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爱几重-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爪,显出了平静祥和的一面。
天色晦暗,星月无光。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脚下琉璃瓦的屋顶和日渐凋零的树梢,但同时被照亮的还有我与梁慕枫疾驰而去的身影。在隆隆的雷声下,身后也有喊杀阵阵传来。梁慕枫足尖用力,我们便离开了大内禁宫的地界,向着祁阳的北城门而去。
祁阳之北是高耸如云的祁山,山顶终年积雪,松林密布。若是能顺利出了北门,逃至祁山之中,便等于是成功了一半。身后传来兵器破空之声,梁慕枫半侧过身一抬手,已将一枚飞镖接在手中,未有丝毫迟疑又甩了回去,身后果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他边跑边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条黑色的冰绡缎带,我只感觉腿上和腰上一紧,已被他负在了身上,说道:“温瑞航对你不赖,竟然胖了不少。”
他的气息略有凌乱,偏偏嘴上却开着这样无端的玩笑。我趁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灯火如昼,显然是有追兵追了上来。城门口也亮起了火把,显然已得到了传信,加强了戒备。
雨丝飞扬,沾湿了我的头发,滴落在睫毛上仿佛大颗的泪珠。身后已有弩箭射了过来,梁慕枫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挥,便将一大片弓箭扫到了地上;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至,他身上负着我这个累赘,无论转身还是对敌都稍显迟滞。他的肩头已被流矢所伤,腥热的气息传来,濡湿了黑色的夜行衣。而此时弓箭撤下,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似是万千的雨丝铺天盖地袭来。梁慕枫低头咒骂了一声,将我从后背转移到身前,用整个身体将我护在怀里,闪展腾挪间,我看到那漫天席卷而来的竟是一颗颗发亮的银针。
梁慕枫抱着我从屋顶跃下,往那房屋密集的民居方向奔去。他纵身翻过一道矮墙,手上石子一弹,院子里的狗便没了声息。他将我放了下来,拉着我的手向后院飞奔而去。
推开一扇柴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待到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我发现这是一间柴房,墙角堆满了劈好的干柴和稻草。梁慕枫脚步踉跄,我急忙将他扶住,抱出墙角的稻草让他坐下。我的手指迅速地搭上他的脉,然后从荷包里掏出冷香丸塞进他的嘴里,说道:“你身体里有六颗针,针上有毒,我得给你挑出来。”
梁慕枫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温瑞航果然心狠手辣,明知你在我的手上,还是射出了暴雨梨花针。”
我想到他的怀里去掏火折,却被他捉住了手腕,摇头道:“我的伤不妨事,先不要点火,以免暴露。”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撕下了一块衣袍,绑在他受伤的肩胛之处。我们在黑暗中相顾无言,梁慕枫盘膝而坐,似是在用功镇毒,而我则痴痴地望向他闭目的脸庞。我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他似乎是瘦了一些,脸部的线条更加冷峻,秀眉轻轩。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停在我的脸上。
我急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摆,轻声说:“我该把针挑出来,不然用功也是没用的。”
他望了望紧闭的柴门,似是在计算什么,然后问:“需要多久?”
“不会很久,”我抬起头,“我的手法很熟练。”
他似乎对我的话有些怀疑,歪着头看着我。我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说:“隐谷的独门秘器。”
六颗针都在后背,他转身背对着我脱下了夜行衣,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又是一阵血流不止。我点上火折,交到梁慕枫的手中,然后从针匣里拿出一根五寸长的套筒,扣在他的后背上按动机簧,便听得啪嗒一声,一根银针被吸入了套筒里。依次将剩余的五根针也吸出来,我又将他肩上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帮他穿上了衣服。
火折在瞬间熄灭,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和寂静。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这问题一直盘亘在我的心头,好似一块大石压得我无法呼吸。
黑暗中他淳厚的声音缓缓传来:“苏姑娘于慕枫有救命之恩,慕枫自当以图报之。”
不知为何,我的心却突然沉了下去:“其实你不必将这件事时时放在心上。若说救命之恩,在我们跌下山崖时你也曾救过我。”
“害苏姑娘跌下山崖,原也是慕枫的不是。”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能喊我一声‘阿凝’吗?”
黑暗中一片沉默。我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的回话。我不免自嘲地一笑,刚想开口,他却突然伸出手来捂住了我的嘴,低声说:“有人来了。”
外面果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天空被火把照得通红。一个苍老惊惶的声音颤抖地说道:“各位官爷簧夜至此,不知有何指示。”
“奉太子殿下之命擒拿要犯,你可曾见有可疑之人进来?”
“小老儿独居于此,很早便睡下了,不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这柴房只有一扇门,我推开高处的小窗向外张望,见后院还是一片寂静,心想这些官兵也许只是奉命搜查,未必就已确定我们的位置。我扭头看了一眼梁慕枫,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手里按着软剑似是随时准备跳起来。我来到他的身后低声说:“你从那小窗逃走吧。”
他的脸上终于现出了惊愕的表情,问道:“那你呢?”
