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飞 从伦敦到北京,30000公里的热血之旅!-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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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坐飞机,我骑车了。
后记
雨中行(II)
清晨5:20,闹钟不受欢迎地响起,我翻过身,伸出胳膊把收音机打开。我直起身子坐在枕头上,一边听着电台5点半播出的新闻和体育简讯,一边把整杯水一饮而尽。这是十年以来雨水最多的一个七月,全国的人口已经暴涨到了六千万,对街边的垃圾箱视而不见、随地乱丢垃圾的倾向越来越严重,已经成了一个备受诟病的现象。
我很不情愿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走到楼下的厨房里。水壶里的水开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然后加上牛奶。那个纸盒子标注的保质期已经过了两天,但是自从吃了巴基斯坦的食物依然幸存至今,我感觉食物中毒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我把咖啡拿到一楼壁龛的书桌上,然后打开电脑,这地方已经被我改造成了书房。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完全沉浸于其中,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地敲击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屏幕上。我在重新体验印度主干道上的历险,一面参考着当初的日记,一边从记忆里拽出重要的事件、有意义的邂逅以及情感历程。有的时候我觉得写一本书就好像是从一大块上好的陶土开始,然后尝试着把它变实用的东西。
快到七点了,我蹬上自行车,向空荡荡的大街骑去,很快便出了比尤德利。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咖啡因、新鲜的牛奶和空气让我精神振奋。我思考着有关神和命运的问题,困惑于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看环岛上的指示牌。
我在伍斯特路右转弯,沿林肯道一路往下骑。小路在高高的篱笆墙、农场建筑和孤零零的农庄院落之间蜿蜒曲折,穿过起伏绵延的树林、玉米地和牛羊成群、骏马飞驰的草场,这单行的小路如此安宁祥和,让我乐在其中,我分明可以闻到四周围茂盛的绿色植物所散发出来的清香。
我骑完了半个地球,横跨18000英里,并和这个星球上最危险的司机交过手却毫发未损,然而在回家后的几个星期里居然连着出了两起事故。这难道是命运、天意或是神的安排?或者仅仅是运气不佳而已?第一次事故是在离家一英里的地方,一个老太太开着车在大雨中超过了我,并从侧面猛地撞到了我的右小腿,我的胳膊则撞掉了她的后视镜。所幸,唯一留下的疼痛就是淤血的地方,不过第二次车祸的后果就严重多了。在十二月的一个夜晚,一辆四十吨的载重拖车在笔直的公路上撞到了我自行车的尾部,虽然我打着车后灯而且穿着反光背心,然而司机显然是没有看到我。这次撞击把我生生地甩了出去,幸好路旁的灌木丛阻挡了我的下坠,及时提供了一个软垫。如果我被甩到了候车亭、灯柱、商店的玻璃窗上,甚至是人行道上,那遭受的创伤就会远远超过左肩的三处骨折、左手腕骨折和右手大拇指基部的骨折了。虽然由于挡泥板和后面的货架没扣紧,报废了,好在自行车还算是幸存了下来。
这两次车祸中的任何一次,在印度公路上发生的几率本该高上千万倍。是否有人一直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比如说,危险总是会在最出乎意料的时间和地点伏击你?我们永远是命悬一线的,既然明天也许永远无法到来,最好还是好好地珍惜今天。在我被撞飞到空中之前的几秒钟里,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撞击的声音,还有金属和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让人厌恶的声音。直到几个月之后,车轮压到松动的井盖上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或者自行车后面齿轮错位发出的嘎吱声依然会令我惊出一身冷汗。
那位经常在这条小路上遛狗的友善的中年妇女迎面走来,与我互道了“早安”,两个生命在瞬间相交,接着又继续走向各自的目标,渐行渐远。不知她是否想过,我这么行色匆匆的是从哪里来,又准备往哪里去?如果我被迫停下来,比如补个车胎什么的,她是否会询问我“你打哪儿来?请问尊姓大名?你拿多少工资?”
