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作者:卫风-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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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开口邀客的人突然间态度大变,大太太也不好抽脚就走,对又林说:“那就去尝尝你三婶儿的茶。当年她一手好茶艺在京里是有名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又林这些日子,除了刚来的那天,也就是后来在老太太那儿见过三太太一次。守寡数年下来,三太太大概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生活状态,人若孤独生活久了,会越来越不愿意与人打交道。现在她虽然极力想表现得热情一些,可是笑容很是僵硬,找话题也很吃力。这还是又林在中间帮着圆圆场,要是她不在,只有大太太和三太太,场面大概更加僵硬。
“贤哥儿媳妇到京也不少日子了,还过得惯吗?”
又林笑着说:“京城比老家更热一点儿,前几天晚上都会热醒,这两日下了雨倒好些了。三婶儿这院子倒是很幽静,显得比别处都凉快。”
三太太点头说:“这儿花草多,是比别处凉快。”
这么兜圈子,大太太已经不耐烦了。又林看了她一眼,大太太身体刚好转,也不能让她在外头待这么久的时间。
三太太一看到她们婆媳露出去意,有些沉不住气了,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有件事儿想求大嫂帮忙。”
大太太只能又换个位置靠坐着:“弟妹别这么客气,到底什么事儿?要是我能帮得上你只管说就是了。”
又林有些不赞同。三太太应该也看得出大太太大病刚愈,若是大太太身体好好儿的,那对这位守寡的弟妹自然要热心些,毕竟三房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可是现在大太太身子还不成。三太太要是有什么难处,完全可以去跟老太太,或是钟氏这位管家的侄媳妇去说。
“大嫂也知道,博南他也开蒙读书了,可是咱们家请的这先生不大得力,他们兄弟几个功课都平平,没一个能赶上当初贤哥儿的。当初贤哥儿开蒙,先生是大嫂子的表兄给荐来吧……不知道现在那位先生还在不在京城了。要是嫂子方便,能不能再帮着打听一下。这有个好先生,家里的子侄们也都受益啊。”
大太太想了一想,才想起当初那位先生姓顾,教了一年多一点儿。
可是在大太太看,朱慕贤能考中功名,那是因为他自己天资好又用功。要不然,当时二房的朱长安也一起跟着那顾先生念的书,怎么他就啥名堂也没念出来呢?
三太太这说是全家的子侄,但是大太太知道她,她什么时候关心过侄子们,她从来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大太太也理解她的心情,没了丈夫,儿子就是他的全部指望。
“这个……我得写封信托表兄问问。当时顾先生辞馆的时候说是要去谋官做,未必再出来坐馆教书了。”
三太太连忙道谢:“那就全靠大嫂子了,要是将来博南能象他四哥哥这么出息,那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就是将来到了地下,也能跟他父亲交待了……”
三太太说着说着就抹起泪,大太太可不耐烦安慰她,再说她精神也实在不济。又林和丫鬟忙扶着她起身告辞。
三太太把她们送到院门口,多一步也没送。
等又林回了自己屋里,翠玉忍不住说:“三太太也真是的,这哪是求人的样儿啊,明明见着太太身子不适,还只顾说自己的。幸好郎中说太太没事儿,要不然哪……”
又林觉得这位三婶儿在人情世故上头也不怎么通达,看着大嫂身子不适了,再说还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哪怕不帮忙照应着,多送一步也不会?叫身边的仆妇、丫鬟什么的跟着帮忙扶一把,这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也没开这个口。
大概她心里头压根儿没有半分考虑过别人,会替别人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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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是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真要命。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朱慕贤进了院门,小英忙迎上去。
朱慕贤顺口问:“你们奶奶呢?”
“在屋呢。”
“我听人说你们今天陪太太去逛花园了?”
小英应着:“是,太太今天精神好些,去逛了一会儿。”
朱慕贤进了屋,书墨远远朝小英招了下手。
小英冲书墨遥遥点了点头,又跟翠玉交待了一声,出了院门往右边走,书墨正在那边门口等着。
小英压低声音说:“你有什么事不能刚才说,还非得叫我过来?”
书墨和她从前就熟悉,现在又林进了门,两人关系比以前那是更亲近了。
书墨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个纸包:“你上次说的绣线,我给你买来了。”
小英左右看看没人,才接了过来:“让你费心了。多少钱买的?回头我把钱给你。”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再说这么两把线才能要几个钱?就当我送你的,你瞧瞧是不是你要的样子,别买错了。要不是,我再拿去跟人换。”
小英笑笑,也没再同他客气,打开看了看:“没错,就是这个。”
书墨看小英圆圆的红润的脸蛋,心里许多话,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说,又怕自己说得直白了,小英反而会恼。
他咽了口唾沫——反正日子长着呢,他不急。
“对了,今天又有人从外头递信给少爷。”
小英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那个表姑娘?”
书墨小声说:“可不。上次递的少爷就没理。这回少爷都没有拆开看,就让人拿走退给送信的人了。”
书墨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英。一方面是为了跟小英拉近关系。还一个原因就是自家少爷对表姑娘看来并没有旧情难忘。要是朱慕贤看了信,又或者干脆同表姑娘去见面私会了,书墨肯定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对小英吐漏半个字。要知道告诉小英就等于告诉了少奶奶,书墨可不会糊涂到干背主的事儿。可是既然少爷对少奶奶这么。嗯……专一,对,就是专一。对表姑娘理都不理,那告诉小英就无妨了。
再说书墨对表姑娘于佩芸一点好感都没有。看人家少奶奶,脾气多好,说话从来都很和气。表姑娘对下人从来都是呼来喝去,随意使唤斥骂,书墨倒庆幸少爷没有娶她。
又林正同朱慕贤说起下午在园子里的事。
“……三婶也是望子成龙,她打听的那位顾先生是京城人氏吗?”
