颈道:“这两天没有闪着吧?”
“官人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不见人,”因为不出门,杜清霜便给陈恪束了数条小辫,然后一齐拢到头顶,用绸带系了。穿上玉簪道:“妾身也就这么过来了。”
“那不一样,”陈恪轻声道:“我出去陪小妹,你心里指定不是个味。”
“瞎说。”杜清霜眼圈一热,却若无其事笑道:“我个妾室,吃未来奶奶哪门子醋,官人有空还是关心下柳家的奶奶吧。”
“母狮子好说,她心大,又觉着欠了小妹似的,让我这些日子不要往她那跑,”陈恪笑道:“倒是小霜儿,你老是这样委屈着,叫我怪不落忍。”
“官人有这片心,”杜清霜的芳心,像被温水浸过一样,大着胆子俯下身,在陈恪额头一吻,幽幽道:“青霜就是为你死了也值。”
“瞎说八道,你得好好活着,”陈恪深嗅一下她的体香道:“咱们一直开开心心到老。”
“嗯。”杜清霜幸福的点点头,其实她要的真不多,只要陈恪心里有她,能偶尔和她说几句体己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两人温存片刻,陈恪想起一事道:“周定坤说,戏楼已经装修好了,小杜她们想让你给起个名字。”这是陈恪早就许给她的,为她的歌舞团建一座大戏楼,往后京里的王公贵族也好、富商大贾也罢,想看戏,买票来戏楼看,再不去你家里演,惯得些臭毛病!
杜清霜对此极为上心,有自己的舞台,就意味着演什么自己做主,收入更有保证,歌舞伎们的地位也能提高。陈恪不在京城的小半年,她经常过去看看,戏楼的设计和装修,都渗透着她的心血。
“还是官人来取吧?”杜清霜摇摇头道:“妾身起不好。”
“我要是起名,就一个,”陈恪笑道:“杜清霜歌剧院。”
“官人又不正经了。”杜清霜掩口笑道。
“这哪是不正经。”陈恪道:“你看街上,什么冯婆子乳酪铺、曹家独胜元、山水李家咽喉药什么的,不都是拿自个名字做招牌?”
“青霜当不起的。”杜清霜心里欢喜极了,面上摇头不迭道:“叫陈状元歌剧院才好。”
“没那一说,我又不会唱歌。”陈恪坐起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歌仙,完全当得起。”说着搓搓手道:“就这么定了,不知为夫有没有荣幸,为娘子题词呢?”
“不要了……”杜清霜面带红晕,明明心意大动,却还是摇头道:“让别人笑话……”
“怎么,嫌我字丑?”陈恪嘿然笑道:“那好办,醉翁、蔡君谟还是苏子瞻的,就算是官家的白飞,我也给你弄到。”
“当然只要官人的字,别人的谁也不要。”杜清霜轻声道:“只是这个名字,还需要再斟酌。”
“没什么好斟酌的,就这个了!”陈恪断然进入下个议题道:“这‘杜清霜歌舞院’,不只表演咱们自己大宋自己的歌舞,还是有阿拉伯的、天竺的、高丽的、日本的……全天下的歌舞,我都给你搬来,只要入了杜总监法眼的,咱们就在台上演,给汴京老百姓开开眼。”
“……”杜清霜果然被他带跑了,悠然神往道:“那样的话,真是不虚此生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倭女阿柔进来禀报道:“主人,小王爷来了。”
“请他到书房去。”陈恪点点头,站起身,摸一把杜清霜的小脸道:“我去去就回。”
“官人用心正事。”杜清霜柔情似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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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顺利么?”陈恪见赵宗绩满脸酒气,让人给他上了壶浓茶。
赵宗绩摇摇发涨的脑袋道:“今天啥也没干,被那帮军帅拉着喝酒,就把我灌成这样了。”说着从袖里掏出一摞票子道:“还有这个。”
陈恪拿起来一看,是汴京钱号发行的大理债券,面值十万贯……如今这玩意儿,可比现钱值钱多了。“真是大出血啊。”
“明天就要下营了,”赵宗绩仰头喝光一碗茶,擦擦嘴道:“你说怎么弄。”
“这钱先收着。”陈恪道:“还是那句话,静观其变,先默默地看,不着急行动。”顿一下道:“对了,今天见着司马君实了么?”陈恪让赵宗绩向富相公,要司马光当他的副手。这会儿,正是司马光最落魄的一段,屈野河之败、庞籍郁郁而终,都让他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返京两年,一直被朝廷闲置着,许多人都认为,他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所以赵宗绩一要,就要到了。
“见着了。”赵宗绩道:“他是准时在衙门前等候……”停顿一下道:“只是他成么?今天从头到尾,都不苟言笑,一言不发。人家敬他酒他也不喝,似乎也不通事理的样子。”言外之意,看上去跟你岳父好像哦……
“司马光不通事理?”陈恪放声大笑道:“这真是天下最大的误解了。”
“哦……”赵宗绩问道:“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人,”陈恪想一想,给出个定义道:“大宋第一聪明人,华夏智慧的结晶。”
“这么高的评价?”赵宗绩瞪大眼道:“他到底强在哪里?”
