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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中国血-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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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想活,生存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刚进入丛林的时候,他担心中国士兵会出其不意一枪把他打死,把对英国人的仇恨都发泄到他一个人身上。那些日子他真是惶惶不可终日,他远远地离开这群中国人,只是在后面跟随着。后来他发现,中国官兵没人正眼瞅他,他带入丛林的干粮也吃完了,饥饿迫使他不得不走近人群,只有在人群中,他才会感到踏实一些。可仍没有人理他,况且语言也不通,唯一能和他对话的就是王玥。王玥对他也不冷不热的,他从王玥的目光中看到她正在和高吉龙一点点地亲近起来。

吉姆虽说有些瞧不起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军人,觉得他们是一群没有文化、没有教养的蠢猪。可高吉龙让他改变了对中国军人的看法,那场丛林阻击战,前后将近打了一个星期,东北营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沉着冷静,英勇善战。那时他就暗想,要是英国人能像中国人这么不怕死,日本人的阴谋一定不会得逞。队伍一进入丛林,吉姆最担心的是队伍会一下子散了,各自逃命。但他没料到的是这支中国败军不仅没乱,在营长高吉龙的指挥下齐心协力地在和丛林搏斗,直到最后葬送在丛林里。他被中国官兵这种精诚团结精神深深地震撼了,这支军队没能打败日本人完全是因为他们英国人在中间做手脚。

吉姆现在有些为英国人的行为而感到忏悔了。

这支落败的队伍,终于走到了最后时刻,起初几十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莽莽丛林仍无尽头,他们的出路到底在何方,就是走出丛林,那里又将是什么地方呢?仍然是缅甸,还是中国?他说不清,也不知道。英国人都走了,回国的回国,撤到印度的也安全了,现在这偌大的丛林里,只剩下自己这名英国人了。吉姆想到这,感受到了前所没有的孤独。

前方到底是哪里,丛林还有多远?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吉姆心里空洞得如一个无底洞,他在这洞里挣扎着。

现在,他像个女人似的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是在说给王玥听,王玥躺在担架上,她睁着眼睛,望着眼前密密匝匝挤在一起的丛林。高吉龙走在前面,默默不语。

“我的女儿该有五岁了,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吉姆这样说,他知道王玥在听他说,他不停地这么说下去,才感到心里轻松些。

“去年我休假回英国,我那女儿都会在沙滩上奔跑了,我们那个小镇就在海边……晚上睡觉都能听到浪花拍在岩石上的声音……真是太美妙了……”

吉姆一边说一边喘息着,回忆使他变得愉快起来,黑瘦的脸颊上露出了两缕少有的红润。

“我的妻子伊丽莎白是个调酒师的女儿,她调出的鸡尾酒味道真不错,每次喝完酒,我都要到大海里游上好一会……伊丽莎白带着我们的女儿站在沙滩上……那是多么美妙的日子呀……”重重无力的喘息,使吉姆说不下去了,刚才红润起来的脸颊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突然脚下一软,他跪了下来,差一点让王玥从担架上掉下来。

王玥小声地冲走在前面的高吉龙说:“咱们歇会吧。”'小说下载网 。。'

高吉龙停了下来,背靠在一棵树上,他顺手折了一支草茎送到嘴里嚼着。绿色的汁液很快地流进了喉咙。他们就是靠这些植物生存着。

童班副搀扶着沈雅也在后面赶了上来,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几个人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已没有说话的气力了,其实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吉姆在啃着一块树皮,他的样子有些恶狠狠的。啃着啃着,他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骂:“亚力山大,上帝不会饶恕你的。”

亚历山大是吉姆的上司,是驻缅英军的指挥官。

吉姆已经咒过无数次该死的亚历山大了。吉姆哭完了,又啃了两口树皮,树脂咽得他翻了几次白眼,最后他还是把树脂咽了下去。他抬起头,努力地向远处望去,到处是密匝匝的丛林,他喃喃着:“亲爱的伊丽莎白,可爱的女儿,你们在干什么呢?”

有两滴清泪顺着吉姆的眼角流了下来,他默默地朝着东方在胸前划着十字。

王玥听着吉姆絮絮叨叨的叙述,她的心里并不好过。她从小就恨这些英国人,是英国人给缅甸带来了灾难,她更恨那些日本人,如果没有日本人引起的这场战争,缅甸人在英国人的压榨下只是贫穷。战争要比贫穷可怕上十倍,是战争让她失去了亲人,也是战争让她走进了这死亡丛林。吉姆的哭泣,让她产生了同情。是啊,要是没有战争,将会多么的美好啊,说不定,他们一家人已经生活在昆明郊外的老家里,天空宁静而又安详,到处是阳光,到处是光明。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阳光和天空了,是该死的战争和丛林,让他们失去了这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丛林里响起了歌声,他们循声望去,是沈雅在唱歌,她倚坐在一棵树上,她的身旁坐着童班副,是童班副让她唱的歌,歌声轻轻的,缓缓的,像一缕风在林间吹过。

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离开了我的家乡,

整天价在关内流浪,

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可爱的家乡。

……

这首著名的流亡歌曲当时许多中国人都会唱。

歌声低低柔柔地飘着。高吉龙的两眼里热泪滚滚,王玥也泪眼朦胧了,就连吉姆也被那悲切的旋律震撼了,他听不懂歌词,可旋律却使他想起了英国东部那个傍海的小镇,那里有他的妻子伊丽莎白,还有他五岁的女儿。

童班副的泪水点点滴滴地汇聚到胡子上,那里凝成了一片晶莹,他睁开了眼睛,望着沈雅。沈雅唱完之后,便无力地偎在童班副的怀里。

半晌,又是半晌,高吉龙站了起来,向童班副和沈雅走去。他还从来没有认真地打量过这个来自师部的女兵,他站在他们面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最后冲童班副说:“好好照顾她。”

