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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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出声,显然可就露了马脚,敢情竟是个女的——“他”虽然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到底男女音色有别,仍是难以掩饰,一听之下,不由得秦照为之大吃了一惊。
说话的少年,顿时停住了嘴,却把眼睛向着一旁随行的老者之一看了一眼。
二老之一,立时上前一步,手指向秦照道:“凭你们这点子阵仗,又能吓唬得了哪个?还不给老子退开一旁?”
这个老头儿说话口音含着浓厚的川音,两撇杏眉再加上一对三角眼,满脸的暴戾神色,一望之下,即知道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秦照虽猜知对方一伙强人,心存不轨,意欲打劫,却是不知对方的门路家数,直至听出当中那个无须少年的女子口音,才骤然吃了一惊,一时恍然大悟,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猝然自血脉中腾起,几乎不能自己,以至于对方那个四川老人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只把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向那个姑娘腔口音的少年人。
“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声音里充满了怨毒,这显示着他下意识里的刻骨仇恨。
那个姑娘腔口音的人,冷冷一笑,未能立刻置答。
一旁的另一老人似乎情绪一直不大安宁,生怕事有恶变,右手后翻,已把背在后肩上的一口三尖两刃刀取在手上,眼看着就要出手。
中间那个白面无须少年忽然出声道:“慢着!”即用手一指秦照,道:“你大概就是那个人称千手神捕秦照吧?”
秦照身子一阵发抖,冷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你便是那个云四姑娘了吧?”
对方那人听得一愕,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的乔装部署,一上来就被对方看破了行藏,脸上顿时大现尴尬,细眉频挑,现出了一片杀机。
“不错——”她终于自承了身份,“我就是云四姑娘,你原来也许还有活命之机,现在却是饶不了你。”
话声微停,向着身边的两个老人微微作色,扬一下脸,后者早已迫不及待地双双向着秦照左右一齐扑了过来。
二老者一名钻天鹞子董方,一名火赤链何允中,后者即是持有兵刃三尖两刃刀的那一个,其人最是心狠手辣,才博得了这么一个外号,这时脚下一顿,一个虎扑势,率先向秦照身前扑到,三尖两刃刀不容分说,蓦地照着秦照心上就扎。
秦照既然已知道对方即是江南巨寇云四姑娘等人一伙,想到了自己家毁人亡之恨,简直情难自已,万万按捺不往,怒叱一声,将束在腰间的一口罕见缅刀,倏地拔了出来。
“呛啷”一声,银光灿烂里,这口缅刀竟架开了对方老人的兵刃——但只见刀梢卷处,泼出了一天银芒,反向火赤链何允中脸上削来。
一人拼命,万夫难当。
论及千手神捕案照,本身武功,虽说很是不错,却不见得就是董、何二老盗之敌,又是此刻以性命相搏,便见不同。
何允中乍见刀光如疾风暴雨般迎面袭来,一时也难撄其锋,慌不迭向后连退一步,把握着这一瞬间时机,秦照蓦地腾身而起,一起即落,已扑向乔装少年的云四姑娘身前,怒叱一声道:“女贼,看刀。”
缅刀一个疾转,夹着尖锐的一股疾风,直向着云四姑娘当头削落下来。
