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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炯炯火光里,使他看清了一切,却也吓得他目瞪口呆。
目光所见,面前竟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男女老少,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这些人头俱是以脑后长发捆结绳索,吊在交插不一的梁柱之上,有些早已干枯萎缩,有些却像是新死不久,地面上斑斑点点,尽是血清,想是时间过久,血色早已变成黝黑。
关雪羽看到这里,只觉得阵阵寒气直袭丹田,诚不如置身何处。
甚久之后,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就着手上的火折子,把悬挂在壁间的一盏灯点着了,熄灭火折子,这才继续观察下去。
这间暗室空间甚大,左右四周陈列着十数座木架子,架子上摆列着大大小小形样相似的红漆木盒,盒子上各有标签,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关雪羽试着走近其一,打量着面前的一个木盒,只见盒面上落积着一层厚厚的尘灰。
几乎已将盒子标签全掩,试着用手拂拭了一下,这才看清了其上贴着的黄色字签,上面是用墨笔正楷写的字道:“西宁道卢昆首级”,另起一行书写的是:“罪状,为富不仁。”
关雪羽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打开了盒盖,一股臭气扑鼻而起,他偏过脸来等那阵子恶臭气息少去之后,才向盒中首级看去。
那是一颗既瘦又小的干枯人首,整个人头干瘪瘪地,陈黄蜡颜色,发色花白,显示出这人颇有一大把子年岁了,却是咬牙切齿,圆瞪着一双眼睛,当真是死不瞑目,整个人头置放在红色的缎质软垫上,垫上另有一标签书写着年月日,拿来和今日比照一下,敢情已有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的长久时间,这颗人头竟然还能保持着完整不腐,不用说是经过一番事先加工处理,却是不知道,人既已死,何必还留这颗人头又有何用?
他又转向第二个盒子——一口长方形的漆盒。
盒面的标签之上书写的字迹是:“东川总兵张天左双臂,双珠。”罪状:“攻苗一役,杀人无数。”
打开盒盖,里面共一双手臂,干柏如藤。另有一个小木盒置放一角,打开来,竟是一双早已干枯萎缩了的眼睛珠子,计算一下年代,也有十数年之久。
类似这样陈设放着人头,断臂残肢的盒子,少说也有几十个之多,十几个木架子堆得满满的,关雪羽匆匆一窥之下,其中不乏知名之士。
最令人吃惊的是一具已成人形的肉胎,敢情是连同胎衣,活生生地取自女体。
看到这里,关雪羽不禁掩盒而叹,内心之激忿,不可言状。有关这个肉胎标书的罪状却亦令人为之忿恨填膺,不寒而栗。
标签上书写的是:“杀我弟兄,封我门户,三刺贼官不成,虏其爱妾,晓令五十万金赎之,这时不赎,取妾腹内之婴,暴其尸干贼官衙前,以为深戒。”
关雪羽细读一遍,犹有余悸,签上所书写实在已很清楚,看来是地方官吏,剿杀彼等过力,乃致于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怨,三次寻仇该官,刺杀不成,竟而返怒于其妻妾,可怜这个小妾,腹内已有成形胎儿,他们竟持以为人质肉票,向该官索金五十万,过期未赎,竞然活生生将胎儿挖出,并曝尸衙前,与该官以深戒。
看完这段文字之后,关雪羽直觉得通体生凉,久久不能平息。
一个问号,突地盘旋而起。
“这些人究竟是何人所杀?”
“郭九如、胡烈……难道他们表面上说是生意人,其实,竟是这般狠心辣手,杀人如草芥的江湖巨盗?简直是太可怕了。”
于是由胡、郭二人联想到了那位慈眉善目的八老太爷,如果说,郭、胡等人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干的是杀人越货,见不得人的买卖,那么这位八老太爷可能便是总管其事,暗中操纵的首领人物。即使不是亲当其事,也必然与此大有牵连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关雪羽更不禁半身发麻,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呆在了当场。
暗室内灯焰荧荧,照见着这一室凄惨,那些悬挂在当空的颗颗人头,在昏黯的灯光照映之下形成了一片鬼影。自然,每一颗人头之下,都显示着一个凄厉、惨绝人寰的故事。
固然,死者之中,不乏为富不仁、贪赃枉法,为恶多端之辈,只是这等阴森恐怖的杀人手法,毕竟不是侠义道中人之所愿为,况乎其中所涉及的绑票撕票手法,简直无异于江湖悍匪行为,更难以“替天行道”一笔带过而取谅于人。
关雪羽虽非十分明白,却也了解了一个大概,他暗暗地打了一个冷战,忖思着:
“好险……幸亏发现的早,还没有陷身其内,否则一旦为那位八老太爷所笼络,着了他的道儿,只怕再想脱身,便将大费周章了。
眼睛所见,既是这般阴森可怖,鼻子里嗅的更是一阵阵中人欲呕的尸腐臭气,这个地方多留上一刻也能令人发疯。
关雪羽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就在他刚刚熄灭了灯,打算要离开的一霎,身边上却意外地听见了一声呻吟。
这声呻吟实在低到不能再低,设非是如此夜静更深,再加上关雪羽的听力过人,万万是听它不出。
即使是关雪羽如此胆识之人,却也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呻吟之声,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此地,便不是鬼怪作祟,也当它是了。
关雪羽心里一阵发毛,陡地后退一步,背墙而立,无巧不巧的正与一颗长发系梁的人头成了“脸对脸”之势,那死者瞠目结舌,满面发黑,在咫尺之距,骤如其临,真能把关雪羽的胆子给吓破了。
闭上了眼睛,关雪羽强自镇定了一下,此时此刻,身边上便又听见了第二声呻吟。
这一次由于听得真切,关雪羽可不再当它是幻觉。
“莫非真的有鬼?还是屈死的冤魂作祟?”