朱慕贤摇了摇头:“不是。顾先生当时是进京赶考的。但是没有考中,盘缠又不够回乡的了,所以别人荐了他来家中教了一年。他学问是不错的,可是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教了一年之后就辞了馆,听说是他的一个族兄放了外任。他去投奔族兄了,先跟着帮幕,以后再谋前程。不说现在找不着人在哪儿,就是找着了,他肯定也不会再回来干这行。”
又林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现在府里是请的什么人在教?比顾先生差得远吗?”
朱慕贤想了想:“我倒是没有听过现在这位钟先生的课,不过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是三太太可不这么想。看她今天的神情,就知道她对现在这位先生不满意。
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朱慕贤已经说得很清楚。顾先生是不可能再回来的,她如果有想法,那也只能另寻高明。
为了儿子的事儿,三太太一反常态,不但恳托了大太太,第二天还特意去求了老太太。但是这换先生。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好的先生自然抢手,没名气的又信不过——谁知道究竟有几分真才实学呢?况且现在这位先生教得好好的,也没犯什么过错,不能这么平白无故赶人走,一般都是到年底才会换人。主家若不想再请他,也会客客气气备份礼打发人走。
又林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大太太身体好转不用她每天侍疾之后,她就开始花心思布置屋子,陪房宋嫂子和钱嫂子进来请安,按又林的意思,已经寻了一处铺面,离朱家不远。原来那赁铺子的租约满了打算回乡,所以那铺子现在空着。地方不算大,沿街是一间半屋,后头还有个小院儿。地方不大不小,租金也不算贵,一年只要四百两银子。
这价格要放在于江,可能赁下一个很不错的铺面了。但是放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四百的价格能租到这样的铺子,那的确不易。
又林细细问清楚了地段方位,又问前一个租户是做什么买卖的,的确有些意动。可是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详情,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钱嫂子也是这个意思,主子没看一看,要是定了下来将来有什么不妥,那责任他们也担不起。最好当然是又林能亲自去看一看,倘若也满意,那就能签约租下来。至于做什么买卖,那倒不用担心。李家就是做买卖的。钱嫂子的男人原来就在李家的铺子里做过管事。要货源也容易,李家的船就能给他们捎来。反正少奶奶又没打算一上来就做什么大买卖,先了解了京城的情形,站稳脚跟,再慢慢发展不迟。
“少奶奶得尽快拿定主意,要不然只怕会被别人给凭了去。”
又林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自己去看一看。至于出门的理由倒也是现成的。石琼玉本来就说要来做客,可惜她现在有了孕不便出门,又林又挂念她,正好去探望她,回来时顺便去那铺子瞅一眼。
大太太果然很痛快的答应让又林出门,还说:“你还没一个人出过门,可要留心,别说错话招人家笑话。我这儿也预备两样补品你给一起带过去,就说让她好好养着,要是缺了什么尽管打发人来说。”又林应了下来,大太太又问:“贤儿这几日读书读得怎么样?可得让他留心着身子,晚上要早些睡。”
“这几天凉快多了,他晚上也睡得踏实。”
“那就好。他要想吃什么,你来跟我说,小厨房做的菜可比大厨房精细多了。”
又林第二天早早起来,给老太太和大太太请过安,换了出门的衣裳。车已经备好了,又林带了胡妈妈和翠玉出门,留下小英她们看家。
罗府离朱家果然不远,又林进了门下了车,有个年轻的媳妇站那儿迎候人。又林认得她是石琼玉原来的丫鬟素兰,跟着陪嫁到了罗家,看样子是已经嫁人了,穿着件翠绿的棉绸长背心,一副管事媳妇的派头。一见着又林忙上来行礼。
“给四少奶奶请安。”
又林笑着说:“快别多礼。你们奶奶呢?”
“我们奶奶听说您要来可高兴着呢,胃口都比往常好了,她现在身子不方便,所以让我来迎您。”
又林跟着她往里头走。罗家的院子看着不象朱家那么宽敞,也略旧了些,不过四处洒扫得都很干净,来往仆妇也装束整齐,十分懂礼。石琼玉住的院子靠东北角,一进门又林就看见廊下挂着鸟笼,院子里栽着几竿竹子,绿意潇潇,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主人十分风雅。
“这竹子倒长不错。都说北方的竹子枯瘦,我看这几枝倒挺好。”
素兰笑着说:“这竹子是后移来的呢,我们三爷知道奶奶喜欢竹子,特意嘱咐人寻了移栽过来的,可花了不少功夫照看。”
能为妻子花这样的心思,罗三在这年代应该算是个难得的好丈夫了。许多夫妻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丈夫也搞不清楚妻子喜欢什么。他们对此漠不关心,也不会为这个多花心思和精力。在他们看来,妻子就是要依附男人生存的,她们只需要尽到做妻子的义务,而不需要有什么个性、思想、爱好……
石琼玉笑着站起身来迎她,又林忙说:“你快坐下吧,跟我你还客气什么。身子怎么样?郎中怎么说的?”
石琼玉脸微微有些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其实我没什么,郎中也说没事,只是头三个月要当心一些。家里头就把我当成琉璃做的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天天闷在屋里,都快给闷坏了。”
“这可大意不得。郎中既然说了要注意,你就忍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