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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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武学之道本就如此,只是世人都是自前代传习武艺,招数套路已有定式,再学时就不免守于成规,拘泥于一格,殊不知万法归宗,殊途同归,返朴归真才是武术最终之路,多少武学大宗师都在集大成于一身后化繁为简,别出机杼,独创一技,他们都是或多或少领悟到这至理,才能最终自成一家。
而仕进从无旁人给他以指点,只靠自己感悟,他所得之书却又是汇集百家,包罗甚广,仕进在练习中互相对照,加上他本就天资聪颖,又通晓诗书,眼光开阔,竟自然而然地走向这条返朴归真之路。可见天道不恶,冥冥中自有定数。
练完拳,仕进便跳进潭里,痛快地游了几圈,才沉到水底,练习内息。他这时在水底早已不用呼吸,可以引导那股气流随自己的意愿运转,再不象当初那样手足无措,任由它如脱缰野马一般乱冲乱撞了。
他能在水底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内息也是越来越浑厚,他每次都引导气流顺着经脉流转,那奇经八脉竟让他疏通了六条,单剩任督二脉没有打通。只是越到后来增长就越慢,再怎么努力也毫无进展,每天都只能干坐着。仕进在水底盘坐着,这种习惯性的练习他现在已是索然无味,只不过没有别的事可做,这才继续进行着。
百无聊赖间,仕进用力挥出一拳,劲道勃然冲出,一道水柱窜了出去,久久不散,惊的远处的鱼儿四处奔逃。他心中一动,在水下能否如陆地一般伸展自如呢?想着,仕进站了起来,准备试一下。
不想还没打完一招,人却已往上浮了起来。本来他每次到水下都须气沉丹田,使自己能够坠在水底。但现在一碰上提气上扬的招式,那口气便即时松了,水马上把人给托起来,根本无法打下去。怎么办?
仕进看着周围荡漾的水波,苦恼地想。“算了,就练手上的动作得了。”想到这,仕进便抛开一切杂想,静心凝神,运气下沉,在水底蹲起马步来。他这样蹲着,就如中流砥柱一样,定定地一拳一掌打开了,水下顿时波涛暗滚,乱流四窜。好在水底都是石头,没有污泥,否则经仕进这样一搞,铁定是污浊不堪,他也只有自食恶果。
虽然出拳还是沉稳有力,但仕进已察觉到出拳甚是费力,往往需要比之地面两三倍的气力,而拳速却要慢得多。看到又有了挑战,仕进顿时兴奋起来,更加卖力地挥着拳掌。如此打了半个时辰,他已觉得手脚无力,胸口更是憋闷,直欲冲出水面,好好呼吸一番新鲜空气。
仕进大喜,连忙端坐下去,运转内息,引导气流冲往任督二脉,只觉一路甚是畅通,竟比以前多前进了几步才停下来。仕进自知内息已是有所增长,至于增加多少却是不知道。他又站了起来,再次出拳,待呼吸困难时马上运功调息,如此反复数次,直到明显感觉天色不早了才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从潭里出来。回到屋里,仕进草草地吃了饭,又再坐到床上,吐纳运气,这时只觉内息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不知比以前增长了多少。
第二天,仕进早早起了床,走出木屋,洗了把脸,便运气于手,抄起两块巨石,准备起跑,却发觉手中竟似空去一物,轻飘飘的,不由一楞。一日之间,变化竟如此之大,想是那水底练功之故。至此,仕进已知再跑也不会有所增益,叹了口气,把石头扔到地上,便坐在上面,发起呆来。
突然停止了数年间从无间断之事,那种空虚滋味,确实难以言说。过了一会儿,仕进喃喃道:“该做些什么呢?嗯,轻身提纵术,轻身,轻身提纵,对了,轻身术我是练会了,那提纵之术呢?”他急忙冲进屋里,翻出那本书,急急地揭了起来。其实书中之话仕进早已记熟,只是以前不太在意,这时心情激荡之下,也忘了书中根本没有说到如何练习提纵之术。
