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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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道:“我刚才之所以摇头,其实是因为……”卿云冷颜打断道:“现下你想说,我还不想听了。”胤禩耐心道:“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我摇头的意思是,管他谁会呜呼哀哉,都与咱们无关。”胤禩牵起卿云的手,微笑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已足够。”
寻常女子听了如此情意绵绵的话,一般或娇羞,或欣喜,总有些反应。可卿云却只是怔怔出神,然后忽然叹了口气。胤禩心中诧异,叫了声“卿云”。卿云抬起头来,转而盈盈一笑。两人手拉着手,默默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此刻二人的心意,却是前所未有的灵犀相通,纵然一言不发,也无关紧要。
虽然胤禩这么说了,但两人心里都明白,权衡利弊,终归是十四赢得这场游戏,对所有人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过了三年连康熙都羡慕的自在逍遥日子,某一天,十四阿哥胤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上了门来。如今,在康熙面前最得宠的皇子,便属他了。
近来西藏不大太平,策妄阿喇布坦叛乱以来,朝廷调兵前往剿平,均无多大收效。鉴于十四曾有过带兵讨逆,且一举大获全胜的战绩,此次又主动请缨,朝臣们也多赞同附议,康熙便将他由固山贝子越级授予王爵,并任命为抚远大将军,不日就将出征讨伐策妄阿喇布坦。十四从小就盼望着能像祖辈一样,马上建功,列土封疆。终于在三十而立之年,他等来了这一次机会,不再是游戏般的小打小闹,是真真正正的带领大军,征战沙场。此次若是能不负圣望,荡平乱贼,立下大大的军功,那他将一跃超过所有比他年长、或资历深的皇子,让满朝上下都刮目相看,不敢再小觑。
胤禩自然明白十四对这次出征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在公在私,也愿助以一臂之力,只是不知,临出征之际,他亲自找上家门来,又有何事相求。
十四向来很爽快,一见面便开门见山道:“八哥,请恕小弟唐突,此次出征讨逆,想借您府上一个人,一同前去。”胤禩问道:“什么人?”十四笑道:“我是听悠悠说,这个人曾经遍游西北大地,且有个过目不忘的好本事,能将所游之地的地形地貌,全部熟记心中。”胤禩回想府中各人,并无如此人物,忽的灵光一闪,惊道:“你想借……卿云?”十四点了点头,笑道:“眼下大军中最缺的正是这样的好向导。”
“不可能。”胤禩一口回绝,绝无商量余地,“历来军中要找向导,自有当地民众带路,何劳大将军忧之深?”
十四还要劝说,胤禩已拂袖入了内堂,十四只得无功而返。
这一日,胤禩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卿云虽已知晓发生何事,却不说破。两人便都装作若无其事,只字不提。
只是眼见大军出征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卿云夜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再三思量之后,她推了推身旁的胤禩,胤禩也没有睡着,立时便应了一声,转过身来。
卿云迟疑道:“我想……我还是去的好。”默然半晌,胤禩轻声道:“太危险了。”卿云却忽然吃吃笑了起来,弄得胤禩担忧不是,生气也不是,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堵得难受。卿云很快发觉自己笑得不合时宜,静了下来,说道:“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一句口头禅:我命系于天,安得轻易毁伤?”“还是不行。”胤禩也是十分固执。