云四姑娘一声冷笑,忽见她身子一个疾转,一只右手倏地抢出,在空中起伏一下,极其轻巧地直向着对方手上那口缅刀上封了过去。
“嗡”地一声。
云四姑娘的一只纤纤玉手,迎着了对方那口精光四射的缅刀,两相接触之下,秦照手上的缅刀被震的高高弹起,云四姑娘冷叱一声,紧接着跟进的一掌,便直似要取他的性命。
这一掌直取秦照当心,总算秦照命不该绝,猛可里身子向一旁一个疾滚,闪开了对方的五指尖锋,却躲不开对方沉实有力的掌心。
“千手神捕”秦照只觉得右肩头上一阵急疼,紧接身子一震,已被震了出去。
董、何二老更不容情,双双纵身而上,一口七星剑,一把三尖两刃刀,即与秦照的百炼缅刀战在一团。
另一面众捕快合战长脸汉子等二人,一时也难分胜负。
云四姑娘看在眼里,更不迟疑,足下一点,快速扑向当前客房。
一名捕役抱刀当门,乍见来势,奋不顾身地猛力劳出一刀。云四姑娘何曾又把他看在眼中?身形略闪,有如曲转之蛇,极其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刀锋,紧接着云四姑娘递出的右手二指,却直直地插进了这名捕役的双眼,后者惨叫一声,顿时直直地向后面倒了下来,当场昏死了过去。
情势发展至此,已说明了云四姑娘一行打劫的真实意图,随着她进击的两只手掌之下,轰然大响声中,两扇紧闭的木门,已自分散开来。
云四姑娘一马当先地切身而入,却有两口快刀,自左右双双砍劈下来——这一手似乎亦不出她的意料之中,两手分处,双双拿住对方腕门,紧接着向外一分,已把暗袭的二人摔了出去。
但只见不算宽敞的客房里,摆列着十数具挑子,每一担挑之前,皆有两名持刀汉子守护着,不问可知,这些挑担里面装载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云四姑娘冷笑一声,一个快速的扑势,冲向第一个挑子当前,双手猝分,怒鹰搏兔地分向着当前二人胸上力抓过来。
这一手既快又狠,那名捕快原本就蓄势以待,准备好在对方快扑过来时狠砍一刀,这一刀砍是砍下去了,却有似盲人舞杖,毫无准头,一刀走空之下,已吃这个云四姑娘当胸一把抓了个结实。
另外那人也是一样。
云四姑娘在江南地面黑道上的名声极响,传闻她功力极高,这一次出手,虽只三招两式,却极见功夫。
随着她两只手掌力插之下,尖尖十指,有如十把锐利的匕首,深深刺进到对方胸肉之间,一时皮开肉裂,鲜血四溅,由于出手部位,显然要害所在,顿时就昏了过去。
云四姑娘身势前袭,已来到了那担子当前——伸手即向着竹篓抓去。
在场虽然人手众多,惟限于各有职司,两人一组,奉命不得离开,这时眼见着对方这般厉害,更无一人再敢多事出手。
室外打斗得更为激烈,亦无一人再能分身兼顾。
云四姑娘胸有成竹,认定了这十几担子现银手到可得。已把坛盖揭开来了,眼前随着她手揭处,入眼处,果然是耀眼生辉的大个儿元宝。
有此一探,其他也就不必再看,当下冷笑一声,即往后退开一步,就口吹了一声胡哨。
哨音方歇,两条人影,已闪身而进,正是同来所谓的八名“皇差”其中二人。
一个是满脸虬髯的浓眉矮子,一个是面白如纸的长身瘦子,这一高一矮两汉子突然的现身,衬着房间里闪烁的灯光,真有点像是来自阴间的勾魂使者。
却听得门外一人大喝道;“大胆,你们敢。”
一人全身是血,手舞着流光四溢的一口缅刀,猝然杀了进来——正是此次押送灾银,身负全责的杭州府名捕千手神捕秦照。
只见他上半身染满了血渍,已有多处挂彩,身子一经扑入,更不多说,脚下一个上步,疾若飘风般已扑向云四姑娘身前,掌中缅刀夹着一股子疾厉的尖风,直向着后者面上劈来。云四姑娘唇角牵动,冷笑道:“你真是找死——”
刀光下,只见她身子倏地一个快闪,已转在了秦照侧面,双掌向外一送,尖尖十指,直奔向秦照右胸上按去,手掌未至,先已有疾劲的大股风力,休说为她手指沾上,就只是这股风力,一个打实了,也休想活命。
秦照当然知道厉害,见状着实吃了一惊,哪里再顾得伤人?慌不迭向后拉刀收势,就势在地上一个滚翻,手足兼施,“呼”腾出了丈许开外,险乎躲开了对方要命的双掌。