心里一惊,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同时之间,已将功力聚集于双掌之间,只要稍觉有异,必当先发制人,以燕门劈空掌力击出。
只是,这番准备显然多余。
眼前并无丝毫的异状,空中有十个高悬的头颅,一个个都像是生了根也似的,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事实上这些人头,在悬挂之先都经过一番风干防腐的处置,乃能持久不腐,少数处置不当,溃腐生臭自属难免.但大体上说,尚能保持着一个大概的模样。
由于长年久置,不曾移动,有些人头上都结了蜘蛛网,发上积尘怕也有铜钱般厚,名副其实的成了“灰头土脸”。
那一声呻吟声,肯定不是来自其间,倒像是传自外间,或是缥缈的天空。
要是换在另外一个地方,关雪羽势将便会出来喝问了,只是眼前处身虎穴,便不能如此放任。
他只是圆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在四下打量着。
显然地,就在这一霎,他耳边上又听到了第三次的呻吟,这一声分外清晰。
甚至于连发声之处也可以判定,就在暗室侧角之处。
关雪羽向那个地方仔细注意看了一眼,并无人迹,然而,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便大着胆子掩身而近。
正当他走向前,足步未定的一霎,耳边上可又听见了连续传来的几声呻吟。
这一次就好像近在眼前,而且那呻昑之声,显然是出自女子,是无可疑。
关雪羽四周看了一眼,轻咳一声道:“谁?”
出声之后,才自觉出了不妥,盖自己眼前也是“黑牌”人物,见不得人的。万一对方是主人之一,自己又将如何自圆其说。是以,话声出口,立即闭嘴不。
在他以为对方听见了自己声音之后,很可能不会再传出声音,却不知竞是猜错了。
紧接着,耳边上传进来一连串的呻吟之声——一个微弱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道:“我要死……求求你开开恩……让我死了……吧……死了吧……”
关雪羽惊得一惊,镇定道:“你是谁?藏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在这里……”声音里充满了颤抖,微弱到了极点,“大爷求……求你……
让我快些死了吧!”
关雪羽这才听清楚了,敢情是一壁之隔的另一间房,只是这其间并无通道,心里一动,这才想到很可能是另一间暗室。
由于有了前次经验,他试着在各处找寻开启暗室的机钮,果然被他找着了。
那个开启暗门的机钮,其实就是壁角的木架,用力一推,房门立现——暗房之中的暗房,设想确是颇见心机。
这是一间形似牢房的囚室。
房间里燃着一盏豆油灯,一个黑衣蔽体的少妇,直直地仰身木榻,手脚上俱都加有锁链,一头长发扯得笔直,悬结在床板上,如此一来,不要说意图逃跑,就连转动一下也是万难,对方妇人很可能已被捆绑多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人间奇惨之境。
房子里另有张八仙梁子,上面置有少许食物,水壶,想是定时有人来此喂食对方,仅仅维持着她不死的生命而已。
两个人初初一见之卜,都有些惊诧。
关雪羽没有想到此时此地,竟会藏有这么一个人。
少妇也似乎奇怪来的人并不是日常所见,一双惊骇的眼睛,木然地盯向对方,嘴里竟然也不再呻吟了。
一个念头,电也似的在关雪羽脑中闪过,不用说,这个女人正同方才前室所见一般,诚然是所谓的肉票了。
反过身来,轻轻关上了房门,关雪羽点身而前,来到了妇人近侧。
“小声一点,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用力咬着牙,面上神色固是微弱极倦,眼睛里的光彩,却现着一种倔强。
“怎么回事?你反倒来问我……求求你作作好事,让我死……了吧!不然,我作鬼也饶不过你们……我……”
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却已是泣不成声。
关雪羽愣了一下,摇头道:“你弄错了,我不是这里的人。”
妇人听他这么说。忽然止住了哭声,却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盯向他,半天才委屈地道:“那你是谁?你别是跟他们串通好了,来诈骗我的吧?”
嘴里虽这么说,到底俺不住内心的惊喜之情。人到了绝望之时,任何一点可能生存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果然对方这个少年是外来人,自己显然不可错过眼前逃生的机会。
关雪羽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骗你,你听着,如果现在被这里主人发现,我和你一样都是活不成,你明不明白?”
女人将信还疑地点了一下头:“那么你又是……”
关雪羽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现在不是你盘问我的时候,先说说你自己吧,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把你关到这里?你叫什么名字?不要怕,慢慢地说。”
听着听着,这个年轻妇人,可就又淌下了眼泪。
“看起来你倒不像是他们一伙的人……”年轻妇人泪汪汪的说,“你问我这些……
我可又去问谁?”天晓得,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弄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呀,求求你……把我松开一下好不好,我的手快要断了。”
关雪羽顿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我就先松开了你。”一面说走过去,伸出手来,在她手腕间的绳索上掐了几下,顿时就断脱开来。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全身上下的绳子统统解了开来。
猛可里这个年轻妇人,倏地自床板上挺身跃起,两只手飞快地直向着关雪羽脖子上掐了过来。
别看她刚才一副微弱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旦动起了手来可还真不含糊,手脚捆久了,自然有欠灵活,只是对于一个妇道人家来说,确也不容易了。
关雪羽倒是没有想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