卿云想了想,道:“你忘了你自己答应十四的事了?”胤禩道:“那是我的承诺,与你无关。”卿云道:“怎么与我无关?若想眼下的日子能够长久,若想更多的人能够平安,此战便非胜不可,我也非去不可。”这话一出,胤禩唯有沉默了,只能用尽全力,紧紧抱住她。
两个月后,大军正式出师这一天,康熙亲登太和殿向十四阿哥授予大将军敕印,然后大将军王胤祯乘马出了□,诸王及二品以上官员都到德胜门军营送行,而卿云也换了男装,列队于军中主簿、书记官等文官阵营中,随军一齐出发。
☆、逆天
当老八与十四真正连成一线,一个在内,家底丰厚,一个在外,手握兵权,又得康熙默许首肯,三方力捻合成一股,足以所向披靡。就好似经过多年的群雄割据,混战不断,一枝后起之秀骤然异军突起,其余之辈皆莫能与之敌,统一天下之势已是不可逆转。形势渐渐明朗之际,朝中远识之辈业已心中有数,弥漫天地间的迷雾终于散开,隐隐可见明日朝阳。
西北捷报频频传达,随着叛逆基本平定扫清,拥戴大将军王的呼声一日比一日高涨,然而满朝一片欢欣之中,终究有人意兴索然。
忽忽已至康熙六十年十月。
是夜,四阿哥胤禛,如今已进爵为雍亲王,正在灯下读书,由于心思倦怠,手中书卷许久都未翻过一页。忽听近侍传报:“李先生请四爷过屋叙话。”四阿哥不禁微感错愕,自李四智入府以来,除非自己亲去请教,他从不曾主动进一言。今天如此反常,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四阿哥立时搁下书,移步去李四智所居的小屋。
甫一见面,李四智便直接问道:“皇上近来身子如何?”四阿哥顿了顿,答道:“沉疴难起,药石不灵,精气尚可,但身子是一日差过一日。”李四智沉吟片刻,又问道:“那皇上可有召十四阿哥回京之意?”四阿哥默认,这也正是他心头烦乱之因。李四智颔首道:“如此,也是时候了。”四阿哥讶然不解,一头雾水。
李四智少见地露出微笑,说道:“四爷且放宽心,只消静静等待,时辰一到,老天必有所报。”四阿哥惊道:“先生之意,是让本王静静坐等,什么也不用做?”李四智缓缓一点头。四阿哥却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不以为然。
李四智也不辩驳,只问道:“在下当初转交的那幅画,四爷还保存着吗?”四阿哥一愣,命人去书房将画取了来。李四智接过铺展开,正是陈良少时为悠悠手书的那幅少女采菊图,就着微弱烛光,细细观看片刻,才叹气道:“格格曾当众说过,这张画中藏有一个秘密,只赠慧眼识画之人。”四阿哥神色一滞,赧然道:“可我并未识破此画深意……”
李四智道:“格格托我转交时曾提过,此画名叫‘墨隐焚心’。她还说,她根本不喜欢菊花。”四阿哥还是不明白。
李四智自出地牢后,便极为怕冷,其时又恰逢隆冬,屋中更是多备炭盆。李四智也不再多言,只是突然间手一撒,画卷徐徐飘落,掉进了脚边的火盆中。四阿哥急忙伸手欲抢,李四智却拦着不让,两人便眼睁睁看着火苗将画一点点吞没,变成焦黑。然而就在这时,异象乍然显现,当火光蔓延到画中少女心口附近,那部分画纸并未立时变黑,而是缓缓幻化出了一个新的图画,四阿哥瞪大了眼,一下子便认出了那是株兰草。
少女怀揣兰草,脸上似笑非笑,一对美目正脉脉望着画外人,在火光跳动中,隐隐似有波光流转。
这画中画只持续了一瞬,便被炭火彻底吞噬,化为灰烬。这一瞬虽短,但其间的惊心动魄,却将其拉得巨漫长无比,令四阿哥久久回不过神。
李四智叹道:“所谓慧眼识画,重要的何曾是画这个死物。只有画中人愿意把自己放在火上炙烤,才会显现出怀里所藏的芝兰芳草,个中乾坤方能示人。”
“我明白了。”四阿哥的表情讳莫如深,心下更是好生踌躇。明白了,不等于相信了。太多年的孤影独行,他或许早已丧失了信任别人的本能。
在与十四福晋完颜氏恶言争吵一场后,悠悠又独自搬回了舒府,闭门拒客。然而第二天,便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任人怎么劝都不走,悠悠只得亲自开门辞谢,只望了来人一眼便不由愣在当地,竟是多年未见的穗儿。