童班副不知为什么,听了这句话直想哭。

前园真圣大队走到这个份儿上也已山穷水尽了。

他们的队伍刚好也剩下五个人,少佐前园真圣,少尉佐佐木,军妓小山智丽,另外还有两个士兵。饥饿、疾病以及不可抗拒的丛林,使他们快要疯了。

少尉佐佐木两天前亲手杀死了一个伤兵。那个伤兵的双脚烂得已经不成样子了,但他仍然随着队伍往前走,后来实在走不动,他就爬。

晚上宿营的时候,伤兵也终于爬到了营地,其实他们往前走的速度比爬行也快不到哪里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在和几个幸存的中国官兵在并行着往前走,走着走着,他们就落在了后面,为了省些力气,他们干脆踩着中国官兵的足迹往前走了,这样一来,他们就省掉了许多体力,他们不即不离地随着中国官兵往前走,他们休息,他们也休息。仿佛他们是一对配合默契的伙伴。

那个伤兵爬到营地后,脚伤使他一直不停地呻吟着。伤兵一声接一声的呻吟,使佐佐木的心里烦躁不安,他已经查看那伤兵几次伤情了,刚开始那双脚烂得流脓流血,后来就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的确,那个伤兵快不行了。

烦躁的佐佐木就一次又一次地向前园真圣请示,他报告说:“前园少佐,小山一郎不行了。”

前园真圣闭上了眼睛,他对伤兵无可奈何。

佐佐木又一次说:“小山一郎就要死了。”

前园真圣睁开了眼睛,昏暗中他看见佐佐木的一双眼睛是红的。

佐佐木又来到那个伤兵身旁,伸手捅了捅小山一郎伏在草地上的脑袋。

小山一郎吃力地扬起头,他看见了佐佐木,然后哀求道:“佐佐木君,救救我。”

佐佐木咬着牙说:“一郎,你就要死了。”

佐佐木真心实意地盼着小山一郎早些死,因为他饥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以前死的那些伤兵,佐佐木都偷偷地把他们尸体上的肉割下来吃了。后来,他发现不仅自己在偷吃这些阵亡兄弟们的肉,少佐前园真圣、军妓小山智丽也在吃,几乎活着的人都在吃。佐佐木觉得吃同伴的肉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的胆子果然就大了起来。

他一次次前来察看伤兵小山一郎的病情,不是在关心他,而是在盼望他早些死去。他下意识地摸了几次腰间的刺刀了。以前他就是用这把刺刀割掉了同伴身上的肉,这把刀很好用,先刺进去,然后一剜,一块肉就下来了。佐佐木不满意的是,这些死亡伤兵身上的肉少得可怜,每个人都已经瘦得皮包骨了,只有双腿和胳膊上还有些肉,让饥饿的佐佐木很不满足。眼见着一个又一个同伴死去了,活着的人也越来越少,吃完他们,还吃谁呢?这种疯狂的想法时时困惑着佐佐木,最后佐佐木又绝望地想,吃完所有的人,就该吃自己了。佐佐木的念头疯狂又现实。

他向前园真圣报告小山一郎的伤情,他巴望着前园真圣下一道命令把伤兵小山一郎杀了,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大吃大嚼一顿了,这一顿足够让他撑到两天后。可前园真圣什么也不说,这就令佐佐木很不好办。前园真圣是他们的长官,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事,况且小山一郎还活着。

入睡之前,他爬到了小山智丽身边,他要吃人的念头已经无法遏止了。他要杀人,要吃人,只有军妓小山智丽才能缓解他这一疯狂的意念。他一把抱住小山智丽干瘦的身子,小山智丽很快便迎合了他,根本不用脱什么衣服了,他们的衣服早就不能遮体了,他伏在小山智丽的身上,小山智丽机械地呻吟着。小山智丽的身子硌着他的骨头,他觉得一点也不美妙。他对小山智丽的生命力感到吃惊,自从进入丛林以后,所有的官兵一下子都疯狂了起来,因为他们每天都在死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明天会活着。死亡让他们绝望,死亡让他们疯狂,他们发泄自己这种疯狂,只能一次次,不厌其烦地爬到小山智丽的身上,折磨着她,宣泄着自己。小山智丽始终尽职尽责地迎合着他们每一个人,这样的生活却奇迹般地没能让小山智丽死去,她却活了下来。佐佐木为女人这种顽强的生命力而感到吃惊了。

此时,他伏在小山智丽的身上,除了感到硌得他有些难受外,一点也没有减轻他疯狂的念头,他的脸贴着奇%^书*(网!&*收集整理小山智丽的脸,他喘息着,小山智丽也喘息着,他们的样子似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终于,他的嘴碰到了小山智丽又瘦又长的脖子,鬼使神差地他咬住了她的脖子,小山智丽惨叫了一声,这一声惨叫让佐佐木清醒过来,他大口喘息着从她的身上滚下来。

小山智丽呻吟着说:“佐佐木君,你差点咬死我。”

佐佐木在心里疯狂地说:“我要吃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佐佐木睡着了。只一会儿,饥饿又使他醒了过来,在他不远处伤兵小山一郎仍在睡梦中一声声地呻吟着。佐佐木的疯狂又一次被小山一郎的呻吟点燃了,他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想再向前园真圣少佐报告一次小山一郎要死了的消息,后来又想,去他妈的,小山一郎还没死呢。

这么想完之后,他向小山一郎呻吟的方向一点点地爬去,他终于摸到了躺在那里的小山一郎,他的另一只手摸到了腰间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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