我低头绞着衣襟,声音几不可闻:“你能来救我,我很高兴。你已不欠我什么了,以后不用总想着报恩了。”
他张口欲说什么,我已运指如风,点了他身上的穴道。他似是愤怒异常,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将干燥的稻草盖在他的身上,又将荷包里装着冷香丸的瓶子塞进他的怀里,说道:“不要运功,这是我隐谷一派独门的手法,不要妄想能冲破穴道。一个时辰之后,穴道自会解开。”我将稻草盖好,只剩一个小缝供他呼吸。终于看不到他的眼睛了,我盯着他的轮廓许久,黯然地说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我无能为力的,比如光阴流逝,比如生老病死……比如,你不爱我。”
我推开小窗,纵身跳了出去。
☆、冷透人衣袂
窗外雨丝绵绵,雷声滚滚。
我转过头最后望了那扇小窗一眼,眼睫上的水雾簌簌抖动,也不知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腾身而起蹿上了房顶,沿着一排排的屋顶飞跑起来。
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只知道要让自己尽量明显,好将众人的视线从那破旧的柴房转移。我的脚蹬在屋顶的瓦片上噌噌作响,不多时,身后果然传来衣袂风声。我偷偷回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一时也分不清有多少人,只好加快脚步,拼命地往前奔去。
被小雨打湿的瓦片湿滑难耐,我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已失去平衡向下滚落而去。被温瑞航掳到南朝那天,在青萝江上左臂受的箭伤隐隐作痛,我的身体撞在坚硬的瓦片上发出咯咯的声音。而身后风声陡起,我已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拢在怀里,连那无孔不入的雨丝都已感觉不到。鼻端传来阵阵龙涎馨香,贴在我脸上的布料光滑柔软。我当然知道那是谁,所以一把推开了他,跳下屋檐,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揉着脚踝。
温瑞航黑着脸,单膝跪在我面前,抢过我的脚放在他的膝头,脱掉绫袜。我想抽回,但他实在握得太紧;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被他一眼瞪了回去。左脚踝处已高高肿起,他的手指按上去,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我便任由他去了。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真想回家也得打个招呼啊。这天黑路滑的,果然把脚扭了吧,真不让人省心。”他的语气舒缓,仿佛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明明知道我有援手却只字不提。但听在我的耳中却是雷声滚滚,让我冷汗淋漓。
他重新帮我穿上鞋袜,长臂伸到我的膝弯之下,打横将我抱起放到马上,然后便坐在我的身后,大氅一裹,将我严丝合缝地拢在一片黑暗之中。马匹缓缓向前,温瑞航一直不发一言,只是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我僵直地坐在他的身前,死死扶着马鞍的边缘。等回到东宫时,已是脊背僵硬、四肢麻木了。
我回到院子里倒头便睡,徒留一个背影给温瑞航。而他似乎在原地站立许久,才终于叹息一声悄然而去。我望向漆黑的帐顶,脑中似有万千思绪翻滚,但却茫然地什么都抓不住。我多么希望那个人能拼了命地爱我,能狠狠地疼我;我多么希望我消失后,他会拼了命地找到我,抱紧我说:“我离不开你,我真的很爱你。”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他连一声“阿凝”都喊不出口,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对我无所相欠。看得太透,果然是没有快乐的。
我是被院子里嘈杂的说话声和泥瓦匠挥舞工具敲击砖石的声音吵醒的。推开窗子一角,只见几个满身泥水的粗壮汉子正在西边墙角处卖力地修葺篱笆、平整土地。我一开门,就见香兰守在门外,仍是穿着日常一贯的粉色衣裙。见了我则很是意外,说道:“姑娘起身好生轻巧,香兰都没有听到。”
说罢,她已将洗漱的面盆端了进来,服侍我换了新的裙子,又绾了简单的发髻。小丫头已将早餐端了进来,是香喷喷的凤梨酥和红豆粥。我本就对这类甜食无甚兴趣,随便喝了两口粥,便指着院子里忙碌的工人问道:“那些人在干什么?”
香兰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见姑娘整日烦闷,便着人劈出一块空地,让姑娘可以随意种些花花草草。”
我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工人们推着独轮车,将一车车的泥土倾倒在那块花圃里。香兰也跟随着来到了我的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说道:“香兰在东宫里服侍了五年,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对哪位娘娘像待姑娘这般的。姑娘昨夜不告而别,殿下担心得要命……”
香兰还欲再说什么,已被我挥手打断了。
天已放晴,但经过昨夜冷雨肆虐,院中更显颓败。一名青衣小娥疾跑而来,将一张用梅花笺纸写就的请帖交到我的手上,说:“惠娘娘说如今天气寒了,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盛,请姑娘一道观赏。”
我将帖子接了过来,那含着淡淡梅花香的素笺上寥寥几个清秀的簪花小楷,却是字如其人,惹人垂怜。我将帖子交到香兰的手里,说道:“去回了惠娘娘,说君凝不胜荣幸。”
那青衣小娥退出去后,香兰却急忙转到我的身前,说道:“姑娘要当心啊,惠娘娘妒心极重,之前被太子殿下宠幸过的几位主子,都遭了她的毒手。”
我却呵呵笑了一声,转身倒了一杯冷茶,灌进口中时那透骨的冰凉让我的头脑也随之清明:“我和你们的太子殿下,半点关系也没有。”
雨后的金英园里落英满地,但红紫黄白的各色菊花却开得如火如荼。在那蜿蜒的九曲回廊之上,一个披着大红色披风的年轻女子正伸出纤纤玉手,拂去花蕊上的一颗露珠。
我远远地看着她,即使是在繁花锦簇之中,也是那么鲜艳夺目。
能耐得住深宫寂寞的女子都是可怕的,而能让整个深宫大院只有自己一人的女子则是最可怕的。
听到脚步声响,惠芯回过头来,冲我嫣然一笑,指着身旁的一株紫菊,说道:“苏姑娘看这菊花开得多么妖娆。”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在宫室内勾心斗角的人说起话来就是爱绕弯子,而我显然有些不耐,直奔主题地问道:“惠娘娘邀君凝前来,当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她拂在花蕊上的手一紧,身边的地上便多了一片扭断的花瓣。而她说话的语气仍是不紧不慢,仿佛正与最亲密的姐妹说着私密的悄悄话:“听说苏姑娘是神医之后,怎么会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