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5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夏飞虹便连人带鞭都被甩上了天,落在十丈远的安全地带。一站稳,夏飞虹撒腿就跑,匆忙得连回头瞧一眼吕思安“安否”的举动都省略。吕思安几乎是同时逃至葫芦口,然后打住,提剑转身,竭尽全力守住这天然的防线,为夏飞虹出逃争取愈多愈好的时间。
一下子攻守易形,南镖虽然人众,却只能排队挨个与之一对一,如何能敌?大队人马立马便乱了。可惜优势未守几刻,同样的悲剧一样发生在了吕思安身上。
吕思安一心应对眼前之敌,不防头顶飞过一段枯木,疾风掠雨,声势浩大,不知何往。正没作理会处,那枯木却骤然一个急弯,目标直指吕思安背心要害。若不格开,这一击正中背脊,非死即瘫。吕思安腾挪无地,只得调转身子,迎面奋力一剑,劈碎了这段要命的枯木,自己却也虎口震裂,手颤不止。他这一瞬后背门户大开的弱点,南镖又怎会放过?几乎同时, 奔至最前沿的肖颜凌空一脚,借着冲力与自身的重力,立时把吕思安踢得三个前空翻,又跑出十丈远,才勉强化去了这一脚的力道,五脏六腑受此重创,自是内伤不轻。
攻占了唯一的关卡,南镖众乌泱泱地冲出豁口,四散去追失了踪影的夏飞虹。南镖众或者武功稍逊,但追踪寻人,搜骨探密的本事,是个个绝顶高超,且不分任何绝地。虚明前脚刚跟出豁口,他们后脚已发现了夏飞虹的去向。尽管吕思安拼命爬起拦截,奈何大势已去,终究徒劳。
此刻天已大亮,雨云低垂,黑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一时间,人们均忘了打斗,一个追着一个,天地间肃杀一片,只能听到踩泥碎草,水珠飞溅的声音。
直跑出了几里地,虚明才追上南镖的先头部队,而夏飞虹已被围在垓心,奋力前冲后突,却始终不得脱,神情已近癫狂。虚明又放缓了步子。
夏飞虹最终绝望地住了手,喝道:“要打就
打,要杀就杀,这么死咬着耍人玩么?”她双目怨毒地望向虚明,虚明已本能地连连摆手摇头:“不关我事,我只是路过围观。”
在夏飞虹叫骂不绝时,终于摆脱吕思安缠斗的肖颜正好从虚明旁超过,下令:“绑了!”南镖众刚要动手,一边大树浓阴里忽然甩出一个绳套 ,刚套至夏飞虹颈部,便迅速往回一拉,只听夏飞虹一声尖叫,绳套立时收紧,扯着她往上吊。这一下真是又快又准又狠,等同给夏飞虹上了绞刑,若非她脖子够结实,怕已横尸当场,香消玉殒了。终因往回拉的力道太猛,南镖众未及撤回兵刃,夏飞虹整个人撞在几柄刀枪口上,身上划拉出几道血口子,消失在树阴里。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镖众尚未反应过来,肖颜早飞身冲入了浓阴。
又听后面一声怒吼,虚明转头一瞧,原来是吕思安、陈良两人一前一后蹒跚地跟来了。虚明也跳上树梢,望见肖颜在树木间跃了几个弧次,便被三个黑衣人逼下了地。待虚明追到眼前,哪里还有夏飞虹的踪迹,而肖颜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两个,正抓住第三个,急问:“说,人抓去哪?”但那黑衣人便如哑巴一样,任她如何摇晃,都毫无反应。肖颜一惊,扯下黑衣人的面巾,虚明凑上一看,亦不禁骇然失色。这人面色青紫,嘴唇发黑,竟是咬破口中毒囊,服毒自尽了。这帮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样可不好玩了。虚明心道,忽然间觉得舌头发苦,咽了口唾沫。
“夏姑娘!”吕思安循着血迹追来,焦急地连声呼唤,当瞧清地上三具尸首,脸色大变,但却和肖颜一样,不再追下去了。在他身后的陈良见此情景,竟似长出了口气。
“我可以走了么?”吕思安平静地问肖颜,目光却如鹰眼一般,明亮,锐利。肖颜道:“请便。”吕思安想了想,回头望向陈良,似在说“我需要你的帮助”。陈良心头一喜,然而不敢轻动,于是请示似的叫了肖颜声:“师叔……”肖颜却道:“你跟了我们多久。”陈良先是沉默,继而答道:“到今天,正好十日。”肖颜一挥手,不再言语。陈良躬身拜了一拜,便与吕思安步履踉跄地离开了。
