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钟--少年康熙-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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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两人才松了口气,无非是要钱罢了。费崇儒有的是钱,连他送给恩公的马蹄金也安好无恙。搜查那日,红续包就放在正轩的书桌上,那些人心全在黄鱼上,竟放过了这笔大财。陆狄初这个老乡绅,长于应付官司纠纷,带了五十两银子,在县衙走了半天,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告诉费崇儒一个坏消息:有关通海案的所有人犯,都在前一天全部提往宁波府去了。费崇儒目瞪口呆,半响,说:“这慈溪县令倒是能千得紧,这么快就审过了?'
“什么能千!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傻瓜了一字不识,居然也能当父母官!”陆狄初摇头叹息,说起他的亲眼所见:他被让进签押房时,县令正在师爷的指点下签署告示,填上日子盖上印,就好张贴出去了。这天是十一七日,师爷教县令戈。 了个“十”字,又告诉他,七字和十字差不多,但竖须右曲而后钩向上。县令提着笔慢慢画下一竖,竟弯向了左边。师爷645
大约耐心也到头f ,生气地说:' ‘全昔了!该!b。 右弯!”那县令欣赏自己杰作似的,审视良久,突然把告小翻过来,说:“这么张贴出去、七字不就止犷么?”师爷气得说不出话,陆狄初在~旁忍了半天,好不容易刁‘把笑憋住。
…… .牧民之官如此昏债贪财,百姓有安生日子过么?”陆狄初说罢感慨不已。
费祟儒很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对通海案格外_匕紧?' “他何尝上紧!是宁波新任太守,说是见了县里的呈文,便立刻来提了。”
宁波太守或许是认定这案子有油水可捞。如果症结只在银钱上,倒也不着急了。于是费崇儒和陆狄初一同往宁波营救。他俩赶到宁波的当天,便打听得次日太守就要提审这件通海案。两人略略收拾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往太守衙门听审。在南方,早就听说宁波人历害,讼风特盛。真是名不虚传,他俩起个大早赶到大堂时,两旁栅栏外已聚厂许多观审的百姓,费了大劲才找到一个紧挨栏边的位置二
知府的派头可比知县大多了,呼喝升堂,十分威严。陆狄初怕那年轻人没经过这场面,心存畏惧,转眼瞧他,竟是一副自若神态,全不在意。细想想便也恍然.既是富商之子,身处天子脚下的京师,大世面见得多厂,哪儿把小小知府的威风放在心上!陆健终是有福,有这么个年轻人为之奔走,真乃不幸中之大幸也:
费崇儒目不转睛地看着升堂宁波太守,用察访的眼光审视思索:慈溪知县不用说了,是昏庸无能的一例口这位太守呢?此人已是中年,相貌还十分俊美,一双眼睛熠熠生光,蓝顶子凉帽、石青绸褂,显得既雅又威,他迫不及待地将此案调646
来府审,是不是看出其中有诈?或许他是个精明能干的爱民官哩!那不就多了一例良吏清官了吗?… …
他忽然觉得身边的陆狄初哆嗦了一下,又听他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天了… … ”忙扭头看,发现同伴眼睛发白,面容苍白.赶紧拉住陆狄初的手,手也冰凉。
“陆先生,你怎么啦?”费崇儒急急地小声问。
陆狄初也不看他,直是摇手,浑身仍是紧张地直挺挺绷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守看,用嘴向费守儒示意,要他静静听审口
不想第一个案子就是慈溪通海案。太守开门向原告问话,只说了两句,这边陆狄初便如断了线的木偶,顿时散了架似的靠在了栅栏上,嘴里喃喃低叹:“完了.完了,竟撞在他手里!
