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江湖录by梨花女御-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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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股痛由心口深入肺腑,咽下苦果,他苦笑,才缓缓道,“那是因为,我若是不如此,便无法练成‘玄阴秘术’。”
“我的资质,从上辈子你就了解,”他惨笑,“若是能习武,便不会被承泽杀死夺了你。”
“我等了你太久,不能功亏一篑!我要足够强大去找你,只能剑走偏门,练习西川道君的那一门玄阴秘术,若是不如此,我如何摆阵寻你?如何找到你?如何复仇?”
他声音高昂起来,带著颤抖。
媸妍摇头,“不,恐怕复仇才是你最重要的吧。”
“当年的精卫早已不见,再也没有人会以自己仁慈的一念填海,现在活著的,只不过是一个心存暴虐,表里不一的精卫了。”
“不!你不懂!你不懂!”杜精卫嘶吼起来,“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我死了之後,一直徘徊不去,亲眼看著他占有你,囚禁你,逼你产子……最後你自刎而去。”
他冷笑两声,“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本来郎阿里也该死,可是看在他的祖先保全你的份上,我就饶了他离开。”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一片,“杜承泽他们这一脉本就是孽种!都该死!都该死!”
他大笑,“他做的这一切你没看到吗?他是在报复你!他让所有女人猪狗一样活著,就是为了报复你,现在你看到了,龙霖终於要没有多少女人了。”
他凉凉笑了数声,“他毁了你,还要毁了龙霖。”他想去拉她的手,“这一世我依然是双胞降世,从成年起,就被那狗皇帝圈禁在边城,不得踏入中原一步。我怀疑,他就是承泽的转世,也很有可能保有记忆。你我夫妻一体,应该向他讨回一切!”
媸妍避开他的手,摸向画卷上女子的衣衫,“就是因为你这麽喜爱女子青衫,李慧心才会日日青衫呢,你瞧,她的表情是不是也慈眉善目,跟你这画上的芮莲如出一辙?”
看著杜精卫脸色难看,她又笑了笑,“她倒是痴情,你用食物暗暗封了我的武功,她却替我解了。这一切便说得通了,她看不起甘草那等山野女子,但却不敢以下三滥的手段对待莲华阁主,便以攻心之术,想要我明白你对我的控制和欺骗。”
“她果然洞悉人心。”
杜精卫神色变了几变,急道,“你为何还要提她?她对我什麽都不是!她对你做了令人发指之事,我必定将她丢入荒漠活埋,或者挖鼻刺字,丢入下等娼寮,你可能原谅我?”
媸妍摇了摇头,“我不原谅你,永远也不能。为了我失去的儿子,那是一条命。如今的芮莲已经是狼窟里出来,不知失身多少次,只为换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比你口中下等的娼妓并不好多少。”
杜精卫终於失态,嚎啕大哭,紧紧抱住她,“不!我真的不想的!我不知道阴差阳错,老天会安排我们这样!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原谅我……”他突然跪下,抱著她的双膝,“我们走到今天,终於相认,你忍心离开我?你让我怎麽办?”
媸妍摇摇欲坠,不忍看那暖玉般的公子发髻散乱,匍匐哀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日何必要去毁掉一个弱女子的全部呢?在你夺去那个弱女子童贞之时,你已经毁了我们的一切。”
“我们相知於治疫救灾,那时的你,是多暖的心肠,现在的你却要为了一己之私散布瘟疫病。”
“错误或许可以谅解,但是人却不可以,你早已变了,你扪心自问,现在的离主,为迁怒而杀人,为武功而掠夺,为推卸而陷害,为一己私欲而乱天下,真的还是当初那一人吗?”
“我也想……我也想……一直不变……可是好人注定是不长命的。我想这次活到最後。”
他双目无神,颓然看著她,声音很轻很慢,却听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良久,像是意识到结果,杜精卫瘫坐在地,烂泥一般,沈默半晌才发出颤抖的声音,“我们之间,再也没法挽回了吗?”
媸妍脸色冷硬肃杀,“不错,覆水难收。”
她本该杀了他,可是看过前世那些点滴往复,她却无法对他下手,或许,这样活下去,对他是最好的惩罚。
他看著她穿著鲜红的嫁衣,离开他们的婚房,飞身而下,飞燕一般消失在沙漠之中。
这个窗口,曾是他无数次守望之处,此次却要亲眼看著她离开一去不回,何其残忍。
在新房中枯坐了三天三夜,直到整个人形同枯木,他喃喃自语,“我现在,只剩下报仇了,对,报仇,我还要报仇……”
“来人!云霏!”他大喝一声。
进来的却是李慧心,李慧心是亲眼看著媸妍飞身离去的,她很满意,本以为需要一点点挑拨,没想到她心比天高,就这麽一走了之。不过同为女子她也能理解,像她那样的强者,最忌讳的便是为男人所控制。
她今日特意穿著最飘逸那件青衫,嘴角点上一滴胭脂豆,面上著了淡妆,竟是颜色逼人,透出些别样的妩媚。
“启禀公子,”她为难道,“云右使跟西川道人见过之後已经连夜离开乌兰,去向不明。”
杜精卫想起来了,佐云霏不愿看著他们日益亲密,早有去意,而他亦不放心佐云霏留在身边,他逼佐云霏设局演戏,答应他骗过莲儿後就放他远走天涯。
他果然走了。
他心中一片苍凉,突然转眼看向李慧心,神情近乎偏执,“你来的正好。”
若不是她,芮莲就不会经历那麽多痛楚,变成这样冷硬之人,若不是她,芮莲就算知晓他的过错,也已经武功尽散,无法离开,他迟早会暖化她的心。
他的眼光带著一股邪气,让李慧心心中燃起狂喜,她知道媸妍远走,也知道杜精卫在房中枯坐三天三夜,男人绝望之日,正是趁虚而入之时。
“你过来。”杜精卫声音深沈,让她心中荡漾,走了过去。
“公子?”
