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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天囚-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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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是嫁人,但是上个月老公车祸死了。这不,又重操旧业了,还是干这个好。”
  “你哪里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这位,新来的?”齐万春的眼睛像手电筒一样在那清丽的吧女脸上轻佻地照来照去。
  “这是我师妹,叫橙橙。”
  “不是真名吧。”
  “你连老娘的真名恐怕到今天还不知道呢。”
  “好好,坐坐,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很有才气的作家,来体验体验生活。”齐万春指了指程家卿。
  “这里可不要作家,要水兵。”
  “他是报名来当水兵的。”
  程家卿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看他的样子,不像他来风花女人,倒像女人雪月了他。他想到临阵脱逃,却找不到一句遁辞。
  “程兄,你先挑吧。”
  齐万春也真说的出来,程家卿晕晕乎乎,像做梦一样,但他很快稳住了局势。
  “我学孔融让梨。”程家卿觉得没必要打破一对旧情复炽的情人的鸳梦,便攒劲说出一句十分得体令他本人也十分满意的话来,似乎他说不出漂亮话来,便没有资格在这里下去。
  “你瞧,到底是作家,话一说出来就坏透了。橙橙,你好好伺候这位一肚子坏水的作家。”那个丰满的女人格格笑着,挤眉弄眼地挽着齐万春走进了里间。
  随后,里面传出来抽水马桶喧响的水声。原来,里面是浴室、卫生间、爱情练习场所三位一体。
  这位名叫橙橙的清丽女子似乎入道不久,也许是和自己一样,第一次来。
  程家卿一面想着,一面拿眼睛去瞄橙橙。只见她端坐着,正盯着日本仕女图中一位樱花树一样纤弱淡远的日本仕女看,手拘谨地放在膝益上。十根嫩芽一样的手指,似乎像纱窗一样能透出光来。似乎,只要抓住其中的一根手指,便能抓住整个春天。
  “咱们跳个舞吧。”
  橙橙接受了程家卿的邀请。房间很小,旋转不开,橙橙的身体吊在程家卿身上,她的柔软平坦的腹部,却紧紧地贴在程家卿身上。程家卿感到一种既不同于对傅梅也不同于对章如月的冲动,确切地说,是一种兄长对亲妹妹的卿卿爱怜。
  “你今年多大了?”程家卿问道。与橙橙的耳鬓厮磨,使他全身染上了橙橙发丛中传递过来的一股清香。
  “十九岁。”她的话语中似乎也有芳香。
  “这么年轻为什么来干这个?你是学生?”
  “是的。我是艺术学校的学生,学画的。”
  “哦。既然是学画的,为什么不好好学?”
  “我需要钱。我爸今年年初下岗了,我妈瘫痪在床,已经病了十来年了,我不得不干这个。”橙橙咬了咬嘴唇。
  “那这里的老板给你多少钱?”
  “我听豪姐的。”
  “就是刚才陪齐老板的那位?”
  “是的。”
  “你先不谈好价钱,会受盘剥的。”
  “那也没办法。只要每个月有个几百块就行了。”
  “你就不怕出事,或者——染上玻”
  “豪姐跟我讲过:这太平舰里的小姐全都是健康的,而且这里很隐秘,上面有人保护,绝对安全。不然,怎么能叫太平舰呢?”
  “她的话你也信。”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吧。”
  “你是橙橙吧。我看你呀,不如改叫蠢蠢。”
  “蠢蠢?”
  “蠢蠢欲动的蠢蠢。”
  “看来,你这位作家还是有良心的,关心起我们下层平民的生活来了。”
  “作家也是人嘛。”程家卿只好继续装下去了。
  “是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当过赌徒,而郁达夫也曾在日本风流过。鸡鸣狗盗之徒,作家中肯定也不少。这不算什么。”
  “你每晚都来?”程家卿不能不懂装懂,只得岔开话题。要知道,他平生最讨厌作家之类的玩意。那些人穷倒罢了,偏偏又酸,他不喜欢。
  “一个星期四个晚上。”
  “这么卖力,能不能坚持?”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豪姐说一般晚上要闹到午夜的,两点三点也说不定。”
  “这样休息不好,会耽误功课的。”
  “功课倒没什么的,只怕遇人不淑。刚才那个人简直像黑旋风李逵,太可怕了。不知豪姐怎么会喜欢他。”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青蛙说癞蛤蟆古怪,癞蛤蟆反说青蛙不帅。”
  “你真逗,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好人。”
  “你家里人知不知道。”
  “我妈妈起不了床,她怎么能来呢;我爸爸,这么高档的酒店他大概这辈子做梦都没进来过。”
  “橙橙,听我说,你不要再干这个了。”
  “不干这个,你说我干什么?全日制的我干不了。再说,这是我了解世界窗口。听豪姐说,这里欧洲人常来,日本人、韩国人也有来光顾的。”
  “看来,你野心还不校”
  “当然,镀过金的和没有镀过金的毕竟不一样。”
  “你太单纯了。”程家卿自己也有些吃惊。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悲天悯人起来。
  “人是逼出来的,没办法不变得复杂起来。你看,学唱歌的在歌厅卖唱,学舞蹈的做陪舞女郎,这有什么不好呢?我一个学画的来做吧女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仅仅是做陪酒女郎吗?你会一步步越走越远的。”
  “当然,不仅仅是陪酒,走得远有什么关系。也不瞒你说,卖身也可以,只要给钱。”
  “荒唐!你忘了你瘫痪在床的母亲和失去工作的父亲吗?”程家卿甩开她的手,坐了下来。
  “不,恰恰是因为我时刻想着我可怜的母亲和可悲的父亲。他们也有一双手,也有一个脑子,为什么都混得不如人家?——不就是不会出卖自己吗!”
