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溅花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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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是个大宅子,光花园就有十来亩大小,怎么玩儿都够了,就在里面骑马,地方也不会嫌小。除非是大小姐哪天动了雅兴,想出来狩猎,本地人才算能有机会一睹她的芳容!
左大海见过了她几次,都是在那个时候。
那时谭大小姐骑在胭脂马上,手握雕弓,箭壶里满插着白羽雕翎箭,丫环仆从一大堆,架鹰的架鹰,唤狗的唤狗,只看见大小姐似笑不笑的美丽姿采,人人的心眼里,都在卜通、卜通地跳着!
这么标致、金枝玉叶的大姑娘,别说是边城小镇了,就是中原内陆,杏花江南也都少见。
还很少见大小姐独个儿出过门儿,这会子她是干什么来啦?
胭脂马在迎春坊门前停了下来,谭大小姐一只手在鞍子上轻轻地这么一按,就像是疾风里的一片火云,轻飘飘地已落在了阶前。
就只是这么的一手轻功,已够惊人的了。
小伙计柱子,不待吩咐,已恭敬地拉开了门,两只像他们老板一般红的火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看个没完,就差一点流哈喇子了!
谭大小姐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寒着那张清水脸,把火狐披风撩起来向脖了后面一扔,大刺刺地走了进来。
食堂里所有人的眸子,硬是转也不转一下地盯着她看——
就连那位新来的桑姓客人,也不例外,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却又把眸子转开,琢磨他的心事去了。
“火眼金刚”左大海和他老婆“黑马峰”花四姑,不约而同地拢了过来。
左大海嘻着脸,上来先哈了一下腰:“大小姐这是什么风吹来着,怎么今天想着光顾小店了?”
谭大小姐没精打采地瞧着他,嗔道:“怎么,不欢迎是不是?”
“哪里……哪里!”老左一个劲地搓着手,他这么大岁数了,还是那么一个老毛病,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脸红,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腔。
黑马蜂伶牙利齿地一旁帮腔道:“大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儿?只要您不嫌弃,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谭大小姐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情不自禁地转到了“黑马蜂”花四姑的脸上。
女人见了女人,总显得亲热一点。
“我知道你——”谭小姐微微笑着说:“你就是花四姑花大姐是吧!”
黑马蜂一笑道:“啊哟!大小姐眼睛里还有我们这一号,可真难得,花四姑就花四姑得了,大姐可担当不起哩!”
“这是什么话!人嘛,还不都是一样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谁也不比谁多些什么。”
她一面说着,拉开一张凳子道:“花姐姐请坐下说话吗!”
花四姑那份得意可就不用提了,却不敢真坐,只是瞧着笑。左大海忙道:“大小姐要你陪着说话,你就坐下来吧!”
黑马蜂这才坐下来,一笑道:“大小姐是要吃些什么吧?”
“可不是吗!我肚子正饿呢!”
“噢——”谭小姐轻轻叹息了一声,眼圈略略有点儿发红地道:“我跟家里怄气,想出来吃!”
“是是……”花四姑嘴里说着,可不敢再往下问。
“我给您点几个菜,”四姑扳着手指头说:“风干鸡、油焖笋、金鳝银丝、水磨羊肉,再来个……”
“够了!羊肉不要了,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长长的睫毛往上一撩,那双翦水瞳子,可就不由自主地瞧见了对面座头上的那位体面姓桑的客人了。
像是有点出乎意外——和其他每个人的观点一样,这个地方,有这种文静体面的人物,是不常看见的。
她那双大眼睛在姓桑的身上转了转,又转到了其他桌子上。
花四姑道:“再来个什么汤?”
谭大小姐道:“清淡一点的!”
花四姑连忙道:“这么吧,豌豆苗豆腐汤?”
“好——就这样!”
谭小姐笑笑,露出双颊上轻轻的一对梨涡,那双眼睛可就情不自禁地又瞟向了姓桑的。
黑马蜂回过身来,顺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笑着道:“是个外乡生客,也是干皮货生意的。”
“谁呀?”谭大小姐装着不知道似的。
“这个人。”花四姑偷偷地向着姓桑的指了一下。
“啊——”谭小姐的脸上红了一下,“管他呢!”
黑马蜂不理她,还接下道:“这个人姓桑,看上去挺干净利落的不是吗,不像咱们这个地方的男人,一个个都像煤炭行里的掌柜的似的!”
“噗——”大小姐笑出了声,赶忙又绷着小脸。
“好啦,”花四姑站了起来,说道,“我到厨房给你张罗菜去了。大小姐你稍等吧!”
谭大小姐微笑点着头,她手里一直把玩着一根花斑竹的小马鞭,一只洁白的素手,高高地提起来,看看小马鞭打着转儿,含着几分稚气,她天真地注视着那根马鞭,颇能自得其乐。
左大海已回到了中间的桌上,却意外地发现到“赛吕布”盖雪松一双瞳子,眨也不眨地直看着谭家小姐,他身边的伙伴“黑虎”陶宏,还有一个叫“常山蛇”季本立的,这两个家伙更是瞪目张嘴,看直了眼了。
左大海是深知这位谭大小姐的脾气,生怕闹出事来,当时忙用胳膊肘子向着盖雪松身上碰了一下。
盖雪松突地一惊,恍若梦中惊醒——
左大海一笑,举碗道:“喝酒!”
盖雪松昔日挺爽朗的性情,却也现出了三分不自在,俊脸微微一红,举酒一饮而尽。
左大海压下嗓子来,道:“这一位怎么样?”
窘笑了一下,盖雪松用手指头沾着碗里的酒,在桌上写下“天姿国色”四个字,顺手擦掉,微微一笑,笑得那么凄凉!
