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freedom)-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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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对他表现出的尊敬和感激是相一致的。他用他从智囊机构听来的故事、他本人和新闻中提及的数据间的小小关联,以及他有份参与的占领伊拉克后的规划款待布莱克。他们的房子变小了,而待在里面的他却长大了。他学会了怎么抱婴儿,怎么倾斜奶瓶。康妮面色苍白,瘦得吓人,她的胳膊皮包骨头,小腹内凹,就和她十四岁时他第一次触摸到它们时一个样子。晚上,他躺在床上抱着她,努力想要刺穿她那厚厚的精神涣散的情感外壳,试着让她兴奋起来,兴奋到他觉得可以和她做爱的程度。她正在服用的抗抑郁药还没有开始起作用,而他几乎为她病得如此严重而感到高兴;这赋予了他某种重要性和意义。她不断地重复着她让他失望了,但他的感觉却几乎相反。就好像一个崭新的更加成熟的爱情世界正在显现出来:就好像还有无数扇门在等着他们去开启。透过康妮卧室的一扇窗户,可以看到那栋他在其中长大的房子,现在那里住着一对黑人夫妇。卡罗尔说他们非常傲慢,不喜欢和人交往,还把装裱起来的博士文凭挂在餐厅墙上。(“挂在餐厅,”卡罗尔强调说,“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甚至从街上都能看到。”)老屋并没有带给乔伊多少感慨,这让他感到高兴。记忆中,他一直想要超越它,而现在,他似乎真的做到了。一天晚上,他竟然给他妈妈打去电话,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坦白地告诉了她。
“这样,”她说,“好吧。显然我有些落伍了。你不是说康妮在东部上大学吗?”
“嗯,可她碰上一个讨厌的室友,变得抑郁。”
“哦,很高兴你肯告诉我这个,既然这都已经是旧新闻了。”
“是你自己把告诉你关于康妮的情况变得不那么愉快的。”
“是,当然,我是这里的坏人。看法消极的中年人。我确信在你眼里事情就是这样。”
“而或许那是有原因的。你从这个角度考虑过吗?”
“我只是认为,你是自由的、不受约束的。你知道,乔伊,大学时光并不长。我在年轻的时候就把自己定了下来,错过了很多或许会对我大有好处的体验。当然了,也许我只是没有你这么成熟。”
“嗯,”他说,觉得自己坚强,而且的确,成熟,“也许吧。”
“我只是想说明,两个月前,当我问你有没有康妮的消息时,你确实对我撒谎了。撒谎或许不是最成熟的做法。”
“你的问题不友好。”
“你的回答不诚实!不是说你就应该对我诚实,但至少让我们现在不要再谎上加谎了。”
“当时是圣诞节。我说我认为她在圣保罗。”
“是的,没错。我不是要揪住这点不放,可是当有人说‘我认为’,那么这倾向于暗示说他并不确定。你假装不知道一件你其实一清二楚的事。”
“我说的是我认为她在哪里。但是她也可能在威斯康辛或其他什么地方。”
“没错,去看望她众多好友中的一位。”
“老天!”他说,“事情会这样,真是除了你自己,你谁都怪不着。”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她说,“你现在在那里陪她,我认为这个做法非常值得敬佩,我是说真的。这说明你是个好人。你想要照顾你在意的人,我为你感到骄傲。我本人对抑郁也有些体会,相信我,我知道的,不必恐慌。康妮在吃什么药吗?”
“嗯,西酞普兰。”
“哦,我希望那能够帮到她。我吃的药对我可没什么用。”
“你在吃抗抑郁的药?什么时候?”
“哦,就是最近。”
“老天,我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当我说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不受约束的,我是说真的。我不想让你担心我。”
“老天,可是,你至少可以告诉我。”
“反正就只吃了几个月。我不是什么模范病人。”
“你得给那些药一点儿时间。”他说。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说。尤其是你爸爸,他就像是和我一起站在了最前线。眼看好日子过去了,他非常遗憾。但是我觉得高兴,因为我的脑袋又是我自己的了,就是这么回事。”
“我很难过。”
“是的,我知道。如果你三个月前告诉我康妮的情况,我的反应会是这样:啦—啦—啦!可现在,你得忍受我又开始有感觉了。”
“我的意思是,你生病了我很难过。”
“谢谢你,孩子。可我还是要为我的感觉道歉。”
最近,抑郁似乎变得无处不在,但是,两个最爱他的女人竟都成了抑郁症病人,乔伊难免还是有些担心。这只是凑巧吗?还是他会对女人的心理健康造成某种有害的影响?就康妮而言,他认为,事实上她的抑郁是她强烈感情的一部分,而他向来是如此喜欢她的这个特质。在返回弗吉尼亚前,即在圣保罗的最后一晚,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用指尖掐着脑壳,仿佛希望把多余的感情从脑袋里驱走。她说她会在一些看上去似乎毫无规律的时刻哭泣,是因为哪怕最微不足道的负面想法也会让她极端痛苦,而现在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全是负面想法,没有丝毫正面的。她想着她是怎样弄丢了他送给她的弗吉尼亚大学棒球帽;想着在他第二次来莫顿学院的时候,她如何过多地为室友感到心烦,以至忘了问他,他那份重要的关于美国历史的论文拿了多少分;想着卡罗尔曾经说过,如果她多笑一点儿,男孩们会更加喜欢她;想着她第一次抱起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塞布丽娜时,后者立刻尖声哭喊起来;想着她是多么愚蠢地对乔伊的妈妈说了真话,说她要去纽约见乔伊;想着在他离家去学校的前一晚,她却令人厌恶地流着血;想着她在写给杰西卡的那些明信片上说错了话,她本来是想和他姐姐重归于好的,可杰西卡从来没有回复她;等等,等等。