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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源氏物语-第65部分

小说: 源氏物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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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办法。对于那首诗,源氏说道:“倒是个不错的诗人呢?一下笔便‘后装’、‘儒袖’等恨语,其实我与她也差不多,墨守古法,拒受新语。群贤汇聚时,御前专门举行诗会时,吟咏友情须用特定字眼;吟咏相思,于第三句中必用‘冤家’等字样。古人以为只有如此,才不拗口。”说罢哈哈大笑。继而又说道:“他们做事,必熟诵诸种诗歌笔记,将其诗中所咏名胜烂熟于胸,从中选择语句,才能成诗。故诗中语句,大都千篇一律。本摘花曾送我一本她父亲用纸屋纸撰写的诗歌笔记,意思要我阅读。我一翻阅,全是些做诗规则,如何避免弊病等,我本不善做诗,看了这些法则,更觉举步维艰,难以下笔了。便将书还与她。她是精通此道之人,此诗还算通俗易懂呢。”对未摘花的诗虽然赞誉,但于她父亲的笔记却颇有微词。紫姬颇认真地说道:“为何便还了呢?抄下来多好,将来我们小女儿还可读呢。我倒有些古书,可惜在书橱里被书虫蛀破了。不善此道之人看了,真不明白写些什么。”源氏说道:“此类东西只会误我们女儿的。女子无须专精一种学问,若装了满脑子学问,和女子身份怎么相宜呢?但一点不懂也不可取。只要挚诚稳重,思虑周密,对万事能自主应付,便是好女子了。”他只管言论,并不想答复末摘花。紫姬劝道:“她诗中说‘欲近春衫’,你若不答复,怕不好吧。”紫姬确实出于一片好意,源氏也不肯辜负,便即刻复答诗。他漫不经心写道:

“欲寻好梦返春衫,独人孤枕实可怜,难怪你伤心啊!”

 第二十三章 早莺

正月初一清晨,天空一碧如洗,不着一丝云彩。寻常人家的墙脚,残雪中不见嫩草抽芽。春天姗姗而来,万物复苏,心情自然也就畅快了。人间天堂般的六条院,到了此时,更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美最甚多。众佳人所居各院,均被装点一新,愈显富丽堂皇。紫姬所居之春殿尤为突出:庭前几树飘香梅蕊,那香气与帘内熏香融和,竟令人以为身在仙境,但又不如仙境净土之庄严肃穆,可以恣意取乐,自在度日。选去侍候明石小女公子的皆是优秀青年侍女。年龄较长的留住在此,然而也都聪明伶俐,容貌清秀俊美,装束美丽动人。她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互祝“齿固”,又取出镜饼来吃唱着“托庇千春”、“福寿千春”等古歌,共祝主人家在新的一年里幸福平安。她们正爆笑间,源氏出来了;两手正放在怀里的侍女连忙把手拿出,整襟肃立,听源氏吩咐。源氏笑道:“你们唱古歌祝我千春,唱得好极了!怎么如今见了我反倒严肃了呢?何不说出你们各自的愿望,我也唱歌为你们祝福!”众人大年初一听到主人如此说话,皆感荣幸。其中那个骄傲自满的中将君侍女应道:“我们是在镜饼前‘预祝君侯,福寿千春’。这便是我们的愿望了。”

整日里拜贺新年之客络绎不绝,源氏忙于应酬,脱不得身,直至暮时分,方得闲暇拜访各位夫人。但见她们浅画蛾眉,轻点绎唇,无不显得奴婢妃嫔、烟娜多姿,令人百般流连。他便对紫姬说道:“晨间侍女们为我唱祝福的古歌,何其愉悦,如今我也来替你祝颂。”便略带几分戏德地歌诵祝词。又赠诗:

“池面初平明如镜,鸳鸯丽影喜春塘。”这一对夫妇真是倩影双双啊。紫夭人和道:

“春塘盈盈碧波里,摇曳多姿万福人。”每值此种佳节,他们都诚恳共祝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今日适逢春姑,祝颂千春万福,再恰当不过了。

源氏接下来到了明五小女公子居所探访。请侍女、女童正将小松移植至院中山石之上,以祝长寿。这些女子格外兴奋,如小鹿般跳来蹦去,观之令人心喜。各院里的明石姬特地备办内装种种物品的须宪与桧木食品盒,送给源氏太政大臣,以资祝颂,又别具匠心地将一只人造黄驾添附在一株姿态婆婆的五叶松土,并系一信,一并送来。信中有诗:

“幽寂岁月绿又至,何时早等声再来。我这里是‘穷乡僻壤无草啥’也!”源氏读过,心知她想念亲生女儿明石小女公子,颇同情其孤寂,虽顾元旦忌讳,也禁不住落下泪来。源氏x刺\女公子道:“这信该作自己回。切不可吝惜你母渴盼之‘早骂声’啊!”便取过笔墨纸砚来,令她即刻复信。小女公子天生丽质,即使朝夕相处,也教人一见便心生爱怜。可恨源氏却使她们母女分离,虽同住一个大院,近在咫尺,却成年累月难谋一面。源氏自谓此实己之罪过,心中异常痛苦。小女公子的答诗是:

“慈颜一别几春秋,巢鸯怎敢忘苍松?”此外又絮絮叨叨写了许多她童心所感。

源氏接下来探访居住在夏殿里的花散里,此时早春刚至,离炎夏尚远,还不到避暑时节,无人前来,故此间甚是寂静。源氏看了看室内,虽无任何古董花瓶等风雅之物点缀,却也洁净雅致。花散里与他情缘深久,彼此相知,相处得随意自然。如今虽免风月之事,但仍夫唱妇随,其乐融融。室内张着帷屏,源氏也不事先招呼,便上前推开。花散里神态娴静地坐在里面,也并不怪他。她身着先前源氏所赠蓝宝衫子,色彩已经疏谈。每次见之,源氏都这样想:“若是别人,定嫌她相貌平常。我今如此敬重她,永远优待她,正合我之意,深可欣慰啊!倘若她水性杨花如那些轻薄女子,稍不如意,就离我而去,我也决不会如此待她的。”自己之情长与花散里之稳重十分相谐,使他不胜喜慰。两人亲睦叙谈良久,源氏逐到西厅探望玉望。

玉堂进宫不几日,还未习惯宫廷生活;然其居所,却也布置得别有情趣。童女装束也分外优雅,她明礼勤谨,室内装饰古朴雅致。总之,这宅院正如她一般精小可爱。玉置本就玲珑娇美,此刻着上源氏所赠橡棠色春服,更是玉艳春色,直教人流连忘返。只因久居僻山穷乡,郁郁寡欢。头发也不甚浓密,疏疏朗朗却自然被散在衣服上,恰将这缺憾巧妙地化成了美丽。源氏见此绝美妙龄少女,心念此人应住六条院,否则真太可惜了。便欲将其如六条院女子般看待。玉髦虽对源氏已较熟悉,但念此人终不是生身父亲,未免尚有顾忌。她常觉这关系奇怪如梦,因此并不敢十分亲近他。源氏对她的此种态度也甚为心爱。对她说道:‘你虽初来乍到,但我感觉已似多年了,见面时便觉颇似敌人,心中权是喜慰。所以你也不必顾忌,常到我们那边玩。那边的小妹妹初学弹琴,你们正可一起学习。对那边的人也应随意不拘才是。”玉望答道:“女儿自当遵命。”这应对也颇为得体。

源氏回到明石姬所居的冬殿已是傍晚时分。推开内客厅旁边走廊的门,顺风便袭来一股幽香,飘自帘幕,顿觉居所格外幽雅。源氏信步走进室内,却不见明石姬本人。环顾四周,但见许多笔记稿散置在砚箱旁边,遂拿起来随意翻看。旁边铺一张中国织锦制茵褥,镶着华丽花边,上置一张丽琴。在一个精巧的圆火钵内,浓熏看待从香,其中又混合着衣被香,香气极为袭人。桌上乱放着些书法草稿,字体不像学者那般夹杂许多难识的草书汉字,却显得深洒不拘,别有韵致,显见造诣之深。其中有几首情意缠绵的古歌,细瞧方知是明石姬收到小女公子答诗后喜极而赋的。内中有一首道:

“巢营夕歇宿花时,今朝却向下谷飞。待得重访旧巢时,定当珍此好时机。”