左大海低声道:“不单是这里,只怕挑遍了甘凉道上,也找不出第二人。你猜是谁家的千金?”
“是……”
左大海沉笑了一声,沾着酒写了个“谭”字。
盖雪松一惊,道:“谭雁翎?”
声音大了一点。
正在玩着小马鞭的谭小姐,霍地侧过脸来,凌人的眼神儿向着这边望过来。
盖雪松赶忙低下了头。
左大海嘿嘿一笑,站起来道:“小姐,菜还没来?”
谭小姐眨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盖雪松这个人,却也发现到了“黑虎”陶宏和“常山蛇”季本立,发现到这两个人的贼眉贼眼,脸上可就不大乐,总算她还不大愿惹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就把脸也转了过去。
偏偏那“黑虎”陶宏,不知道对方的来路,看着看着兀自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番笑声,真是笑得好没来由,由于声音太大,全座震惊。就连那边冷座上的桑姓客人也禁不住回过头来。
本来就不高兴的谭大小姐,更不禁脸上现出了一片恼色。
左大海吃一惊道:“陶老弟,你怎么啦?”
陶宏笑声一顿,大声道:“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工夫,左大当家的,你刚才不是说过,要给咱们盖兄弟作个大媒,现在可是有了——”
左大海、盖雪松闻言大吃一惊。
盖雪松急斥道:“不要胡说!”
陶宏一怔,遂笑道:“怎么,兄弟,这个你还——”
话声未完,就见那边座头上的大小姐霍地站起来,一声斥道:“住口!”
那双持箸的手,倏地向外抬,“哧——哧——”两股尖风,空中的筷影,就像是一只出弦的箭,向着陶宏脸上飞来。
“赛吕布”盖雪松就在陶宏身边,见状大吃一惊,总算他眼明手快,右手急出,用掌缘自斜面把靠近自己这边的一根筷子劈落在地。
逃过了左面可逃不过右面,只听得“噗”的一声,剩下的那根筷子,就像一把刀子般地,深深地刺进了陶宏的右腮!
陶宏“啊哟”一声,一招手,用力拔下了筷子,一股子血顺着脸直淌了下来。
这般皮客,平日走到哪里,都被人像祖宗一样供着,再加以“黑虎”陶宏本人又是一个练家子,众目之下,在一个女人面前,他岂吃这个亏?
怪叫了一声——“好个贱人!”陶宏一只手在桌面上用力一按,身子“呼”的一下子飞窜了出去。
左大海见状,急得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糟糕!”
看来已晚了!
“黑虎”陶宏身子扑下的时候,也正是那位谭大小姐坐下的一刹那,后者若无其事的正由筷子笼里,重新又抽出了一双筷子——
就在这弹指间的工夫,陶宏孔武有力的一只拳头,已向着谭大小姐头顶上擂下来!
“赛吕布”盖雪松虽不识对方这位姑娘的身手如何,可是只凭对方之父“谭雁翎”三个字,他就可以绝对断定这个姑娘一身功夫差不了!
“黑虎”陶宏自己出言无状,怨不得人家生气,这时再不见风转舵,只怕结局更讨不了好,此刻见状,大吃一惊,大声道:“陶三哥,还不住手!”
用不着他操心,谭家大小姐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所以,就在陶宏的拳头落下的一瞬之间,只见谭小姐的娇躯倏地一个转身。
双方的势子,成了脸对脸。
就在这个时候,她手里的筷子,不偏不倚地向上一抬,正好夹住了陶宏落下的拳头。
陶宏膀大腰圆,雄纠纠的一条汉子,一只胳膊像个柱子般的粗细。
谭小姐娇柔得如嫩柳扶风,那双抬起的手,露出的半截手腕子春藕般的细白,更何况她只是以手里的一双筷子夹接住对方的拳头。
陶宏用了几次力,都休想把拳头压下分毫,非但如此,他就是想收回来,甚至于动一下也是万难。
一时间,陶宏那张黑脸,涨成了猪肝颜色,脸上青筋暴跳,黄豆的汗珠,一颗颗滚圆滚圆的顺脸直下,无论他施展多大的力量,也休想挣开谭小姐的那双筷子!
一旁的左大海吓得怔了一下,他深深地向着谭大小姐打了一躬,道:“大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原谅这位兄弟的孟浪,在下感激不尽!”
谭小姐冷冷笑道:“左老板,这不关你的事,这个人言出无状,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左大海急道:“这个……”
偏偏陶宏不思自量,他的右手在对方筷子力夹之下动弹不得,左手却是闲着没事,霍地抡起,再一次向着谭小姐头上击下去。
谭大小姐秀眉一剔道:“好!”只见她那只夹着筷子的手,霍地向上一翻一送,一声斥道:“去!”
陶宏倒是真听话,整个身子腾云驾雾般窜了起来,向着敞开的窗外摔了出去!
“砰——叭——”在烂泥地里打了个滚儿,站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泥人儿。这时“黑马蜂”花四姑正端着菜出来,见状吓了一跳,趋前道:“谭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谭大小姐这一瞬,好似怒气全都消了,望着窗外那个泥人,她微微地笑了一笑,看着花四姑说道:“没事儿,他自己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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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虎穴遇潜龙
花四姑把菜摆上,谭小姐大大方方地吃饭,再也不多看任何人一眼。
大门外。“黑虎”陶宏一跛一拐地走进来,全身上下仿佛全被稀泥糊住了。他虽然满腔怒火,可也知道对方姑娘身手实在高过自己十倍有余,再要不知自量,势必还要更吃大亏。
打是打不过,嘴里可不能吃亏!
望着谭家大小姐,他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贱……”本想说“贱人”,一想到刚才这句话遭的祸,顿时把下个字吞在了肚子里。
“我们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