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狗尾花下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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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锦衣先开了口,道:“阵法。”
“诶?”翘楚没明白。
“看不出,还听不懂,真是没用。”锦衣哼了一声,道。接着,他却解释了起来,道:“此处是一个阵法,懂得破阵之法的只有我与流夏,而流夏不知去了哪儿。”他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没什么责怪,“其他属下不懂破阵之法,就是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硬闯。而我尽管懂得,却是个残废,又不懂武功,就算只懂得方法也无法出去。所以,今晚,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晚,待到流夏找来,方能出去。”
要和锦衣一起待一晚?翘楚默默地苦了脸,把抱怨憋回了心里,应了声:“嗯,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很突然的,破空之声蓦地传来。翘楚抱着怀里的药草,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忽然后退的锦衣猛地推到了一边,怀里的药草撒了一地。被锦衣推了,她第一反应便是锦衣又要对她做什么恶事,忙满是戒备,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离锦衣远远的。退完了,她才发现,就在刚才,锦衣的胳膊已经被两支箭射中了。
方才,他若是没推开她,被射中的就是她了……
看着翘楚一脸戒备,离自己远远的,锦衣抿了抿嘴,冷哼了一声。而翘楚也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救了,显得很是震惊。她做梦也没想到锦衣会救她,还因为救她而受了伤……
他一定只是下意识地顺手推了一下吧,一定是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受伤。翘楚这样猜测着。锦衣对她做过太多不可原谅的事,和她没有任何交情。不管怎么想,他都没有会救她的理由。
“谢……谢谢……”她不自在地道着谢,心里却十分慌张又害怕。锦衣因为下意识随手推了她一把而受了伤,这算是因为她而不小心受伤了吧?那他会不会迁怒于她?会不会又要操纵蛊……或者是别的更过分的东西来折磨她?想到这个,翘楚抖了一下,脸上浮出了惊惧之色,又默默压下了心中的愤恨。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人在强权下,不得不低头。她没有可以表现出恨的实力。
锦衣看着翘楚的脸色,又冷冷地哼了一声,而后道:“还愣着做什么,想看着我血尽而亡吗?”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处,伸出手,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根一下,猛地拔出了深入胳膊的两支箭。箭尖有倒刺,勾出了些皮肉来,让人看着都能觉出疼。他显然很疼,咬着牙,皱着眉,却没吭出声来。
他好像没生气?翘楚很是疑惑,心里复杂,越发觉得锦衣行事诡异,让人不明就里。见到箭被拔出,锦衣的血已经因此而浸湿了衣衫,翘楚这才意识到,她至少要给他包扎一下伤口。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态,她马上走到了他的面前。见没有绷带,她迟疑着撕下了自己的衣襟,而后低着头,仔细地给锦衣包扎了起来。
为了将功补过,也是因为根本就不敢弄疼了锦衣,翘楚手底下轻轻地,包扎得细致又小心,心里满是紧张。好在,锦衣只是默默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闭着眼。虽然这样的伤口不可能不疼,他却并没有责怪人把他弄疼的意思。
第39章 反正也是一猜就中了
“真是一群废物。”锦衣眸子冷冷的,语调阴沉道,却不是对着翘楚的,“便是一个阵法也要搞出点差错来,要他们活着还有何用。”看来,流矢伤人是因为布阵之人出了些差错。
这时候,翘楚刚刚给锦衣包扎好了伤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默默地蹲下身子,开始捡地上的药草。锦衣也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轻轻地滑过自己胳膊上的绷带,又滑到了翘楚低着头捡药草的头顶上,就没再动了。
翘楚捡起了所有的药草,抱在怀里,一抬头,就正撞上锦衣的目光。她很怕锦衣,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锦衣则看着她,眸子一沉,冷哼了一声,就偏过了头,转过轮椅,继续向前走去。翘楚见状,忙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们倒是并没有再走很久。在一个树木相对较少而略显空旷的地方,锦衣停了下来,道:“就在这儿停着吧。你去捡些干柴来。”翘楚点了点头,放下了怀里的药草,依言去了。
等翘楚抱着不少树枝回来的时候,就见锦衣的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只野鸡和山兔。它们乖巧又安静地围在锦衣的脚边,不符常理,透着诡异。翘楚疑惑了一下,才蓦地意识到,这大概也是锦衣用迷魂蛊做到的。
“生火。”见她回来,锦衣吩咐着,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扔给她。翘楚认出来,这东西是火折子。见翘楚接住了火折子,锦衣就又向她伸了伸手,道:“匕首拿来。”显然,这些被吸引来的动物就是他们的晚餐了。翘楚默默地瞟了一眼绕在锦衣脚边的兔子。因为中了蛊,它们正无意识地轻轻乱嗅,耳朵时不时地抖动着,虽然只是寻常山兔,却显得挺有几分可爱。翘楚眸子闪了闪,露出几分不忍来。女性总是容易对长相可爱的东西生出好感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怎么?不忍心?”就在这时候,锦衣忽然开口,语含讥讽道。
“也没有……”翘楚迟疑着否认了,顿了顿,却还是又说道:“不过,长得还挺可爱的……”
“哼。”锦衣听了她的话,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道,“同样是命,却只对兔子心生不忍,而对野鸡视而不见。好像只有长相可爱才算是一条命,简直虚伪。”