她迷失在悔恨、自我厌恶的黑暗森林中,哪怕是当中最小的那棵树也显得巨大无比。乔伊本人从来没进过这样的森林,却无法解释地被她的那片森林吸引。当他试着和她告别、做爱的时候,她开始呜咽,这甚至让他觉得兴奋,至少,在呜咽变成挣扎和不断地拍打、憎恶她自己之前。她抑郁的程度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的危险值,离自杀已经不远了,那晚,他一半时间都醒着,试图把她从因为自我感觉太过糟糕、无法给他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从而觉得自己糟糕透顶的情绪中解救出来。这个原地打转的过程让人筋疲力尽,难以忍受,然而,第二天下午,当他坐在返回东部的飞机上时,他突然开始担心西酞普兰起作用时,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思考着他妈妈关于抗抑郁药会杀死感情的说法:一个没有丰富感情的康妮是个他不认识的康妮,是个他怀疑他不想要的康妮。
与此同时,美国处于战争状态,但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在舍入误差之内,所有伤亡都发生在对方那边。看到拿下伊拉克如他预期的那样轻而易举,乔伊感到高兴。肯尼·巴特尔斯不断发来得意扬扬的电子邮件,说需要尽快建立并运转他的面包公司。(乔伊不得不一再向他解释,自己还是个大学生,只有等到期末考之后才能开始工作。)然而乔纳森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戾。比如,他抓住这样的一件事不肯放:一帮抢劫者从国家博物馆偷走了部分伊拉克文物。
“那是个小小的失误,”乔伊说,“总会出岔子的,不是吗?你只是不愿承认,事态正在好转。”
“等他们找到钚,找到带有天花病菌的导弹头,我就会承认,”乔纳森说,“可他们没有,因为这一切都是谎言,凭空捏造的谎言,因为开始散布这些谎言的人都是无能的小丑。”
“伙计,所有人都说那里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连《纽约客》都说有。我妈妈说我老爸非常生气,都想要取消订阅这报纸。我老爸,那可是了不起的外交事务专家。”
“你爸的看法是正确的,你愿意为此赌多少?”
“我不知道。一百块?”
“成交!”乔纳森说,伸过手来,“一百块,赌他们在年底前找不到任何武器。”
乔伊握住他的手,然后就开始担心乔纳森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判断是正确的。并不是说他有多在意一百美金;他将在肯尼·巴特尔斯的公司挣到八千美金的月薪。但是乔纳森,这个对政治新闻上瘾的人,看上去非常有信心,以至乔伊怀疑自己在和智囊机构的老板们以及肯尼·巴特尔斯打交道的过程中,是否无意中漏听了什么玩笑:在他们说到除了个人或者公司的经济利益之外攻占伊拉克的其他原因时,没能注意到他们使眼色或者嘲讽地改变声调。在乔伊看来,智囊机构确实有一个支持攻占的秘密动机,即,保护以色列。因为和美国不同,以色列处于连萨达姆的科学家们都有能力制造的那种破烂导弹的射程之内。不过,他相信新保守主义分子至少在担心以色列安危这点上是认真的。现在,随着三月变成四月,他们已然挥着手,表现得好像有没有找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甚至都不重要;好像伊拉克人民的自由才是主要目标。而对这场战争的兴趣主要在经济方面的乔伊,虽然一度想着比他更聪明的人也许会抱有更见得光的动机,以此寻找道德庇护,现在却开始觉得自己受骗了。这丝毫没有减弱他想从中获利的热情,但也的确让他觉得更加肮脏。
他发现,在这种被污染了的情绪下,他可以更容易地跟詹娜谈论他的暑期计划了。此外,乔纳森忌妒肯尼·巴特尔斯(每次听到乔伊和肯尼通电话,他都会生气),而詹娜的眼里闪着美元符号,她完全赞同大发横财。“也许这个夏天我会和你在华盛顿见面,”她说,“我会从纽约过来,你可以请我吃晚餐,庆祝我订婚了。”
“没问题,”他说,“听上去会是有趣的一晚。”
“我可要警告你,我对餐厅的品位是非常讲究的。”
“尼克会怎么看待我和你共进晚餐?”
“不过是让他少出一次钱。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要担心你。不过你的女朋友会怎么看呢?”
“她不是喜欢忌妒的类型。”
“对,忌妒可不怎么招人喜欢,哈哈。”
“她不知道的事不会伤害她。”
“是的,她不知道的事可真不少,不是吗?到目前为止,你偷过几次腥了?”
“五次。”
“要是给我发现尼克有一次类似的行径,我立刻动手术摘掉他的睾丸。”
“是,可是如果你不知情,那就不会伤害你,对吧?”
“相信我,”詹娜说,“我会知道的。这就是我和你女朋友的区别。我是喜欢忌妒的那种人。当我被人耍的时候,我可是西班牙宗教法庭。决不轻饶。”
这番话听上去颇为有趣,因为去年秋天,鼓励他利用学校里那些偶然机会的人正是詹娜,而他那么做,也是想要向詹娜证明些什么。她指导过他如何在学校餐厅装作不认识一个四小时前和他上过床的女孩。“不要像朵温柔的小花,”她说,“她们希望你忽视她们。如果你不这样做,你可没有在帮她们的忙。你得假装你这辈子从没和她们见过面。她们最不希望的就是你绕着她们转,或者表现出内疚。她们坐在那里向上帝祈祷,祈祷你不要让她们难堪。”这显然是她的个人经验之谈,但直到他第一次试着这么做之前,他一直都不怎么相信她。虽然他好心地没有跟康妮提起自己的不规矩,但他也一如既往地认为她其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