他翻到最后一页,上方写“提纵术”,往下一看,却只有八个字:“出得谷去,功法自成。”出谷?仕进失望地放下书,苦笑了一下。年纪大了,仕进也想通了许多事,只是每次想到谷外的世界,他便刻意逃避,不敢再想。
他告诉自己,宁愿一辈子呆在谷中,自得其乐,外面的世界他是什么都没有了,出得谷去又如何,还不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还不如在山谷中了此残生呢。
仕进摇摇头,抛开这些想法,想道:“试试也无妨。”于是出得木屋,寻了一面山壁,并不是很陡峭,可以攀爬上去,只怕中途无力,掉了下来。仕进长长吸了一口气,看准一处,脚一用力,便腾身而起,不想身子竟冲天而上,高达三四丈才停下来,开始下落。
他没想到自己竟能跳这么高,事先想好的措施一点都用不上,手足无措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身子已是越落越快。危急时,仕进的内息竟自动运转,提气上升,身子便渐渐缓了下来,最后轻若鸿毛般落在了地上。
“这难道就是提纵之术?”仕进喜出望外,又试着跃了数次,慢慢掌握了转换内息、提气轻身的窍门。他瞧准了山壁上突出的一块石头,脚尖微一用力,已是纵身而上,轻飘飘地落在了上面,再一用力,又上升数丈。
渐渐地,仕进身子不断往上攀升,越来越高,他的身法也是越来越熟练,于在空中如何转折,如何前滑,如何后退,如何下沉等等,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待仕进爬累了,停下来歇息,他低头看了一眼,竟头晕目眩,不敢再看,那谷底看上去就象巴掌那么大,木屋这时也成了一个黑点,小得可怜。他抬头看了看上面,竟还是云雾飘荡,看不到头。
“就到这儿吧。”仕进这样想着,便开始下滑。他看好每一个落脚点,沉气下落,每经一个就顿了一下身形,这样交替着下落,片刻间就回到了谷底。
又多学了一门功夫,仕进自然分外高兴。他回到屋里,决定做一顿丰盛大餐来犒劳自己。于是淘米下锅,加柴点火,手法熟练无比,比之酒楼名厨也不遑多让。
仕进往灶里塞了几根柴火,便出到外面,摘了几把树叶,就拣芽尖嫩黄的那些摘,拿回到厨房,放好。又来到水潭边,一猛子扎进去,只见水面荡起几圈涟漪,便不再有动静。半晌,只听波的一声,仕进已从水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尾鱼,尾巴还在不停地乱甩。
仕进浑身滴着水,却也不管,只看着那鱼,裂嘴笑了,他这时早就不害怕杀鱼了,看着鱼,就让他想到了红烧鱼那美妙的滋味,口水竟要流了下来。回到屋里,仕进拿出柴刀,轻轻一拍,那鱼便不动了。
他接着去鳞开膛,取出内脏,留下那鱼肠,其余的都扔掉了。他用水洗了一下鱼,把它放在木板上,抬刀便剁,刀法快捷轻灵,一会儿工夫就弄好了,就等着下锅了。那柴刀只是早就没有了当年那般锈迹斑斑了,却是镫亮锋利,寒光闪闪的,这还多亏了仕进对它爱护有加,经常使用它。
这山谷中没什么可吃的,当年所存的干腊之物或者是吃完了,或者是早就变质不能吃了,弄得仕进只能变着法子找吃的。他每天都要搞些实验,那些草儿、花儿、树叶,还有野菜,他都找来或炒或煮,尝一下是否能吃,好吃的就留着,这样倒真让他找着不少可以入口的,加上那水潭里居然有鱼,自是让仕进大饱口福。
那鱼儿也是可怜,在这荒无一人的山谷水潭中活得自由自在,不想来了仕进这一个煞星,一条条都成了那试验菜肴中的一员。
“嗤”的一声,仕进把切好的鱼倒进锅里,顿时冒起一阵轻烟,仕进手执木铲,俨然厨中老手,左翻右炒,动作好不轻快。待到了一定火候,他便把以前弄好的各种调料撒在了鱼上,洒上些许水,然后盖上木盖,任它自己烧着。
