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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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讲完,那汉子便跺脚道:“坏了,你遇上老妖婆那帮贼类了!”
乌龟韩莫名其妙地望着那汉子,只见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双手握拳,像要与谁拼命。便越发感到不可理解,问道:“你说的老妖婆是谁?”
“妖后武则天!”那汉子声如洪钟地说。
乌龟韩听了,吓得忙去捂那汉子的嘴,又朝前后看看。幸好,监房里只有他俩,监栏外,也未发现狱卒的影子。他这才出了口大气说:“大哥,你我素不相识,说这等株连九族的话,你不怕吗?”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提着脑袋走四方的人,有什么可怕?再说,我相信我师父金峭,他绝不会收孬种做徒弟。”
“什么?金峭也是你师父?”
“是的,他是去年才收下我这个徒弟的。我跟他跑了大半年江湖,学了几套吃饭的本事。他对我说,在我之前,收留过家遇不幸,生活无着的韩姓父子,教他们一套驯龟的技艺。想来,你一定就是了。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师兄,咱俩竟在这里面相会,也是三生有幸。来来来,师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罢,纳头便拜。
乌龟韩忙扶起他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未请教师弟尊姓大名。”
“小弟姓李,名十三,因随师父学得一手驯猴的技艺,江猢人称猴儿李。”
正说着,只听监牢大门哐啷几声响,猴儿李说道:“外出下苦力的犯人回来了。师兄,恕小弟多嘴,你才进监狱,不知里面的规矩,千万不要哭闹,最好装瓜卖傻少说话,一切听我安排,自会逢凶化吉。还有你儿子的事,我会帮你打听他的下落。请师兄牢记。”
说罢,在一阵吆喝声中,狱卒打开牢门,做苦工的犯人回到监室,纷纷寻找自己那方安身之地。混乱中,猴儿李又给乌龟韩递过一个眼色,示意他保持安静。
这猴儿李虽是个江湖艺人,却有一段非同一般的经历。他原本不姓李,因父母早亡,不知姓氏。一年冬天,冻饿在长安街头,幸遇太子弘相救,收为奴仆。只因他诚实乖巧,太子很喜爱,便赐李姓;因为是冬天收留的,取名李冬。
李弘太子是唐高宗皇上与武则天的亲生儿子,二十三岁那年被立为太子。高宗卧病时,令他监理国政。看来,准备要他接班当皇帝。可是母后武则天对他却不满意,因为他太有个性。
还在年少时,李弘就表现出非凡的见解。有一次,老臣教他读《春秋》,读到楚世子商臣弑君时,他很吃惊,要求换别的书读。大臣郭瑜说道:“孔子作《春秋》,如实记录,善恶皆书,为的是褒扬善行,劝人效法;贬斥恶行,警醒后世。故有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重于斧钺之说。殿下读了,熟悉历史,明辨善恶,对今后治国大有好处。”太子却说:“记有这类犯上作乱,灭绝人伦的史书,我读起来恶心。换一本吧。”
太子李弘在监国主政时,宽厚仁爱,深得民心。他了解到士兵生活很苦,便加大拨款,增加薪饷;发现军粮里有树皮草籽石粒,立刻追查,把仓库里的好米分发下去。当时规定,凡逃兵的妻子,一律没为官奴,他便奏请父皇废除这些苛刻的条例。他又奏请父皇下旨,将大片闲置的土地无偿分给贫民耕种,以解救他们的饥荒。
