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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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水寒依旧挥动长剑：“因为我身后有我要保护的人！”

“嫣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逾我命！”

想不到小小孩童，居然能说出这样坚强的话来，着实让人吃惊不已。

潮汐不禁对这个长得英俊秀静的孩子刮目想看。

自己又什么时候，也有一个愿意守护自己的人呢！

无情海内，是不知道时间流逝的，甚至没有黑夜与白昼，只有灰黑的天，和永恒的风。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对他好的人吧，虽然他不喜欢说话，但是若是自己问，还是会回答的。

“保护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身为阴灵的她，却是无法有感觉的。若是她有了感觉，那就说明她的修为，又提高了一点。

“心痛的感觉！”萧水寒淡淡地答道，似乎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嫣儿似乎懂事了很多，只是不再哭闹，等哥哥赶走了那些冷冷地东西之后，放张开双手，让哥哥将自己抱入怀中。

萧水寒对她笑了一下，帮她擦干净流出来的鼻涕。嫣儿圆圆的大眼睛，似乎能自己知道自己心思，看着那双眼睛看向自己，萧水寒心中就开心不已。

“还有，开心的感觉！”萧水寒缓缓说道。这次，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补充前面的那句话。

“若是有一天，你死了怎么办？”潮汐问道。

萧水寒一怔，脸色有些慌乱。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自己会死。

但是，但是，有若一天，自己死了怎么办？眼前这个粉嫩可爱，身躯娇弱得像水一般一击便碎的妹妹，会不会只能流浪，摔死，或者被贩卖，或者被狼吃掉，横尸某处荒野？

“不，我不会死！在她足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我不会死！”萧水寒脸色坚毅，尤逾起誓前的义无反顾。

那惶惶的决心，即便是再大的困苦和艰辛，也不能阻拦他吧？潮汐心想，若是他倒下去了，那这个世界，就真的比无情海的阴寒海水还要冰冷了。

潮汐忽然一笑：“嘿，你真笨，你死了，我把你变成阴灵，你一样可以陪在嫣儿身边啊！”

萧水寒的目光霍地一下射了过来，针锥一般刺得潮汐心中莫名一跳。

萧水寒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了目光地下了头：

“每一个用过‘寒冰’的人，死后都不会有灵魂了！”

潮汐看着萧水寒，心底一叹，她终于明白了姥姥初见萧水寒时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又是一个没有归宿的人啊！

“为什么？”潮汐还是不禁问道。她修炼初成，仿若一个新生的婴儿一般充满了好奇心。也也是每一个鬼仙，必须经历的阶段。

萧水寒轻轻拂着萧嫣儿的头发，手指缓缓抚过她水嫩的小脸，那婆娑的麻痒逗得嫣儿咯咯大笑，伸出粉嫩的小手打在萧水寒的脸上。

“想要使用‘寒冰’的人，就要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寒冰’以获得‘寒冰’强大的力量。”萧水寒的语气冰冷，若不是他的声音尚带着孩子特有的尖细，潮汐会感觉到与自己说话的，是一个经历风霜的老者。

“姥姥说那把剑，是一柄魔剑，对吗？”

萧水寒默默无语，只是恬静地看着萧嫣儿，手遮住她的眼睛，然后一下子有移开。一闪一黑的简单游戏，嫣儿似乎特别喜欢，笑声几乎不能停止下来。但是恍惚之间，潮汐似乎听到了另外一声狰狞恐怖的沙哑笑声，回荡在萧水寒身边。那一刻的恍惚，萧水寒身上仿佛透出一具魔鬼的面庞，嘴角那抹阴冷，居然泛着让人胆颤心惊的杀意。

“姥姥说，那把剑的一些材料，是来自无情海底，所以才会将你带到这里来。可是我觉得那把剑，是来吞噬阴灵的。你还是早些丢弃了它吧，没准哪一天，它真的会害死你！”潮汐不敢再看‘寒冰’，只因为刚才那具恶魔之脸，如此真实，几乎要将自己都吞下去一般。恐惧在她心里面升起，潮汐却无法驱走心底的那块阴影。

