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大丫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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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不说骇人听闻。这般早已传遍京城的盛事;又有皇上指婚;闹将起来;根本是连万岁爷的威严都受到了波及。
贺言梅啊贺言梅,怎不是向天借的胆;居然能做这种枉顾伦常,欺君罔上的事……
“我跟你爹昨儿商量了一夜;我们家在这事上;其实也有很为难的立场。主要是,那贺公子同你之间的私交……现在京城的人心里面;怕也早都认为我们是依附贺阁老那一边,虽说我们家是人少式微,在朝中威望也不高;但只从贺公子和你两人的交情上说,如果,真需要我们沈家做什么事,我们还真开不了拒绝的口。”
淑云夫人只是担忧的顺口说了出来,也没管那么多,自然也想不到沈洵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如果贺言梅做出了这事,莫说柳家女颜面全无,连贺家在内脸面都没了。
柳家女的何等的贵重,若不是嫁贺言梅,也是嫁一等的公卿世家,如今可好,人家好好一个女儿,名声被毁成了这个样子,那柳家能对贺家善罢甘休才怪。不用想都知道柳相现在多恨姓贺的。
沈洵轻轻道:“如今的办法,只有请皇上收回成命,柳丞相在朝堂上,只怕也不会再顾及贺家颜面,直接上表陈情的可能性太大了。”
淑云夫人在自家儿子面前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吞吞吐吐道:“对呀、这一在上朝的时候就撕破了脸,到时候万岁爷的金銮殿还不知要吵成什么样。你爹和文宣……两人都在殿上,想不说话,都难。偏你爹这官职,上次贺阁老的分量太重了,这样的恩情如果不还,我们沈家也过意不去。可这件事,实实在在又是贺家理亏,洵儿,这话,太难说了。”
淑云夫人的想法,恐怕也是整个沈家的想法。若如今贺柳两家的立场对调一下,那沈家这恩情绝对二话不说,拼力帮助贺阁老弹劾柳丞相。可现在是柳丞相占理,主动权就变成了对方,想想也知道,柳氏一派绝对牟足了劲儿对付贺阁老。
这事恐怕收场是万万的收不了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沈洵叹息道:“娘与儿子说这许多,儿子却也帮不了什么忙。”
淑云夫人满眼慈爱温和:“便只是能与你说一说,心里怎么都平静多了。”
送走了淑云夫人,花期虽然是个奴婢,也不由为这种事唏嘘。沈洵只能先摆手让她们几个退了下去,在院中又独自坐了会,方拨弄轮椅朝屋里去。
贺言梅在窗边一揖到底:“洵兄,我知你是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沈洵看了看他,声音里也听不出波动:“贺言梅,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做了这样的事,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然笑意不达眼底,也是枉然。跟夸夸其谈的贺言梅形象,的确不相符。
沈洵揉了揉眉心,轻叹:“包庇你这样大的罪名,你自己不知道后果吗?”
贺言梅反问道:“楼南,你不让我待在这,此时我要出去,你想眼睁睁看着我会有什么下场?”
恐怕贺阁老本人此刻都是怒火滔天,手握乾坤了一辈子,到老来却被自己孙子摆了一道。贺柳两家的一腔肝火正煮到沸点,加上难测的天威,只差贺言梅这个集于一身的宣泄口。
说句大实话,遇到那些人里的任何一个,贺言梅不被剥皮拆骨,才是怪事。事到如今,没人再管他是不是贺家继承人,这件事足够把他从人人高捧的贵公子彻底沦为过街老鼠。
贺言梅亦真亦假的说了句:“就算你待我不比从前,也不能狠心至此吧?”
沈洵被问的无言以对,人家坦坦白白的讨人情,他能如何?