仕进这时也没闲着,又跑到那边看一下饭煮得怎么样了,还往灶里加一根木柴,让火旺一点。等他走回来后,那锅里飘出了鱼香味,浓郁诱人。仕进赶紧把鱼起锅,盛在了盘子里。过了一会儿,那米饭也熟了,他便停了火。这一顿饭仕进是吃得又香又甜,竟扒了三大碗饭,那锅底都刨得光洁可鉴了。
吃完饭,歇了一会,又练了一下拳,仕进又跳进了水里,继续昨天的练习。今天出拳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冲出去的水柱竟把远处的鱼儿打晕了,慢悠悠地浮上了水面。仕进来来回回地挥拳,收拳,也不间断,那拳劲把平静的水潭搅得一团糟,暗流涌动,水里的鱼到处乱窜,也不知惹了那方神圣,竟不知往何处安身。
若是有人在谷里,必然能看到这一幕奇景:那静静的水面竟自动旋出了旋涡,还不时有一股水柱冲出来,再化成漫天水花落了下来,而且还有鱼飞到了岸上,跳了两下,不动了。
如此练了许久,仕进忽然觉得甚是无趣,忆及爬山时的感受,心想:“若我调运一半内息沉气下坠,一半用来出拳练招,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呢?”他马上开始行动。这法子居然管用!
仕进在做腾身而起、提气出掌的招式时身子总不由自主想往上窜,但丹田内马上生出一股气息下坠,硬硬把人给压住,所以仕进身子只是晃了一下,便即刻稳住了。看到自己没有如上次一样浮起来,仕进不禁大喜,他稳了稳心神,继续体会着这种感觉。每练一招,他都觉得大有所获,于种种精细微妙的地方也有了隐隐的感悟。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仕进却毫无所觉,只顾着思考着那内息变换的方法。他把以前的做法都改了,早上起来就是去攀爬峭壁,午时便在水底练拳。渐渐的,仕进的身法已更加灵活自如,转折进退之间也是如行云流水般,当快则快,当慢则慢,收发由心。
这时他对急速变换内息已是驾轻驭熟,全身劲力倾涌而出,却能在将及人身时生生收了回来,或者是劲道由刚猛凌厉转为轻巧柔和,或者化柔为刚,或者三分柔七分刚。
他不知道他的这些运劲之道在武林中人眼里是如何的惊世骇俗,平常人只要掌握一种,便能自成绝技,称雄江湖,更何况他是揉众法于一身。但仕进却懵懂不知,他只是觉得把种种变化加以演绎出来,甚是有趣,又可以打发时间,也没有多想。如果有人知道他这种想法,肯定骂他不是傻瓜就是笨蛋,多少人苟苟钻营,面上笑脸,背后藏刀,为的不都是能学得神功,好扬威武林,称霸江湖吗?
如此又过了半年,仕进把一切都练得精纯无比,自觉已无可再练,寂寞开始袭来。他有好几次已是快要爬到山顶,就差那么几步路,而且他还有余力,最终却自己放弃了。
他知道已经可以出去了,但就是不敢踏出那最后几步。每天的功课已经停了,仕进只是慢慢踱着步子,一点点看过山谷中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寸地方。
那树林这时刚开始结果,就象刚来时的模样,想起那果子的苦涩,仕进就不由心生甜意;水潭没了旁人的搅拌,也静静地没有一丝涟漪,就好象从没有过变化。
是啊,天地万物都自有其固定轨道,不会因为别的事物而改变,就算偶尔有过客闯入其中,最终还是会退出去的。仕进感慨万分,他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多愁善感,他告诉自己不会出去,但在谷中已是无事可做,他不知再留下来还能做些什么,已没有理由再呆下去,出谷就是不可逆改的了。
仕进坐在潭边,呆呆地想着,他觉得自己离不开这山谷,他害怕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