虚明围观恁久,谜题似乎越解越多了。不过,她还是了然了一点,就是陈良如何在此出现的。他既是肖颜的同门晚辈,自然晓得南镖的暗记,并跟了十天之久。南镖并不以武立馆,顶尖的都是刺探情报的人才,最是精通追踪、反追踪之术。如此,居然十天都未发现陈良吊在身后,若非一场大雨逼得他冒险靠近,只怕永远也暴露不了。至于他为何跟踪南镖,就是未解的谜题之一了。凭着多年养成的直觉,虚明立刻发现,谜题虽多,但缺少的只是一个关键,只要找到了这个点,一切谜题自可迎刃而解。
待那两人走远,只听肖颜道:“追!”南镖众疑道:“追哪个?”“小鱼脱了钩,你说追哪个?”肖颜依旧十分简略道。在她脸上,看不出半点失败的沮丧,只是略显疲倦。
肖颜又交待了一番善后事宜,才朝虚明勾了勾手。虚明认得这个手势,意思是“跟我来”,便再次乖乖跟上了。她知道,牛刀派用场的时候到了。这也意味着,谜题的关键点就要出现了。
转眼九月过半,已届深秋,山间落木萧萧,一阵秋雨一阵凉,虚明身着洗得发白的单薄道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当肖颜领着她登上马首山腰,凭危远眺,当一片依山傍水而建,绵延数里的营寨映入眼底,虚明抖得愈发厉害了。夕阳余晖里,行营中央那顶明黄色大帐犹如一座七宝琉璃塔,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尤为赫然醒目。虚明望得久了,不由头晕目眩,惊疑自己定是尚在梦中未醒,眼前景象全是虚幻。
然而真实的肖颜,指着真实的营寨,真实地说道:“有一伙以夏姓头目为首的贼匪,将对这支队伍不利,你接的这趟镖,就是要将整队人马平安护送至江南。”
虚明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地望着肖颜,但是肖大师父一脸认真,毫无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无意识间,虚明把脸皱成了苦瓜状,明显已经吓傻了,只有耳边不断回响着十三阿哥远在江宁的声音:“好了,我坦白。那人姓肖名颜,在巴先生处相识的,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听说三十五年皇阿玛亲征噶尔丹期间,他曾暂代过御前侍卫总管,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肖颜显然早预料到她会如此反应,静静站在一边,耐心等她元神归位。
“敢问高人何方神圣?”虚明消化了一顿饭工夫,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你保完这趟镖,我自然会守信践约,如实相告。”肖颜淡然道。
虚明松下脸皮,断然道:“不好意思,这单活太大了,我接不起。”幸好围捕“小鱼”那日,她押对了宝,只围观,不参与,尚未介入过深,此时抽身还来得及。
“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了?”
“如果得知真相,是件彻头彻尾损己利人的事,还有去好奇的价值么?”
肖颜沉下脸,道:“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于己有利之事,才值得去做?”
“你说对了。”虚明昂首道,“我的事,或者自己人的事,才值得我去冒险。”
肖颜仍是惯性地斜眼望她,带着早已看透的不屑。
“您是第一天跟我打交道么?”虚明笑着一哼,扬眉道:“我就是对人不对事,谁做过什么,我的小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谁也别叫屈。”
“即使是性命之忧,那片营帐里也没有一人值得你冒险?”
“没有。”
“也包括胤祥?”