穗儿得见旧主,惊喜万分。悠悠却问道:“你不去好好照顾李四智,来见我做什么?”穗儿忸怩道:“此事说来话长。格格,能不能先进去,再容穗儿慢慢回报不迟。”悠悠稍作迟疑,闪身让她进来,又立时命人紧紧关上门,两人才一起走到会客厅。
待到左右无人,穗儿跪下便道:“格格恕罪,因四福晋有命,穗儿未及通禀格格,便……便已……”她羞得红透耳根,下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悠悠端详穗儿片刻,这才发觉她已作妇人装扮,肤色雪白,身材微丰,模样似也变了不少,失声道:“你和李四智在一起了……”“不,不。”穗儿慌忙摆手否认,一咬牙道:“奴婢现下侍奉的是……是四爷。”
悠悠一怔,冷下脸来:“这么说,你丢下李四智不管了?”穗儿黯然垂首。悠悠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穗儿低声道:“四十九年春天。”悠悠不知想起什么,忽而笑道:“原来你就是次年给雍亲王添了个阿哥的那个格格。”穗儿心乱如麻,倒地便磕头。悠悠道:“如今你是个格格,我也是个格格,大家平起平坐,往后就不必再行此大礼了,起身吧。”穗儿抬脸望向悠悠,一脸惶恐,悠悠又说了声“起来”,她才起身。悠悠笑道:“今天是平起平坐,往后说不定我还要仰仗你呢。”穗儿惊惶得连声道“不敢”。
隔了片刻,悠悠心境略略平复,已想到穗儿此行之来意,便直接道:“前几日,我随德妃去畅春园问安,一旁偷偷观察康熙神色,据我推算,他只有一个月的命了。”穗儿附和道:“格格医术精湛,这方面从未看走眼。您说万岁爷只剩一个月的命,定然不错。”
悠悠转身走向后园,穗儿紧随其后,园子里静悄悄不见一人,悠悠推门进了一间屋子。还在门外,穗儿已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药草香!她记得这里过去是个杂物房,可现下屋里的东西却全部一清而空,只在屋中间搭起一座大锅炉,周围摆着一堆堆燃料和草药。穗儿愕道:“格格,您又要炼制丹药了?”怪不得府内外的门禁看得那么严,康熙下旨敕令悠悠一世不得行医,若被人知道了她在制药,告到御前,可是欺君大罪。
悠悠俯身照看炉火,全神贯注,不再说话。穗儿默默陪着,踟蹰再三,小声问道:“格格,万岁爷的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您有法子医好吗?”悠悠头也不抬,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穗儿默然。悠悠听不见声音,便转过身,笑问:“你不希望他死?”穗儿点点头。悠悠叹了口气,说道:“人的阳寿几何,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早有定数,既是天意,岂是凡人之力能够任意改变的。”穗儿道:“连格格也无能为力,那便真的无可挽回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悠悠微微一笑,道:“最近我得了一块奇石,名叫归元石,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我也很想试试,到底是否真有回天之力。”
穗儿眼睛一亮,忙道:“格格,我来帮您炼药。”悠悠道:“我一个人就行,你还是快回府罢。”穗儿道:“格格别赶我走。过去都是我给您打下手,就让我留下罢。”顿了顿,生怕悠悠不肯答应,又加了句:“我换洗衣物都已经带来了。”
听了这话,再见穗儿眼神闪烁,悠悠不禁一凛,起了疑心:“莫非是四阿哥不放心,派她来监视我?”这么想着,望向穗儿的目光也带了从所未有的审视意味。
半个月后,夜间西宁城外一处高岗上,站着两个人影,齐齐仰头望向天际。今夜暗月偏居,星河灿烂,确是个仰观天象的好天气,只是寒风萧瑟,吹得直打颤,未免美中不足。
过不多时,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士兵,催促二人回营。卿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