“智慧。”陈恪道:“他的智慧,可以为我们轻易扫清雾霾,避开一切算计。”
“这么厉害?”赵宗绩激动道。
“是。”陈恪点头道:“能不能得到他的支持,是你大业成败的关键。”说着微微皱眉道:“算了,我明天还是一起去吧,不为了裁军,就为了司马君实。”
第三二二章 大宋禁军(中)
汴京城二十四万禁军,以指挥为单位,分驻在城里城外四百座军营内。几乎每条街上都有军营。
与后世人印象中的军营不同,大宋朝的军属也是住在营中的。因为本朝当兵是一辈子的事儿,只要当上兵,这辈子就甭想干别的了,所以人人都有家有口,全家就住在军营里。
是以本朝的军营,根本就是一个个家属院,鸡飞狗跳、孩子撒尿,根本没法在里头清点人数。
因此需要点校军卒时,都是将其拉到本军所属的校场上进行。
此刻,赵宗绩便在陈恪与司马光的陪同下,来到位于广备桥左近的宣武上军校场外。校场内高墙壁垒,和外面从来都是两个世界。
“你进去过么?”赵宗绩策马问身边的陈恪道。
“没有。”一身不显眼的便袍的陈恪笑道:“我只去过行军打仗的大营。”
“我也没去过。”赵宗绩转头问问身穿绿色官服的司马光道:“司马先生呢?”
“下官也没去过。”司马光身材瘦削、个子不高,五官端正、双目深湛,让人一看就觉着特别可靠。
“这汴京城中如此多的军营、校场,我们三人竟未涉足。”赵宗绩有些没话找话道:“可见军队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司马光只点点头,没有应声,让赵宗绩小小尴尬。
好在这时候。已经到了校场门前,就听一声炮响。营门大开,两列身穿簇新号衣。头带红缨范阳帽的军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出来,在营门两侧列队。
十几名披甲戴盔的将领,满面笑容从营中迎了出来。
赵宗绩等人也下马,与一众高级军官见礼。尽管大宋朝文尊武卑,可也得分场合。那领头的武官是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王凯,宋初平蜀大将王全斌之孙,已经七十岁的老将军。在军营外见着了,赵宗绩少不得喊一声‘王爷爷’。
双方见礼后。王凯亲热的拉着赵宗绩的手臂,便和他扯起了家常。
一边说着话,两人一边往里走,一众随员自然紧紧跟上,进了校场院中。
陈恪凑着这机会打量了一下,只见这里十分整肃。东西南北全是四四方方的高墙大寨,寨角设着垛楼,以便了望。墙上每隔不远,就吊着一盏灯笼。灯下一列军卒佩刀持枪,钉子似地站着。数千名兵丁。就在空旷的大操演场上操练军镇,只见旌旗翻腾、战鼓频频、衣架鲜明的士卒们,不断变换阵势,看上去如穿花蝴蝶,煞是悦目。
王凯请赵宗绩到校场北面的议事厅中歇脚,一进去便见鲜花锦簇,桌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精致的点心。每把椅子还套了椅套,透着浓浓的形式主义。
谦让后,赵宗绩坐了上位。环视众人道:“昨天,大都在步军司衙门里,听过宣旨了吧?”
“听过。”众将轰然道。
“那就闲话后叙,此次本人奉旨清查各军员额,”赵宗绩款款说道:“之前在衙门的审查发现,禁军兵籍管理弊窦丛生,揭去旧数而不存按检、以致兵数皆无籍可考。”顿一下道:“故而,只能采取用发饷的花名册,对人头的笨办法来清查。”
众将正襟危坐,王凯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三衙里都是丘八,却不如文官们办事精细。”
“官家有言在先,既往不咎。”赵宗绩点点头道:“从今往后,会派专员来打理档籍,当然,这跟我此行的差遣没关系,我只管员额相符!”说着看了看司马光。
司马光便打开厚厚一本花名册,沉声道:“宣武上军额定十营,一营五百员,共五千额。目前因老病退役,增补未及,实有兵四千九百七十员。”
“还有一百三十人告假。”宣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