书稿中尚抄录有许多古人诗句,或抒发那听到早驾初晴时悲喜交集之情,或是有名的古歌,如:“家住冈边梅盛放,春来不乏早营声。”这皆是闻营声而欣喜时率情所书的。源氏见小女公子之回信竟给与她如此的欣喜,感到无限欣慰,便趁兴提起笔来,也欲写上两句。恰值此时,明石姬从里屋膝行而出,拜见源氏,态度甚为恭谨。源氏觉得此人终究殊于众人。她的娇躯身着源氏所赠雪色中国礼服,溢彩黑发被散肩上,衬之雪艳,见之令人心迷神醉。源氏不由俯身下去。源氏虽也想到:大年初一,若不回家,紫姬定然怨恨。但他终于宿在了明石姬处。消息传出,各姬妾知道明石姬特别承宠,皆对她心环醋意。就更不必说紫姬了。天将欲曙,源氏辞去。明五姬在源氏别后,念及他深夜辜负香装,甚觉悲惜。紫姬得知源氏在明石姬处宿夜,心中分外护恨。一宵展转反侧,拥装难眠。源氏回来,察知紫姬心情,便道:“真奇怪,我原说在她那里打个瞌睡,竟如年轻人样睡过去了,你也不派人去唤醒我……”如此安慰开脱,亦甚可笑。紫姬默然不语。源氏自觉无聊,谁说想睡,便就此睡着,直至日高方才起身。

正月初二日源氏仍忙于招待贺客,举办临时宴会,竟无暇与紫姬会面。公卿、亲王等照例都到。堂前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宴会之后便分送珍贵礼物及犒赏品给公卿、亲王。这些公卿、亲王云集六条院,明为贺年,实则另有所图,因此个个穿戴齐整,力求不逊于人。当朝人才济济,有不少优秀人物,但皆难与源氏媲美。至于王孙公子,则更是为那六条院中新至美人而来,痴心妄想采花拈草,得其垂爱。故今年新春特别热闹,不同往常。晚风习习,幽香缕缕;庭前梅花数株,含苞欲放。暮色沉沉,人影绰绰,管弦丝竹之声悠扬悦耳。歌人高唱催马乐“此殿尊荣,富贵双全。……”音调甚是华美艳丽。源氏不时唱和,从‘子孙繁昌”一直唱到曲终,歌声柔美可爱。凡事倘有源氏参加,则色彩与声音皆添无限生气,其差异昭然可辨。

深闺诸女眷,此刻遥闻车马鼓乐喧嚣之声,似觉生在西方极乐净土的未开莲花中,不能目睹这热闹场面,心中好生焦灼!二条院东院的昔日黄花久被冷落,闻此鼓乐歌声,更觉凄凉。岁月流逝,其孤寂日甚一日。使她们皆怀有古歌中所谓“欲窜入深山,脱却世间苦”之心情,故对于源氏这薄幸之人,已不再怨恨了。她们自有办法对付空虚:或遁入空门,如尼姑空蝉,勤心修梯,绝念红尘;或研习学问,如末摘花,吟诗弄句,也颇自在。但凡生活所需,皆自有人安排,倒也无忧无虑!新年热闹过后,源氏方来探访这二条院中人。

末摘花乃常陆亲王之女公子,出身极为高贵,源氏常觉委屈了她。故凡欲见于世人之事,皆为其操办体面,以免他人小看。末摘花光前一头长而密的青丝今已衰老,从侧面望去,竞杂有好些银丝。令人想起“奔腾泻瀑布,一似老年人”之古歌。源氏无限惋惜,竟连她正面也不敢细看。她身着源氏所赠藤蔓花纹、白面绿里的外衣,却不很相称,想是因气质之故吧!其内穿深红色褂衣,暗淡无光且硬若纸板,模样甚是寒酸,令人见之不快。源氏曾送她不少衬衣,却不知因何不穿。惟有那鼻尖上的红色,春霞般遮不住,依旧惹人注目。源氏不觉叹了口气,特将帷屏拉拢,以隔远些。但未摘花却毫不介意。多年来,她仰仗源氏关怀,方得一日三餐之安稳,便将自己的一生托付与对已无情爱之人,好生可怜!源氏觉得此人不但相貌与众不同,连态度也殊至可悲。如此之人,如若无人照顾,不知如何活下去?源氏念及于此,便动了恻隐之心,只道永远保护她,让其好好颐养天年。她的声音颇为凄怆悲凉,且又颤抖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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