萧水寒却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将“寒冰”拿着靠在了身上。

九九八十一天之后，萧水寒带着妹妹离开了。潮汐特意点燃了一堆火，为他们照亮离开鬼域的路。虽然火也是阴灵害怕的东西，但是她还是点着了，远目送着两人离开。但是看着那堆火，潮汐却心生悲凉，那两个离去的背影，似乎又走入了另外一个鬼域，而那个鬼域，却比这里更为阴险，更为残酷。

“他拿走的，是什么？”

萧水寒的发问，将潮汐拉回了现实之中。眼前依旧是那客房，而萧水寒，正看着自己。

“什么？”

“那个修罗堂堂主，在姥姥那里拿走了什么？”萧水寒又问了一遍。冷静下来的萧水寒思维清晰，又复用冰冷的脸色将自己包裹起来。而这时候的他，才是君柔柔认识的他。

“哦，”潮汐回过神来，叹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天空月色尽遮，外面冷风忽起，似欲雷雨夜至之景象。

“他拿走的，是‘天问’！”

第四十章　铁岭妖王

这条古道延绵弯长，如人生的道路一般茫茫而长无尽头。石块牙差交错，古老的青苔一季又一季地积累，现出墨绿的古朴；两旁是碎裂的石块，断崖，还有枯树残支，时不时在漆黑的树干之上冒出一二幼嫩的新芽，显出一点生机；枯藤缠树而上，老叶被挂在藤上，干枯，受雨打之后灰褐的树叶显出斑斑点点。天空时不时飞过几只乌鸦，让这条古道平添一股凄凉。地面是漆黑的山石，无数树木就从中深处一杆坚强的枝，撑开天空，释放爪牙，犹如魔鬼一般狰狞地向天空咆哮。石头的裂缝处，还时不时闪现一抹苍白，原来是一块久经侵蚀的白骨。

残血与修罗，就走在这条古道上。残血在前，修罗在后。

两人沉默不语，该说的，昨晚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残血换上了一身长袍，漆黑的披风将他全身包裹起来；修罗依旧是连帽的风袍裹身，犹如冰冷的坟墓，用地狱的阴黑才能保护里面的脆弱。

这凄凉的铁岭之中，两人向山顶移动着，不知疲倦。

“来者何人？”接近半山腰，从一块大石后面跳出一只守山小妖，目细耳尖，鼻尖高耸，大嘴上长着两颗獠牙；手臂过膝，手指尖长，指尖有漆黑利爪，浑身褐色长毛，面相丑陋。

残血一挥手，阴暗漆黑的山道上一阵无声的风拂过，古道之上，小妖顿时爆成了血团，化为脓血染红了漆黑的石阶。血腥随着风弥散四周，几只乌鸦从树枝上飞起，闪动着乌黑的羽毛扑在四碎的血肉之上。下一刻，刚刚接触到小妖尸体的乌鸦也瞬间爆为血雾，风一吹过，连羽毛都没剩下。

“这只小妖的味道，还不如乌鸦的好！”残血自言自语一声，抬起脚迈过尸体，又复向山顶而去。

修罗无言，但是他走过了尸体之后，血液肉块都结上一层冰，白色的六棱花布满冰面，如吸取了养料一般的毒素蔓延整个失身。

叮，寂寞的山道上，一声细若水滴的声音响过，尸身化为冰屑，随风卷动，消失在空气中。古道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又一只灵魂，不知是否存在的灵魂，飘飘荡荡，永远诅咒这囚笼般的世间。

残血连杀十几只妖之后无人敢挡，与修罗分开，自己走入了孽无伤的王殿之中。

孽无伤的王殿，建在山顶之巅，巨石垒成，顺着山势直插云霄。乌云隆隆之下，雷闪的明亮，照亮了王殿的入口。王殿的门口，设计成一只巨兽的獠牙大口，里面阴冷，面南而坐的，正是妖王孽无伤。