回忆使我的脸上浮出笑容。
带着锻炼后的充沛精力、热量和幸福感,我抵达了工作的地方——这里离我家整整52分钟,12。6英里。当我把拖车挂到货车上时,我才意识到,早餐忘记吃了。
*
荣归故里的英雄所得到的迎接喜忧参半。
我的朋友和家人中的大多数人都曾经远行过,而且也看过我发来的电子邮件,因此他们对我这份成就所蕴含的意义有一定的理解,看到我终于回家,各个都非常兴奋。我的合伙人催着我在乡村教堂里放一次幻灯,我的律师打断了我要求车祸补偿的独白,询问起了旅行的情况,而我的眼睛却好像被一块大磁铁死死地吸到了餐厅墙上的一张中国地图上。
《基德明斯特时代周刊》把第18页的半个版面都拿来刊载一次简短的采访,但在人们的意识里,阻止当地医院标准下降的抗议活动还是比一个半疯半傻的家伙决定骑车到中国的消息来得重要。
当地面包房的那个友好的女人询问我这么长时间都去了哪里。
我如实相告。
“噢,真的吗?”她心不在焉地答道,就好像我刚刚骑车跑了一趟布莱克浦尔(Blackpool)或者布莱顿(Brighton),而不是北京。
我猜想,对大多数人而言,骑车去布莱克浦尔和布莱顿就算是很远的了,我为自己的成就而感到自豪。不过,很多人根本不会有这种旅行的愿望,即便在梦里也不会。对于那些待在家门口就心满意足的人而言,骑车穿越半个世界这种想法听上去至少是令人费解的,甚至可能是愚蠢的。很多人对于这样的旅行究竟有多少路程,需要多少计划,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努力是没有任何概念的,既然他们的好奇心最多也仅仅止于英国中部,那么试图给他们带来一些启示这样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必要了。有些人也许连中国在哪里都弄不明白。
*
对于那些稍稍具有一些地理空间感的人,在对这样一种远远超越于他们能力的壮举表示理解和尊重的同时,也混杂着困惑不解。“那种冒险的感觉还有这些地方的魅力我都能理解,不过要是骑摩托车,难道不是好多了?”一个困惑的同事问我。
不。有的时候用艰难的方法做事情会更好。除了体力上的回报之外,仅仅凭着自己的双肺和双腿所提供的能量,我居然穿越了整整半个地球,单单想到这点就已经给了我巨大的满足;要是像土豆一样懒洋洋地瘫在一个内燃发动机的后面或者上方的话,成就感可就大打折扣了。而我本人就是那部发动机,我的腿就是把能量传递到轮子的活塞,我的肺就是空气滤清器,我的胃肠就是气化室和燃烧室,而我的激情就是那个至关重要的火花。除了法国暂时的机械故障和受污染的亚洲燃料偶尔引发的能量缺损或熄火,发动机自始至终还是运行出色的——而且由于外国机动车辆在中国是被禁止入内的,因此这一段路本来也不可能骑摩托车。
我一直有这么一种印象,对于这次旅行,自己国家的同胞是不以为然的,有的人甚至把我当成怪人一笑了之;但是在中国,尽管存在着巨大的语言障碍,中国人却似乎更理解这次旅行背后的动机。
“中国!骑车?真是不可救药啦!”在英国快递公司的一个调度员笑嘻嘻地叫出声来,一面不屑地摇了摇头。
而我却觉得,世界上最悲哀的人就是那些放弃了梦想或者触碰不到梦想的人。
*
我一面行驶在M5公路上,一面嚼着三明治,安抚着发出抗议的胃,真不明白那些早餐都上哪儿去了。现在的这份工作比起十年前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那次刺激的远行可是差远了,那是一部开拓式的历险,简直太引人入胜了。在零下好几度的天气里,连柴油都冻成了蜡状,在一脚深的冰面上,要让六个车轴都保持一个方向的确是对驾驶技术的极大挑战。虽然在那个时候我很痴迷,但是现在已经无意回到那种生活了。我已经选择了一份轻松一些的工作,以便把精力更多地专注在写作上,但是整个计划却又像一场巨大的赌博,绝对是对信心的考验。我相信自己写得不错,同时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可说,但是如果没有人和我分享这种信仰,那又该当如何?成功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如果是失败,那么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便付诸东流,下半辈子没准儿都离不开货车了。我在乐观和一种几乎让我晕眩的恐惧感之间来回摇摆,每当信心晃动时,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峭壁上一样。
高速公路上充满了摇摇晃晃的大篷车。当我置身于狂风肆虐的戈壁滩,周围空旷无人,一片寂寥时,我曾经惊叹于内燃发动机的神奇的性能,但是现在它们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
生存是与生活相对的。
正常情况下,从乔特·韦奇的仓库出发到尼斯(Neath)的那家店正好是两个小时35分钟,而从尼斯到哈韦福德维斯特(Haverfordwest)得再加上一个半小时。在店里等待的那段时间以及每天法定的45分钟休息时间里,我会用一支铅笔给自己的原稿修改润色。当我一路上打着哈欠回到仓库时,离出发已是十个小时,我把拖车倒回到装货间,给这辆斯堪尼亚车加上油并停放妥当,回到运输办公室放下钥匙,完成文字工作,每一个动作都无需动脑,完全自动完成。我思故我在;我不思,故我不在。
“你不怎么会安排一天的时间啊!” 韦奇不怀好意地笑道。天空阴沉沉的,大雨欲来。
“那些安排不用费心,自动完成!”我答道。
“这回恐怕是个例外!”韦奇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嘲弄的神色。
虽然自行车能够解决21世纪的污染、交通堵塞还有日益下降的公共健康问题,但大多数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仍然觉得我每天上班骑车来回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你从比德尤利一路骑车过来?那可是好几英里哪!”
没错,但是对比去北京的那16500英里路,一天25英里只不过是吹吹小风而已。
“你就不会喘不上气吗?”
不会。
“你身体肯定很棒!”
是的。
他们已经忘了长在身上的那两条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当我想到了从骑车中得到的快乐和体质上的好处,还有为我节省的钱时——不管怎样,不用给自行车上保险、加油、上税——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人每天不选择骑车上下班,简直是疯了。
穿上防水服太热了,彻底地淋一下雨是伤不了人的,我回忆起自己骑行在南印度那场大雨中的情景。“湿透了的人不怕雨。”
我像是跺着而不是走着进了屋子,首先把吸饱了水的外套脱掉,然后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是那种瀑布般的热水——有一年多,这一直是稀有而痛快的感官享乐——现在已经变成了日常活动,成了例行的自我麻醉。
罗夫在新近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如此写道:“你曾写道:‘我渴望这次旅行能在某些方面改变我,让我带着全新的想法、更多的成熟和对事物不同的优先选择回到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我回信中说:“我就是老了一点儿,聪明了一点儿,比起以前再稍稍愤世嫉俗了一点儿……”
而事实上,那15个月的确教给了我一点儿东西:关于这个星球、居住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还有和我自身有关的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加强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