翘楚听着,咽了咽口水,暗道自己真不小心,明知道锦衣此人性格古怪,喜怒无常,却还是嘴贱多说了话。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出乎了翘楚意料。锦衣说完这话,顿了一会儿,却忽然又挥了挥手,道:“罢了,把兔子都放了。”
“啊?好……”翘楚眨眨眼,答应着,心道锦衣果真是性格古怪,喜怒无常。
翘楚放掉了所有的兔子,就蹲在了柴堆面前,开始试着生火。而锦衣则拿着翘楚的匕首,利落地给野鸡放血。鸡这种东西,直接砍掉头是杀不利落的,没了头它也能飞几下。没想到锦衣养尊处优,却懂得怎么给鸡放血。
很快,锦衣就弄死了三只野鸡,估摸着量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只是,在这时候,翘楚却还是没有成功地把火生起来……她用惯了电磁炉,在用火的方面只点过蜡烛,一时半会根本就摸不到用树枝点火的精髓,就算侥幸点起来了也总是很快熄灭。
见锦衣已经忙完了自己的事正坐着等她,翘楚就越发慌乱了起来,生怕锦衣等得恼火,又要给她苦头吃。而实际上,锦衣也的确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翘楚还是没有结果,就滑动着轮椅,来到了她的面前。
见锦衣接近了,翘楚就更加紧张,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想离锦衣远一点。锦衣坐在上头,低头看着她这个小动作,眯了眯眼。见翘楚因为紧张而越发手忙脚乱,锦衣哼了一声,就对翘楚伸出手来,道:“拿来。”翘楚闻言一顿,才意识到,他是要自己手里的火折子。
接过了火折子,锦衣低着身子,翻了翻地上的树枝,挑出几根来,而后点着了火折子。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那几根树枝在他的手底下,就很快地燃烧了起来。“真是没用。本是找你来伺候人的,反倒要我来伺候你。”锦衣一面说着,一面把一旁的树枝都拢在了一起,弄成了一个完整的火堆,“你若是放到我当年,还不得活活地饿死到宫里去。”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翘楚把地上的鸡捡过来。
拿过了死鸡,他低着头,开始给手里的鸡除毛。仿佛是因为过程无聊,而又起过了话头,他就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道:“早年……刚入宫的时候,我们这些被卖进去的小太监,就是宫里的最下等。去根的伤还没好,就被下面的管事给扣了吃食,只能忍着疼自个儿找吃的。”他说着,眸子里显出几分阴毒,却又倏忽不见。他从不记死人的仇。“所以,生火偷食,我们什么都会干,因为这个,也没少挨鞭子……还有那么几个命薄的,就因为几个红薯,给活活抽死了。不过……我活下来了。”他说着,利索把手里的鸡处理得干干净净。
其实,翘楚是不愿意听锦衣说话的,可她身边却又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她不自觉地就听了进去。而锦衣也就继续讲了起来,道:“不过想想后来,活着也不见得就是比死了强……到长大了些,我们也就知道了,在宫里,靠偷东西活下去,简直就是愚蠢到活该送命的做法。再后来,我们知道了该怎么巴结排挤讨好奉承,尽管活得卑贱,却也活得好好的了……”
“我以为那就是最卑贱的活法了,直到我撞见了先帝……从此一步登天,从一个粗使的小太监飞上了枝头,成了先帝的枕边人……多少人羡慕啊……”他说的是这样的话,却一字一顿,让人觉得字字渗血。
“多羡慕啊,本就不是个男人了,又要连人都不是了。作为先帝的玩物,脖子上套着铁链,屁股里塞着尾巴,平日被圈在笼子里,等先帝有了兴致,就雌伏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只要陛下乐意,就什么都得受着……陛下喜欢漂亮,就要像女人一样梳妆打扮,陛下喜欢不能走路的无助样子,就要把腿也弄残废了……”原来锦衣的腿,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而残的……
锦衣说着,闭上了眼,猛地扔下了手里的鸡,手指打着颤。翘楚听着,也觉得震惊。竟然把人这样圈养,难以想象那个先帝的心里存的到底是怎样的兴趣。
锦衣显然是极不愿意回忆起这样的过去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强迫自己回忆着,甚至还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赤着身子在大庭广众下爬,弓着身子在地上舔食……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没有人把我当成一个人,不管自己怎样对自己说,你是一个人啊……都不是……最后,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人来看了……”他用了“如今”这样的时间代词,似乎是已经在回忆中回到了过去。
他声音颤抖着,紧紧地咬着牙,指甲戳进了掌心里,额头上浮起了一层薄汗。他显得极端痛苦,似乎怎样也脱不出来。
翘楚从未见锦衣这样失态过,尽管无法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却仍很被感染。最伤人的永远都是自尊。
锦衣闭着眼睛,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不说话了。长久的沉默往往意味着爆发,尽管对锦衣的经历有所同情,但任谁更加在意的都会是自己的处境。翘楚见锦衣很久没有说话,心里忐忑了起来。他的经历,她听起来都很难受,他的感受可想而知。而他如今这么痛苦,等下醒过神来,会做什么用以发泄?反正,不管怎么发泄,都是一定要发泄到她的头上的。翘楚这么想着,咽了咽口水,开始在心里不断地思量着要找一个什么样借口先离开一会儿。
过了许久,锦衣才平静了下来。睁开眼,他转过头,默默地看了一眼翘楚。翘楚本就因为他长久的沉默而忐忑,如今一见他看她,更是不自觉地严阵以待。
锦衣见她这样,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很快,他却又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扭回头,俯下身子,捡起了之前被扔在地上的野鸡,继续着手处理起来,同时对翘楚道:“还愣着做什么……火都要熄了,还不快添柴!”
翘楚如获大赦,忙站起身,走得远远的,捡树枝去了。
柴火边,锦衣低着头,尽管被融融的火焰惠及着,他却仍觉得有些冷。“无妨。”他坐在那里,忽然低声自语,道,“太过简单,反而易失……所以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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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沐清风飞快地在城镇的屋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