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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天囚-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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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人们发现老游击的儿子诗人失踪了。
  1996年1月13日。在西方人认为不祥的这个日子,中国人一如既往地活着。他们懒得去想这个日子会有什么转机,这天,在胡冬根家里,左处长他们待了整整一上午。
  “他会在哪呢?”左处长问起蒋克。
  “谁?”
  “老游击的儿子。”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因为找程家卿说理,受到了程家卿的迫害,至今生死不明,如果他还活着,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下落,也许他真的死了。”
  “一定要找到他。有他的情况,请立即向我们汇报。”
  “行。”
  第十三章 章如月疯了
  章如月自信自己对气味的感受是具有猎犬一样的敏感的,气味是种很奇特的感受。
  它潜伏在空气中,稍纵即逝,甚至你片刻的思想和与人谈话就能打破它,但当你独自一人静处时,它就从抽象中不请自来。无论浓淡,无论香臭,对动物气味也好,对植物气味也好,章如月都能大包大揽似地吸收。古怪的煤油气味,苦涩的中药气味,薄荷清凉的气味,苦瓜恬淡的气味,檀香的气味,狐狸腥膻的气味,兔窝肮脏的气味,葱蒜暴戾的气味,樟脑的气味,奶香、花香、草香、香水气味,油漆的气味,鞭炮的硝烟气味,墙受潮后的湿味,她都能兼容并蓄。她尤其喜欢动物的气味,尽管有的动物外表狰狞,品性邪恶,她依然喜欢它们的气味。与其说她喜欢动物的气味,不如说她对许多人的气味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她与她前夫的离异,追究起来大半是因为她受不了前夫身上散发出的气味。而对程家卿的好感,一半来源于他的气味。对于她来说,闻到了某种气味,她就拥有了一团丰盈的想象,哪怕非常微弱,就像一缕引火线,它不能直接使一幢大厦在倒塌之际,如愤怒的巨大花朵一般绽放,但却是大厦倒塌的起点。章如月,这个小巧玲珑、柔媚动人、顾盼生辉的女人,气味,就是她生活的起点。沉浸在气味之中,无暇顾及生活的其它各个侧面。不是什么天外来客,而是一种新奇的气味使她双眼熠熠发光。她把灵魂幽禁在一间小房里,谢绝任何人入内,她把心脏浸泡在上了酒精的玻璃瓶里,为了使它免受污染,任其苍白。她少有知己,对待来家的客人,点头微笑,彬彬有礼,却从不让他们闯入她的灵魂。
  这屋子里有一股子呛人的霉味。
  她一走进这屋子就闻到了。尽管是冬天,她敏锐的嗅觉还是一下就捕捉到了。百叶窗上,沙发上、床上、壁灯、浴室、天花板上,床下的拖鞋上、这里那里,到处都是霉味。霉味全方位袭来,纷乱如麻,缠绕了她的双腿,笼罩了她的头发,刺激了她的神经,使她忍不住想打哈欠。然而,她不再对这种气味像原来一样有兴趣。这是一间近似囚室的房子,有一种侮辱的意味,或者说侮辱大大超过了霉味。她不适应,就像一头以水为生、以蒲苇为掩蔽所的河马突然出现在一望无际,赤裸裸的沙漠上一样惶感、失措。
  “我要换一个房间!”
  她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没有回答。很快,僵持像悬桥一样搭在她与服务员的目光之间。她们每对视一次,那僵持就会摇摇晃晃地弄出一些惊心的响动。服务员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女巫,几乎落荒而逃。
  “我要换一个房间!”
  每天,她对服务员都这么说。锲而不舍地坚持着,然而,适得其反,服务员开始觉得难以对待,慢慢地,便把这当作一句梦呓,像不管哪儿的露珠,不抹,也会自行掉落、消失。现在,不用掐算,她已经在这个房间里茕茕孑立地度过了十天,并且对程家卿一无所知。她猜想他也一定在这幢楼里,至于哪层哪个房间,那些人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就像一串烧红的念珠,贯注到她枯寂而又难以理喻的生命中,了无生趣。她先是感觉到了胸膛里的闷和痛,尔后,这闷和痛上升到咽喉以上,化为窒息。她的呼吸也似乎变得困难。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那个魔瓶。瓶颈被封闭了,妖魔就在里面作怪,瓶颈被打开了,妖魔就在外面捣乱。
  孤立无援的每一天的变化都令人难以置信。
  程家卿在哪里?也许近在咫尺,只隔几堵墙,几个房间?隔一层楼?两层?
  会不会有人来探望自己?来探望的人会不会得到允许?章如月不去看窗外,除了一种讨厌的橄榄绿,窗外的颜色都是使心情也变得沉闷的灰颜色,窗外一无可看,除了苍凉,还是苍凉,苍凉入髓。窗外,天气阴晦,景色微茫,太阳是有气无力的,像一个软柿子,且是被石灰腌了的,白而不亮,也没温度,温吞吞地粘在天上,连它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冬天为什么是这样的,快过年的时候,冬天大概就这样的吧。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想起什么来,就像吃拉丝菜一样,千连万结,好不容易才能了断。不想倒好,就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自己难道就动物一样地生活下去吗?章如月想。
  左处长和雷环山都来过,想从章如月嘴里掏出一点什么来。让他们一无所获,章如月心里才有一种实施了报复的快感。
  “我要换一个房间!”