贺言梅已经走上来,按住他肩膀大力道:“古人说食同器寝同榻,咱们终于也效仿了一回。”还言笑晏晏低头看着男主人。
素锦道:“但贺公子不便和公子同住。”
贺言梅轻笑:“楼南,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只需几日,我只住几天,绝不会给你多余的打扰。”
本来就是躲进来的,要是单独再给他个房间大鱼大肉招待,以本府主母少夫人的过人耳目,只怕不出半日就知道了。也没有比跟沈洵住再隐蔽的方式。
沈洵都不再表示反对,素锦只好罢了。
只要稍等几天,聪明人都知道不赶在气头上做事,只有等这么多人的怒气消磨掉了一些,贺言梅才敢现身。这也是他连客栈都不敢住,哪家的客栈能脱离的了京城这两家的势力范围?
贺言梅初来乍到,很讲究礼貌。多了这么一个大活人,饮食方面还要不动声色。
素锦就这么随口吩咐阿久:“最近公子夜间容易起,你在小厨房里多烤一些糕点送到公子房里。”
小厨房关闭,但烘烤糕点这类简单活还是能做的,阿久很麻利的一下午就烤了五六种点心,装成两大盘端到了沈洵桌上。
素锦给沈洵斟茶,低声道:“奴婢终于是明白,公子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洵刚抿了一口雪顶鸣翠,示以询问眼神。
“您说,并不敢乱下结论,因为您并不像以前那样了解贺公子。”
那是以前几个丫头问的时候,贺言梅屡屡上门,正是旧友重逢熨帖之时。沈洵说的相当保守。
沈洵思及此,也淡淡一笑,看着她:“那你现在又怎么认为。”
素锦道:“开始只以为贺公子是个挺简单的人,但世家公子,怎么也不会太简单。应该是三分简单,七分心思。可若现在来看的话……”
沈洵与她眼神触碰,摇头道:“他完全是十分的心思都有。”
素锦此时就道:“贺公子是个很不简单的人。”
贺柳两家的婚事或许对谁都是大事,但对老太太,就完全没那回事了。老太太关心的,仍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她心里所想的才是她眼中的大事。
晚饭时分,她果然又提起来,前几天她絮絮叨叨个没完的,本以为敲打了媳妇几句很够用了,可现在媳妇也没给个准话,态度依旧模糊的使人生气。
“淑云,我让你张罗洵儿的事,你怎么反倒办着办着没了动静?”
而今这桌上,沈东岩沈文宣何钟灵一应齐全,都坐在旁边吃着饭呢。这时候提起这茬,淑云夫人只觉得十分尴尬,“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老太太皱了皱眉:“到底有什么来不及的?这么点事非要拖个什么劲,你年轻那会子反而不像这么磨叽。”
何钟灵目光转动,默默就在饭桌上扫了一圈。
一旁,沈东岩筷子不由顿了顿。淑云夫人在桌底下踢了踢他,其实这件事情在老太太提起的当天晚上,她就跟沈东岩原原本本说了,这事情淑云夫人自己到底还是做不得主,和丈夫商量是必走的道路。
沈文宣也没说话,谈论到沈洵个人事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出声。于是就变成老太太一句话砸下来,没有一个人接应的。
老太太筷子一放:“不过是纳个妾,今儿就说个明白。我老太婆是想不通,这是什么不好的事,需要这么屏气敛声的?到底是哪来的怪毛病,若都不愿意上前,我自己就做主挑几个好的姑娘,带着礼上门说去。只到时候你们可别有什么不满。”
沈东岩不能再装听不见,他索性拿了帕子擦嘴,片刻道:“娘,为何又要给洵儿纳妾?”
老太太目光转向他:“你却是问我为何?自己是个当爹的成天价只知道上朝办公事,我问问你可曾看过你儿子几次啊?婚事你们夫妻都不着急,没一个管事的,我为何舍了老脸天天干些惹你们嫌的事?天天价还要你们在心里面骂我,我吃饱了撑的!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些做爹做娘的、哪个要是尽到了责任,需要我这个老婆子操这份心吗?”