残血与修罗缓步而入，犹如地狱的王者，回到了阿鼻地狱之中。

残血没有坐下来，只是站着。挺拔的身材，宽达的身躯，让他显得十分的健硕有力。嘴上淡淡的笑容，显出了他的自信，眼角偶尔露出的皱纹，说明这个男人的岁数，也说明了这个男人经历的风雨沧桑。他眼神之中，是睥睨的气概，仿佛他的心间已经容下了天地，容下了天道，眼前的人物，只不过是天地之间的一微茫耳！

站在残血面前的，却非同寻常。

他是这铁岭上万妖的王，铁岭高逾万丈，宽阔延绵，正如这个男人的气概一般，上可攀天，下可立地，高耸天地之间，撑起一块天际。但是这个万妖之王，却不同残血的傲，不同残血的霸，他只是一座山峰，有通天的力量，却也有大山的沉重，这份沉重，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不可磨灭地将他带到了人生的悲惨境界之中。

他的眼神，很宁静，宁静地像湖水一般。湖水经历波折，经历了汹涌，经历了支离破水，最后终于沉淀起来，由浑浊缓缓变得清澈，清澈却又宁静。是什么，群山巍巍的豪怀气概之中，有一道柔柔的飘渺云彩连成的悲伤柔情，这道柔情是如此深刻，在那清澈的眼眸之中映照出来，深沉而又飘动。

孽无伤身后，是一只巨兽，身形如狮，头生两角，一身黑幽。趴在地面之上，双眼紧紧盯着残血。孽无伤宽大却不粗，微灰而不黑的手，在巨兽头上摩挲。

一王一兽，便已将万妖洞与铁岭的气概全部表露了出来。

孽无伤静静看着残血，久不言语。

残血双手靠在后背，雍容大度，也静静地打量眼前这位万妖之王。

大殿之中，犹若陷入了沉默一般，只有两个人意念的对抗。实力惊天之人，比斗往往不是一招一式的事情，却是气势意志的比拼。而这些，从一个眼神，一次移步，便可分出胜败。

铁岭上的风，日夜不停，刚猛有力，仿若从某个古老的地方，吹来猎猎的厚重气息，那扑面而来的厚重，仿佛镀上了一层铁锈，让人呼吸不畅，心情沉重。

铁岭就这样横在大地之上，仿若一个巨人。

而现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这世间两大绝对的力量。他们用意志对抗，以决心来证明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残血与孽无伤就这样对视，渐渐化为这铁岭上两座雕塑。

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相互吸引的吗？除了坠情的男女，除了磁铁的两极。修罗被吸引着，那股力量，他力量的另外一半。

原来在这里！他裹着冰雪，犹如踏雪而来的冰雪之神，缓缓降落在这峰顶之上，雪花飞舞，缭乱得如少女初见情人时的芳心，但是这里，在这冰冷的地方，刺冷入心，寒意彻骨的地方，却有一只只存在于大荒传说中的动物——啸月斗狼。

有些上古流传下来的游记经卷曾载——鸿蒙天地，太始初创，大地始现，有狼，出于神域。浑身若雪，动若闪电，牙尖，爪利，有大能。乃兽中之王，万类皆非其敌。曾于山巅对月长啸，月色无光，已如吞之矣。因其力能吞月，善斗，故名：啸月斗狼。

她盈盈动人，雪白的毛发如卷动的波涛，没有一条杂毛，整齐而柔软。风雪，在她几丈之外的地方便化为了水汽，消散无形。她巨大的身体，浮在一颗晶莹的冰块之上，尾巴一动也不动。她眉尖，的的确确有一弯巴掌大的弯月印记。她的腹旁，有一只小斗狼在闭目睡觉，安静而憨态可掬。

白狼似乎听到了什么，眼睛缓缓睁开，那犹如宝石般清脆干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修罗。静静地看着，没有询问，也没有回答。

忽然一声长啸传来，啸声愤怒而狂暴，仿佛心中无限焦急却又无能为力之时的哀嚎。

白狼看着修罗，缓缓开口：“你是为杀我而来？”

只是淡淡地一个眼神，修罗便觉全身皆不能动弹。

这上古神物，于自己如脚下铁岭一般巍峨，而自己却若狂风骤雨中飘摇的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