  章如月只顾提出自己的要求,说得像铁板钉钉一样肯定,好像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左队人和雷环山面面相觑。这幢楼,接待的官员少,几乎每个房间都有霉味。一有霉味,接待的官员更少了,用这样的房间来款待程家卿这样一个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的人,是妥贴的。难道将他安置在一个热闹的、摩肩接踵的地方?——今非昔比,他毕竟不是参加宴会或者出席重要会议来的,对于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未免有些——所幸很快章如月自己又改变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见程家卿!”
  这个要求固然合情,但是并不合理,比前一个要求更难办到,如果章如月舍身取义,要替程家卿承揽罪责,见面商议当然是最好的出路。万一他们就此组成攻守同盟,后果将不堪设想。真如此,木桶效应就难以产生。
  木桶效应的适应范围很广,木桶效应就是木桶上最不结实的木头导致整座木桶散架。
  一旦木桶上最不结实的木头裂开,木桶里全部的水就会汩汩流出。每一个案件都有突破口,都能找到最不结实的那块木头。女人是柔弱的,往往最适宜充当木桶中那块最不结实的木头。许多案件的突破就是从相关女人身上开始的,尽管法律严峻无情,但不找到女人这根因多情而容易被打动的线索,被告席上说不定将空无一人,法律说不定永远是一纸空文。岂能将章如月放回程家卿身边,让两人合穿一条裤子。也许,在程家卿的教唆诱哄下,章如月也会变得强硬起来。女人为了所爱的男人,会极端固执,会负隅顽抗,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即使献出生命,依然面带微笑,全然不知是男人在她头脑中放了毒。不能让章如月与程家卿见面,要知道,章如月说不定就是双十案件中最不结实的那块木头。
  “传话可以,但是见面不行。”
  程家卿这些天来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拒不承认自己在双十谋杀案中起过任何作用,就像明知那是个带电的东西,程家卿就不肯往双十谋杀案靠。问他,他就像怕触电似地,急急回避,越是表示沉默,里面就越是有鬼,可是鬼在哪呢?也许在章如月这里可以找到全面攻破的蛛丝马迹,因此会使整个案件有个转机。是啊,竹筒里的豆子,只要倒转来,就会一个不剩地抖落出来。
  “我有什么错!程家卿出了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章如月咬着嘴唇,似乎对自己辩解式的话语有所歉疚。
  “我们是在保护你,对程家卿也是如此。放你出去了,你就不怕急红了眼的人找你杀人灭口吗?田刚亮是谁指使杀的?主谋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到现在这些问题都还没有弄清楚呢。”
  说这话便如使出了杀手锏,章如月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嘴里讷讷的,脸上兔子似地掠过一阵惊慌。要求、全面、自由的重要,毕竟在生命之后。既然有人敢杀田刚亮,焉知不敢杀程家卿。
  “田刚亮被杀之前,你是否听到过什么动静?”
  “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应该问我。田刚亮住在财政局办公楼的楼上,离我们家有一公里远,我怎么会知道动静呢?”
  “那么,齐万春你认识不认识?”
  “我认识,他来过我们家。他样子太难看,人胖得不成样子,很特别,所以就记住了。”
  “你知不知道他与杀人案有关?”
  “知道。”
  “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听单位上同事说的——是不是齐万春杀了田刚亮,又要杀老程?”
  “这——这个,目前不清楚。”
  雷环山想:这个女人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一无所知呢?她竟然怀疑齐万春会去杀程家卿?多么可笑。她难道就真的一点不知道程家卿与齐万春之间的勾当?听她关心的口气,似乎连程家卿与傅梅之间肆无忌惮,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闹得满城风雨的事都一无所知。不然的话,她不会用这么关心的口吻说起程家卿的,时时关心着他的安危。究竟是怎么回事?雷环山想不明白。章如月要么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女人,要么是一个单纯得如同玻璃的女人?哪一个更真实?——雷环山、左处长在章如月身上确乎一无所获了,还平添了若干疑问。章如月这个人都快成了谜了。有时候,夫妻近得比什么都远,有时候远得比什么都近。这绕口令一样的话,是不是有些深意呢?
  章如月让雷环山,左处长一无所获地走了,而且走了几天就不再露面,章如月心中一阵窃喜,但并不就此轻松下来,没有人说话是小事,心境已与以往大不相同。浩茫的心事在窗外的苍穹中连成一片,绵绵不绝,去追赶什么似的。程家卿不会无缘无故地受到所谓的保护的,也许有什么事瞒着她。看他前一段时间失魂落魄的样子,狼狈得像一头掉在陷阱里的野兽。不,不会的,他是爱自己的。他是怕自己担惊受怕,所以什么事都瞒着自己。他的瞒,他的独吞忧愁,而把快乐与自己分享,也是因为爱,他有一颗多么好的心啊,但是万一他在欺骗自己呢?……章如月反反复复地想着,像一个练功的人一样不厌其烦。用想象克制孤独,并不是她的发明。但她也许是运用得最好的一个。她就这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地想着。
  有时房间里十分的静,静得怕人。章如月冷不丁地回过头去,却什么人都没有。坐在亚麻色的沙发上,她记起程家卿印在她额头上的第一个吻。她记起她用镰刀割草的童年,那时,她心灵手巧,会用花草编织花篮。第一次婚姻伊始,她就变得慵懒起来,喜欢披头散发趿着拖鞋在屋子里无事生非地走来走去。她的激情因时间的磨砺而趋于平缓、光滑,直到她遇见了程家卿。
  程家卿来了,因为光线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脸,但肯定是他,他的步子有些迂缓。
  显然,他炽热的情感内核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已经变得冰冷而陌生起来,但肯定是他。
  啊,他没事,这就好,比什么都好,他怎么进来的?谁允许他进来的?哪些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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