费崇儒赶忙扶住陆狄初,陆狄初却伸手无力地指指公堂:“你听着吧)… … 丫
太守挨个儿询问被告,正问至程守仁。
“程守仁?”太守这一声不像在呼名,却如疑问。“子民在口”程守仁低头回应。
“程守仁,你… … 抬起头来。”太守声音很温和.拖得很长,带点不自然的懒洋洋。
程守仁犹豫片刻,断然抬头和太守一照面,太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这一笑,眼边腮帮都是皱纹,弄得他那张漂亮的面孔难看了许多口笑了一阵,他得意洋洋地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文康先生,没想到你我在这里相见吧了从康熙二年到如今康熙七年,可整整五年没会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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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健低头跪在堂下,决不说话。
“如今你三案俱发,还怕你插翅飞上天去吗?”太守突然面色一冷.严历地说:“陆健!你听着,通海之罪你逃不脱;明史案中你的逆行也一起清帐;如今你又交通大逆凌天,意欲拥立朱三太子造反,实属十恶不赦!此案暂停审理,先将一千人犯收监,呈文臭司,再作定夺!'
陆狄初拉了费崇儒,急急忙忙出了府衙,找了个茶馆的雅座坐下。伙计上来送茶摆碟子,陆狄初一言不发,费崇儒惊异不定。三杯茶喝下去,陆狄初才恢复了常色〕
“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太守认识恩公?”费崇儒问。陆狄初叹道:“不料文康命运如此赛乖,偏偏撞到这个妖孽手中,唉,此番没救了卜· · … 这人便是首告明史案的吴之荣啊!' “吴之荣?吴之荣是谁?”费崇儒莫名其妙。
陆狄初便滔滔不绝地说起吴之荣的来历、明史案的前前后后,说了一个多时辰。费崇儒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明史案,皇上对他说过,只说辅臣借机杀人.杀给汉人文士看,太过分。不想其中还有这许多冤枉的株连!· · ,…
听罢讲述,费崇儒呆了半响,终于握紧拳头,非常坚定地说:“陆先生,程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发誓就是丢了性命,也要救程先生出险!若违此誓,有如此盏{”说着他“啪”地把茶盏摔在地上,碎瓷片飞迸而起,四处性落。他在心里暗叫:“皇上,恕奴才之罪,实在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钱能通神,更能通人
进了知府衙门内宅的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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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崇儒被当作太守的客人接待,让
在京师,他到过不少大户人家和高官宅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守,住宅如此华美!到处是淡红浅绿的纱幌流苏,走廊、门窗、隔断上都点缀着精美的梨木檀木透雕;更没想到这小小的太守衙门,竟如此戒备森严,每重门户都有健壮勇武的家丁守卫,真不亚于京师的王公。
花厅倒布置得十分高雅,一堂梨花木嵌大理石的家具,配上一架同样质地的四扇屏风,四墙上的名人字画、青花瓷盆中盛开的秋菊。真有几分古色古香的意味哩!窗外靴声“豪聚”; 费崇儒转身注视,他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位一手铸成了震动江南、震动天下的明史大狱的人!
门前两名健仆分开珠帘,宁波太守走了进来。两人目光一对,心里都“咯瞪”一跳,不免都呆了一呆,这才拱手为礼,口中寒暄着推让着,分主客坐下。
在大堂上,因为离得远,费崇儒并未看清太守的容貌。现在面对面了,他才吃了一惊:这张面孔他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在什么情况下,他竭力搜寻着记忆,竟忘了说几句应酬话。忽见对方也在凝神地望着白己,不觉有几分尴尬,脸上略略一红,连忙拱手道:
“大人公务繁忙,本不该来打搅,实在有难处,不得不求大人开恩。”
太守仿佛也在发愣,被客人一说,方回过神来,多少有些失态,脸上汕汕的,笑道:“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他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没来由地感慨道:
“乍一见老弟,如同在镜中见到二十年前的… … 唉,老了。老了万”
费祟儒皱皱眉,觉得这叹息好没分寸。自那天听了陆狄初649
一番讲述,他已恨透了这个以诬陷、讹诈起家的恶人吴之荣,并打定主意要向皇上细细票告,要狠狠罚处这个贪婪无耻的家伙 可是一见面,吴之荣的英俊轩昂的面貌、很讲人情的风度.加上这文雅潇洒的花厅气氛,又使他迷惑了。听吴之荣问说“兄弟能给老弟帮什么忙”?他没有多想,张口就说明来意:“大人,陆健陆先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求大人开恩放他出狱。”吴之荣吃了一惊:这人莫非神智有毛病?略沉一沉,说:”陆健身犯叛逆大罪,· 十恶不赦!你竟敢为他讨情?你是他什么人?”说话间,他神色一变,满脸乌云。
“我原先并不认识陆先生… … ”费祟儒一五‘一十地讲起陆健救他的经过,最后说:' ‘即使陆先生有罪,我也要报恩。你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放出他狱?'