虚明一怔,面色迅速阴沉下来,变得十分难看,半晌方道:“我现下又不是卿云,跟他毫不相干。”
“好。”肖颜淡淡地一点头,接道,“如此,这一趟镖,便更加非你莫属了。”
“什么?!”虚明失声道,立时发觉自己遭受了羞辱,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凶光。
肖颜嘴角微微扬起,不疾不徐道:“我为什么要费心教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卿云。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你会对自己,对我,甚至对同门中所有人,都有一个新的认识。”
同门?她是在暗示十三、陈良两人么?虚明的脑子仿佛失了控,没法不往她引导的方向去走。
“没有我,你会有今天么?没有我,你仍然还陷在那座围城里,永远不见天日。”肖颜突然加重了语气,严词厉色道,“京城那三条人命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若不是你,我早早就将夏飞虹牢牢握在手心,何至于数月来连连损兵折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便是你对恩师的回报?嗯?”
毫无预兆地被翻了旧账,虚明确实又心虚,不由慌了,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你……你手下人才济济,我……我又何德何能,干什么找到我?”
“这一趟镖不同寻常,我需要一个人,他不但要有勇,能保此间所有人的平安,更要有谋,能够活捉贼首。”
“承蒙看得起。”虚明硬挤出个笑容,“您亲自出马,连条小鱼都捉不着,我还不如您呢,如何捉得着更加滑不留手的大鱼?您为什么不大驾亲征,岂不更有胜算?”虽然有些六神无主,但虚明依然迅捷无伦地抓住了借口推脱的重点。
“那里有我不想见的人……有人代劳,自然最好。”肖颜遥望那黄昏时分已然灯火通明的营寨,陷入深思。“待会儿有人领你去见托镖人,届时,他会将这一营的守卫都归你统一调配。”
“我一个人去?”虚明错愕得脸部肌肉都抽筋了,“你们的人呢?”
肖颜冷冷道:“宫中藏龙卧虎,若与贼匪正面冲突,南镖尚且不及御前佩刀侍卫。”
尽管隐约猜出了托镖人何许人也,但听她明明白白地讲出口,虚名仍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干笑几声,极为无奈道:“别说我根本打不过夏炎烈,单单活捉一个可能口中含着毒囊的死士,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相信我教出来的徒弟,没有完成不了的事。”肖颜笑着送了一顶高帽。
“诶!”虚明突发奇想,脑海浮现出肖颜使燕回手连败两大高手的画面,失神道:“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她这一句,再明白不过的意思,自然是答应接活了。
肖颜微微一笑,指着山脚道:“接你的人来了。”
虚明惊醒过来,移目但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欣长身影,在一队侍卫簇拥下寻径而上。及至近前,火把映照着来人欣喜若狂的面庞,撇下侍卫,迫不及待地奔向了肖颜,大叫了声:“师父!”然而瞧见一旁笑得十分不自然的虚明,不禁呆了一呆。
肖颜道:“来,大家认识一下。虚明,这位是你的师兄,当朝皇帝第十三子,胤祥。胤祥,这位,”肖颜忽然顿了一顿,虚明猛地身不由主的紧张起来,肖颜却笑着续道,“这位是你的同门师妹,虚明。”
果然被卖了!虚明心中大叹。她倒不是特在意什么男男女女,僧僧俗俗的,只是多一层的伪装,便多一分的安全。十三阿哥却吃惊地狠狠打量了她一番,难以置信都摆在了脸上。虚明看了直想笑,若他发觉自己的师父,其实也是“师母”,该吓成什么样哦。
十三呵呵笑道:“那天……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你了。”虚明知道他在说十四演出的那幕“捉奸”好戏,大度地摆摆手,以示虚怀若谷,毫不介意。
“对了!”十三想起来意,忙道,“我奉命来接御前侍卫总管,师父,不会就是您吧?”
“不是我。”肖颜微笑道,却指了指身侧的虚明。
十三不由木愣住了,机械地将目光转向这位同门师妹,久久无语,直到再三确认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