太子李弘特别爱好文学和历史,他搜集历代典籍中的优秀文章五百篇,编成一本书叫做《瑶山玉彩》。高宗看了很满意,赐他锦缎三万匹。高宗皇上对他特别喜爱,当着大臣们的面表扬他是“仁孝有德的彬彬君子”。
然而武后对儿子当“君子”毫不感兴趣。因为儿子真的成了“君子”,那就不免要冒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果然,冒犯的事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了。
有一次,太子李弘发现被母后害死的萧淑妃的两个女儿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幽禁在后宫,已被遗忘,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嫁人。这实在是皇室的大丑闻。便向武则天奏道:“母后,依圣人的话说,女大当嫁;可两个姐姐在后宫关到三十好几了都不出嫁,有违圣人的教诲,请母后做主把她们嫁出去吧。”
对这种正当的意见,武则天实在无法拒绝,便说:“是我事情太多,给忘记了。你的意见很好,我马上做主把她们嫁了。”第二天,武则天便准备把两个公主许配给殿前卫士权毅和王遂古。李弘知道后,对母亲的这种做法很是气愤。
接着,又发生了一件更使他气愤的事:他的嫂嫂,周王李原之妃赵氏,被母后害死在后宫。
那赵妃不是别人,她是太宗皇上之女长乐公主的女儿。长乐公主常到宫中走动,二来为了拜见皇兄高宗,一则也为看看女儿。这本是人之常情,可武后偏看不惯。她先把长乐公主和她的丈夫调去外地,并下旨禁止她入宫,然后把赵妃禁闭起来,还不许送饭。十余天后打开门一看,早已饿死在后宫。
太子弘再也忍不住了,去见武则天说:“儿臣记得母后写过一部《列女传》,现在一个很贤慧的儿媳饿死在您的家里,人家不说吗?”
武则天听儿子这样对自己讲话,大怒道:“放肆!竟敢大胆越礼教训起我来了,哼!”
太子弘也不相让,回道:“并非儿臣越礼,记得母后曾上表父皇,让他广开言路,多听百姓意见。我只不过遵照母后的教诲学着去做而已,没有半点教训母后的意思。”
武则天这时已完全失望,对这种儿子,还有什么办法呢?她马上换了口气说:“吾儿作为皇太子,能这样明辨事理,心怀宽阔,敢于直言,大唐江山可保无虑了。作为母后,我今后注意就是了。”
听母后这样表示,太子弘心中好不欢喜,趁今天这个机会,一吐为快,把梗在心里的活全说出来:
“母后实在英明,儿臣还有一事相奏。前几日听说母亲拟将义阳、宣城两位公主下嫁,实是宫里一大喜事,只是听说要嫁给殿下卫士,儿臣感到不甚恰当。想两位公主姐姐乃父王亲生女儿,金枝玉叶之体,岂能嫁给仆役;如果嫁给世代书香之家,不是更好吗?”
武后听了,牙咬得嗞嗞响,拳头几乎捏出水来,心里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可口里说出来的却是:“好,我的儿.我都听见了,你退下去吧。”
大概半个月后,高宗和武后驾临合壁宫,太子弘随驾伺候。席间,太子弘又向母后恳求将两位公主嫁给门第相当的人家,母后当即表示同意,并说正在选择中。宴会上,为奖赏太子对国事的辛苦操劳,母后特赐酒一杯。太子弘谢过母后,一饮而尽。
可是太子回到寝宫,便感觉腹痛难忍,御医还没有赶到,太子弘便一命呜呼了。
作为太子弘的贴身侍从,李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在太子灵前伏地痛哭时,他发誓要为太子报仇。但这个仇向谁报呢?毒死太子的正是他的母后啊!