吴之荣瞪大眼睛:' .你要买他,一命?”说罢仰头大笑,半大方止,“老弟,果然是富商之子,动辄称钱。要知道,偷窃行奸之罪,用钱买下不难;这是十恶不赦的叛逆大罪,准敢行私卖放?况且你出钱买他,能出多少?能抵得过我这黄堂太守的似锦前程么?”他说着,连连摇头,端起了茶杯,自己心里也有些奇怪,碰到这种大有油水可捞的事情,通常他早就下手了,讹诈他一番,弄一大笔钱到手,再把他也栽进逆案中了事:可是对这个年轻人,不知怎的,竟使不出来,大约他太爱。 冶自己厂,对这个面貌与自已相像的人也留情一二。
看着吴之荣连连摇头、一脸不屑的表情,那只端茶杯的手,小手指高高翘起.形如兰花状,和他的年龄身份不相称得使人发笑。就是这兰花指,拨开费耀色眼中云射,心头骤然亮过一道闪电,不由得浑身一震:是他了记起来了,是他!从那年端午节和祖父在山_! 几捕鸟时遇到这个人以后,费耀650
色就把他的相貌深深地刻在心里:这是他的生身父亲,那忘恩负义、毫无心肝的父亲{那时候他矢口不认费耀色是他儿子,也是这样不住地摇头!… … 片刻间,费耀色胸中犹如卷起狂暴的旋风,愤慨、伤感、怨毒、哀怜一古脑儿绞缠一起,使他心乱如森,这样的父亲,一个无情无义、可诅咒的小人!… … 吴之荣见客人不做声,微笑道:“好了,你回去吧,这种事再也莫提勺我不难为你。换了别人,你也得下大狱!'
费耀色沉默f 许久,努力平息自己粗重的呼吸.慢慢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珠盯住吴之荣,冷冷地说:
“这位陆先生,你明明知道他没有罪!'
吴之荣一愣,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你说什么丁”“你为了一己私利,诬陷讹诈,一手造成明史大狱,近百人死于非命,上千人远流边疆、家破人亡.江南百姓恨你人骨,你的仇家遍天下! 至今你还不思悔过,不多行善以赎罪,老天爷肯饶过你么?'
费耀色正颜厉色一番话,说得吴之荣毛骨谏然,但他跟着直跳起来,怒喝道.“大胆!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拿下!'
两名健仆纵身而上,可他们哪里是宫中侍卫的对手,费耀色挥拳踢脚,两人已莫名其妙地重重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吴之荣大惊,正要呼叫招人来救.费耀色一个箭步蹿到他面前,威胁地低声喝道:
“不许喊!我只要你放出陆先生、对你并无恶意。劝你行善也是为你好}你不认识我了?'
“你?… … ”吴之荣吓得面色发青,嗓子颤抖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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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丁”费耀色一声冷笑,“你不记得镶白旗旗下佐领苏尔登
了了”
吴之荣一愣,瞪大双眼,不由自主地重复着:' ’苏尔登
“你总还记得他的女儿吧?'
吴之荣面色一寒,像木雕一般,完全怔住了。
费耀色却一句接着一句,冰雹似的向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