淑云夫人知道老太太又用了拿手的,训人。长辈这招总是屡试不爽,绝对让人无反口的力气。
沈东岩在朝堂上官威赫赫,面对老母依旧还是个儿子。他心平气和道:“娘,洵儿也不是多年前还未长大的人了,许多事总该他自己做主,别人反不好相强,您也该明白这点才对。”
老太太一点不词穷:“就是他大了,我才会想要给他纳妾,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心思怎么想的,怪我没让他自己做主?他要自己真的有这个心做主,我绝对不阻了他。可话说在前头,究竟是我不讲理、不许他做主了,还是他压根不想做这个主?”
这话从情理两方面都说的很绝,淑云夫人内心都叹息,老太太这是越来越精明。沈东岩道:“如果洵儿不想做主,此事更没有必要说了。”
老太太认定的事,八匹马也难拽回来。“你们要实在不想说,那还是我,我这个老婆子明天再讨人嫌一把,去跟洵儿说!”
沈东岩也皱了眉,低头拿了两勺子汤,避开了和老太太硬顶。
反而是老太太等了会沉声道:“怎么不说话了。”
沈东岩慢慢道:“娘,您要是还认儿子是沈家的家主,那儿子就只有一句话。”
何钟灵眼底闪过暗光,把家主都抬出来了,老太太略有些生气:“谁不让你说话了,你自管说。”
沈东岩把手帕一撂,端端正正就坐好了,目光也绝无仅有的严肃起来:“我沈家的男人,不纳妾。”
老太太当场就拍了碗筷,目光震怒的看着他和淑云夫人两人:“你再说一遍?”
眼看气氛急转直下起来,剑拔弩张,一直沉默的沈文宣立刻拉住老太太手臂:“祖母不要动怒,还是先冷静下来。”
何钟灵难得不像平时,机灵的说些玲珑话打圆场。她心里深处也为自己名义上公公的话受到了震动,她看着沉默不语的淑云夫人,突然意识到,这几十年下来,淑云夫人也只是沈东岩身边唯一的妻子,没有任何妾侍。
所以老太太似乎才生气,但沈东岩没等她改变矛头,就沉重的说下去:“夫妻夫妻,哪里有妾侍的地位。从来身边塞了太多女人带来的都不是好事,依我看洵儿的坚持就是对,除了日后明媒正娶进来的正妻,唯有相敬如宾才能家和人宁。远的不说,便是贺家近来闹遍京城的风雨,不也是因为女人引起的?别人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进门,你是宠的好,还是不宠好?是就此冷落人家一辈子,还是留着以后宠妾灭妻?”
老太太被亲儿子一篇话,说的脸上青白交加。过了好半晌,老太太就是老太太,还是想到了说词:“京中大户哪家不是妻妾成群?只你危言耸听,我从来也没听说过哪家就至于宠妾灭妻了!还不是个个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最后一句话说出老太太心声,沈家人丁不旺是横亘的一根刺,谁都不踏实。
沈东岩坐在已经默然失语的妻子旁,句句的反驳:“但任凭哪一家也不会真正有我沈家和谐,娘,争斗的事难道你自己不曾看的太多?儿子从来没有妾侍,与淑云这么多年相携走过来了,没有一天觉得苦。大哥这辈子唯一抱憾之事,不就是没真正有个妻子吗?”
提到已逝的长子,老太太已然挡不住泪:“便是我,我一辈子也没阻止过你爹纳妾!我们家一样好好的过来了、从来没有过不开心!你如今说此大逆不道之话、简直强词夺理甚深!”
沈东岩定定看着老太太,“娘,您是人人称道的贤妻,主动愿意为爹纳妾。可是之后呢,爹没有半分冷落过您,妾侍形同虚设三十年,一直无子。若不是爹对您有情,一个女人何至进门三十年无子?”
这话彻底击垮了老太太,她虽不曾再说什么,可脸上骤然痛彻心扉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钟灵久久没回过神来,她看对面自己公公神情依旧坚毅,而淑云夫人低头拭泪。沈家男人,不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