是时,室外的钻天鹞子董方,火赤链何允中已双双抢身进入。
方才一番激战,董、何二人虽双战秦照,占了上风,可是自己方面却也并没有落得什么好处,董方右胸前,何允中左面胯间,也都各自挨了一刀,刀势虽不甚重,却也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是以,眼前二老再次闯入,真恨不能将秦照一口生吞下去。
火赤链何允中最是性暴,一声厉叱道:“姓秦的,你纳命来。”
蓦地腾身直起,人下刀下,一口三尖两刃刀直照着秦照翻身待起的背项上用力扎了下来。
眼前之势,端的十万火急。
千手神捕秦照原已身上多处挂彩,有此余勇,全赖一鼓作气,到底有欠灵活。何光中是决计要取他性命,才会这般出手。
眼看着秦照将无能为力,势将溅血在对方三尖两刃刀下。就在这一霎,猛可里一股尖细的风力,急哨似的响了一声。
空中划出了一条黑色的光线,称得上细若游丝。
即听得“当”地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在火赤链何允中的三尖两刃刀尖之上。
虽只是小小的一件细物,可是劲道实是如此的猛,以至于何允中手上的三尖两刃刀几乎为之把持不住,刀锋一偏,准头顿失,“咚”地一声,深深地扎进地板之内。
有此一误,千手神捕秦照,乃得活命之机,身子一个快翻,刷地跃身站了起来。
现场所有人都为之吃了一惊。
尤其是何光中,倏地向着那枚暗器来处望去。
不见任何异状,耳边上却听见了一声梵音佛号。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各人忙即寻声看去,俱是吃了一惊,也许是先前打斗过于激烈,竟然没有注意到,居然在混乱之中,钻进来了一个老和尚。
何允中同时也发觉到了刚才将自己兵刃击落的那枚暗器,敢情是一枚指甲盖儿大小的念珠,此刻犹在眼前地面上滴溜溜地自个儿打转——不过是一件寻常什物,在迎撞刀尖之后,却能保持着完整不损,显然是由于内力贯注之因。那么,这等功力,十足得骇人了。
千手神捕秦照惊魂一瞬之间,侥幸不死,情知来了外人干预。
这时发现到来的人是个长眉苍发的和尚,忽然记起正是日间在驿馆后院所见的那个也在此投宿的和尚。
当时,秦照劝使驿官任迟答应留他住宿,却想不到一念之仁,这时竟为自己解脱了一步杀身之难,却是当时自己之始料非及。
众日睽睽之下,那和尚轻理袈裟,慢条斯理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和尚慈眉善目,自现身之始,从未疾言厉色,却别有一种内在的威严,在场敌我双方那么多拿刀动枪的拼命之徒,居然在和尚的一声佛号里,俱是安静了下来,齐向和尚行起了注目礼来。
大和尚徐徐迈步,一直走近那个乔装成少年男士的云四姑娘面前站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云施主别来无恙否?”
云四姑娘在和尚最初一现时,便自己心存疑惑,这时迎看之下,更已确实了对方是谁,一时面色微微变了一变,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是你——出云大……师父?”
“阿弥陀佛,”和尚长眉频频展动,双目微合,“正是老衲,多年不见,姑娘竟然还不曾忘记老和尚,倒是难得,善哉!善哉!”
云四姑娘忽地后退一步,只见她脸上神态,颇似有感地道:“大师父,我知道你又要管闲事了,可是?”
出云和尚嘿嘿一笑道:“有人惹事,才有人管事,老衲睡梦正香,被这般人打杀之声吵醒,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不容得老和尚我不出手干涉。”
云四姑娘聆听之下,神色呆了一呆,有些怯虚地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