他终于找到一个报仇的对象。
太子弘死后,武后的第二个儿子李贤被册立为太子,他早就从兄长那里知道李冬的忠诚老实,便要来做贴身待从。
这李贤与他哥哥一样,也是个头脑清醒、处世宽厚的人,对母后害哥哥立自己为太子不仅不感激,还满怀愤懑。他想迎合母后,做个像父亲那样怯儒的人,于心不干;想去规劝母后却不敢,生怕又落得哥哥那种下场。无奈中,便写了《黄台瓜辞》一首,命乐工诵唱。歌词曰: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诗中,用瓜比喻武后生的几个儿子,如果把儿子都一一处死,最后只会收获一些瓜藤而已。哀婉的歌词谱以哀婉的曲调,唱得宫墙内外一片低沉与惶然。
武后是个善于舞文弄墨的女人,当然能听出歌词的弦外之音,但她并不因此而动心,反倒对李贤耿耿于怀。加之李贤太子在监国期间办事果断,政声蜚然,高宗皇上说他“治事勤敏沉毅,宽仁有王者风”。一点不像他父亲那样柔弱寡断没有主见,武后想,要是他将来当了皇帝,哪里还有我的份,便产生废李贤,另立新太子的打算。
察言观色,见缝插针的人有的是。
有一个叫明崇俨的妖人,靠画符念咒被封了个谏议大夫的官。这天,武后叫他为儿子相命,明崇俨故作神秘兮兮他说:“天后陛下,恕为臣直言,臣下看太子骨骼显露,眉目分明,乃福薄寿短之相,怕不能继承大业。英王(李哲)面貌很像太宗,相王(李旦)的长相也主贵。请天后陛下细察。”听了这番话,武后废太子李贤的决心更大了。
武则天做事总是计划周详有条不紊,她先命手下的文人写下《少阳正范》、《孝子经》两本书,专赐给太子读;又写信给太子,指责他的过错。太子就心慌了,武后又使人散布流言说太子不是武后亲生,他的亲生母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这样一来太子就更心慌了。整日诚惶诚恐,疑惧不安,但他不甘心束手待毙。对母后,当然不敢有什么动作,便把目标对准母后身边的小人。首先,当然是那个唆使母后要废掉自己的明崇俨。
太子李贤的计划也很周密。
这天,他把李冬单独叫到面前,如此这般吩咐一番。李冬听了,立刻跪下说,他就等这一天为太子效命,并对天发誓,一定不负太子的重托。
当晚,太子李贤找了李冬一个错处,当着众家奴的面,狠打了他一顿,并交有司严办。不过没几天,李冬便从监狱逃脱,从此了无踪影。
李冬逃出长安,流落他乡。因纪念太子李弘的死期,改名李十三,拜术士金峭为师,学得几手技艺,其中以驯猴为最精。他常以卖艺为掩护,暗中与太子贤派来的人联络,接受打探消息、网络义士、暗杀权奸之类的任务。
这一天,太子贤派来的人告诉他,明崇俨要去洛阳办事,命他在半道上寻机下手,把他杀掉。
这明崇俨原本是个不学无术的道士,靠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取得武后信任,据传他与武后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次他与武后单独在密室相会,被高宗得知,龙颜大怒,要武氏说清楚。这武氏反倒理直气壮地说:“我只不过让他帮我潜心修炼,为陛下求福增寿,这难道也错了?”高宗无言以对,只英雄气短地说了句:“下不为例。”便草草了结。
明崇俨既当了谏议大夫,又有武则天撑腰,趾高气扬,威风八面。这次去洛阳公干,坐上八抬大轿,前后左右,随从侍卫。沿途官员,接风送驾。一路张扬,招摇过市。
这日走进一个小集镇上,前面道路被堵,差役吆喝一阵,也未喊通。原来是一群猴子挡道,明崇俨只得叫暂停。
那些猴子似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东斜西歪,跌倒在街心。一个穿破烂衣服的汉子过去扶它们起来,它们翻个身又倒下了,扶了这个那个倒,三番五次都这样,真像喝醉了酒一样。那汉子假装无奈,大喝一声:“街使来了!”猴子们满不在乎,照样趴着不动。那汉子又喝道:“御史中丞来了!”猴子们照样不理,睡着不动。最后,那汉子只轻声说了句:“谏议大夫明大人来了!”话音刚落,猴儿们个个都从地上窜了起来,东张西望,慌慌张张,做出很惶恐的样子,分两边垂手恭立,给明大人让出道来。逗得围观的人捧腹大笑。
明崇俨在轿中看得清楚,也忍不住拊掌大笑,说道:“好乖巧的猴子。”说罢,掀开轿帘,丢出一锭银子。
银子尚未落地,只见那破衣汉子蛇一样灵巧地穿过侍卫,直窜轿前,从袖中抽出把明晃晃的尖刀,对准明崇俨心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