  橙橙的哀怒、怨艾,还有作感,都一齐升腾起来,程家卿感到了她柔软心灵上金属般顽固的颤动。
  “你是个假道士!伪君子!”
  “我不是,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我有年轻的大腿,我的乳房还不够饱满,但是只要你不断抚摸,不愁它不饱满起来。我不配你吗?你是作家,你需要轻松,需要调剂。我难道不是最好的轻松与调剂吗?”橙橙幽怨地说道。
  “我不需要这个。”
  “你不是要体验生活吗,我看你是不想真正体验生活。你怕,就算了。你要是吝啬,我也不勉强。”
  “浊酒狂歌的生活还适宜你。”
  “你来这里,就是对我说这些的。你可笑不可笑?”
  “你说我可笑,我也认为我可笑。”
  “这么说,你是有心理障碍。心理障碍,对,你一定是有心理障碍。”
  也许她说对了,程家卿心里一闪念,觉得他为了娶章如月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那种来自各方各面的阴影也使他无从应付。也许,正因为是代价太大了,他才格外珍惜他与章如月的感情,他从心里面不允许有其他的人插进来。但傅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难道是嵌在牙缝的食物屑,想剔就能剔掉,问题不那么简单。不可否认,傅梅插入了他与章如月的生活。奇怪的是,他需要傅梅。章如月与傅梅两人分别是家庭生活与社会生活、美与力的象征。爱上一个新结识的女人,就要交出原来的女人,这恐怕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颗心灵不能同时与两颗心灵碰击,这样,撞出来的,恐怕不是火花,而是窟窿。他的心灵既与章如月的心灵产生撞击,那么他对傅梅的举动便谈不上爱,而是一种权欲失控。但现在面对的是一具还没有学会爱情,也找不到权欲痕迹的年轻的肉体。
  是糊涂的,便可以对着这年轻的肉体忘乎所以了,要命的是程家卿此刻很清醒。
  “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不管你今后在哪里,即使杳无音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也甘愿把我火热的贞操交给你。交给你,胜过交给其他人。谁知道在这藏污纳垢之地,我会遇到别的什么人呢?——与其把贞操交给别人,不如交给你。交给你,真胜过交给其他人。你沉稳宽容,心地善良,说话和气,也不缺乏幽默,不是那种一见女人骨头就软得不行的登徒子。”
  “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就成完人了。”
  “不,你不要拒绝我,我想你也不能拒绝我。”橙橙把披在肩上的湖藕色扎染披肩取下。披肩像一团藕色的雾,沉落在地,悄无声息,她还在继续行动。程家卿想上前去劝阻,又怕手无意间触及到她少女莹润的肌肤。他看见她露出了里面的吊带睡衣,以及圆溜的象牙色的香肩。
  “你不是作家吗?可谋篇布局我也懂。我要为我的人生谋篇布局呀,我想,只有你,能为我开个好头。”
  她简直是在逼过来。
  她小袋鼠似地向上一跳,温婉的双手几乎同时勾住了程家卿的脖子,然后是潮湿的红唇压上了程家卿的嘴唇,灼热而又疯狂,程家卿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塌塌米上,她顺势躺下。这时的橙橙,比真正的睡美人还要妩媚。从腰间她慢慢地抽去了一根闪亮的腰带,她抽去的是她的自尊,还有她柔情似水的妙龄岁月。她的举动如同初上赌场的赌徒,初生牛犊不畏虎,一上场就押上了自己的命,让整个赌场为之惊骇。
  “来呀!”
  程家卿侧着脸,不再说话,悄悄的像死一样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从甬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又复归寂静。喔,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了。她的两粒明眸,活像冰层下的两颗火球,又纯洁又炽热,叫人无法抵挡。纵然铁石心肠,也生怜意。
  如果自己扑上去,可以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活着,而且精力充沛。一具玩偶?一具玩偶。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程家卿就像一个坐在汽车后篷里的人,只能看到后面,而看不到前方,在汽车疾速转弯的时候适应不了车子的方向。因始料不及而身子欹侧,头脑空虚,想抓住什么又抓不住什么。
  自己抚摸着一具玩偶,而自己所爱的人又不在眼前,这有什么呢?不,尽管所爱的人不在眼前,但她在你的脑子里,与你与玩偶在一起,程家卿不能原谅自己这样做,他意识到清醒的痛苦。
  那裸露的大腿就在眼前,那尚未袒露、微妙起伏的腹部暗藏着柔情蜜意,多么美好,世界一切美的原型。可为什么有人要把这命名为堕落肮脏的生机。程家卿弯下腰,他的衣服,痛苦的绷紧了。
  “你起来吧。”
  “为什么?!”她愤怒了。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真是活见鬼,我猜出来了。你要不是有心理障碍,就是有双重性格。”
  橙橙像解开了一个十分难解的谜一样,格格地笑了起来。她双手下撑,身子向上仰着。她的笑声很是怪异,如丛林中沉沉黑夜里恶枭的鸣叫。刚刚笑过,橙橙又哭了起来。
  最后,还是程家卿握着橙橙的手,把橙橙拽了起来。
  “你不习惯吃野餐。”橙橙亮着油粟子似的眼睛,从鼻子里哼出轻蔑。
  “是的。”程家卿镇定地回答道。
  橙橙哭声更大了。她扑入程家卿的怀里,眼泪将程家卿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良久,她才止住眼泪。
  “好了,好了。”程家卿轻抚着她的脊背,“你还太小,根本不懂,我不是不爱你。”
  “那是什么?”橙橙扬起头,眼泪又出来了。好像她还有一线希望似的。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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