杜精卫突然出手,将她身上青衫扒下。
李慧心狂喜,表情迷醉,看向杜精卫,“公子你……”
杜精卫冷冷道,“你也配穿著她的颜色麽?”
李慧心突然觉得不好,只觉得一阵钻心剔骨之痛,那道青练已经穿透自己琵琶骨,被他牢牢绕在手上,打了个结。
“公子!”她凄厉呼救,“公子,慧心爱慕你也有错吗?”
杜精卫声音如修罗般冷漠,“怪只怪,你不该对她下手。”
李慧心急道,“慧心是无辜的啊!慧心没有对主母多嘴过什麽!”
杜精卫懒得再对她解释什麽,只牵著青练,往楼梯下走去,将李慧心生生从顶层拖到楼下,留下一路血迹。
到了楼下,李慧心已经痛得昏厥数次。
突然闪过来一个黑影,却是他的四大杀使之一罗广。
“求主公放过药使大人,当年的事,都是属下亲力亲为。”
杜精卫愣了一愣,神情叵测,浑身散发著可怕的戾气,他认定,罗广也曾经奸淫了媸妍。
他突然笑了,笑的一干人等伏地不起不敢出声,笑出了眼泪,他就算报仇,也洗不清自己了,他的手下竟然都欺她如此,叫他怎麽有脸求她回来?
也不知笑了多久,他的声音疲惫,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将李慧心带到獒圈,给它们都喂药,把罗广绑过去,堵上嘴好好看著。”
“三天之後,都扔入万蛇窟。”
(12鲜币)269。挽回
岳小川拖著无知无觉的身子跪在大殿,目光死灰。
他已经换上灰色僧袍,头发散乱。
“阿弥陀佛,”了空叹了一声,“施主因情所困,难免一叶障目,可还要再考虑考虑?”
“一旦落发,便再也不能反悔。”
良久,岳小川淡淡道,“我愿意,请方丈剃度。”
“善哉善哉。”了空犹豫许久,终於摇摇头,拿起剪刀,对上那满头青丝。
“我不准!”
僧堂中一干僧人俱被那女声惊得一愣,只见那女子一身大红嫁衣,满头凤冠已经因为风霜赶路而七零八落,像是戏子谢幕,狼狈不已,然她的美豔不会因为妆容的凌乱丝毫减损。
她满身的风尘仆仆,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不知道是行了多少里路。
因她几次出现都是蒙面,此时以真面目示人,白云寺里倒并没有人记得她。──也或许有那麽一两个,但是却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
她穿著新娘那一身闺秀婉约的礼服,却偏生疾步如飞,气势汹汹。
她的声音霸道而蛮横,十足的不讲理,“我不准!”
她痴痴看著灰色背影,先前的气势却亏了下去,几经挣扎,最後终究说不出什麽,只得慌乱和哀戚,“小川,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一出声,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脸上的胭脂和粉黛都被冲湿下来,狼狈的像小丑。
她只想著她自己了,从没想过,事情会有这样可怕的结果。如果他一开始就跟她闹,说如果她去结婚他就去出家,她可还敢那麽任性自私?
岳小川身影微动,头低了低,没有说话,眼神冰冷似乎不为所动,却悄悄落下泪来。
良久。
“如果事情都只得一句原谅,又哪来痴男怨女。”他的声音低沈而淡漠,像是看破了,竟是不准备再回头了。
媸妍听他说话心意已定,突然天塌了一般,心亏了一块,这与当初因情蛊的心痛却不相同,不是那种不由自主的心悸,而是真真实实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块,不是那种被动的疼痛,却是从五脏六腑甚至微小的血管神经中传递出的痛苦。
如果之前是由她的心来告诉她爱谁,那麽现在是她自己来告诉自己,究竟何为爱,她爱谁。
意识到一切都完了,她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淋漓尽致,大声嚎哭起来,引人侧目。
她的哭声直入云霄,绝望惨烈,只余嚎啕,像是三岁稚女被亲生父母丢到密林深处,投喂饿狼。
和尚们难以理解这等娇媚绝色的小姐为什麽要泼妇一般嚎哭,那即将加入自己的兄弟似乎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出色。
媸妍不知道自己要哭多久,她只知道,她头一次有这种痛入心扉只求速死的感觉。
直哭的一干人等目瞪口呆,终於,有人不厌其烦。
灰色的僧袍在她身前停住,向她伸出手来,带著些许厌弃和不耐,“还哭什麽,要丢人到甚麽时候。”
媸妍抬起泪眼看他,痴痴呆呆。
他却像是不耐与她分说,已经只剩背影,然这背影,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像是忽然明白,踉踉跄跄站起来,扑过去抱住他明显瘦了的身子,鼓起勇气,“小川,我们会白头偕老,一定会的。若是我再辜负你,便叫我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往生!”
岳小川沈默,意念在她的哀求中土崩瓦解,蓦地身影一转,神情依然淡漠,她却眼尖的发现他眼下也是两行清泪,“这是你说的,我不会阻你……你记住,这是你最後一次招惹我,若是有那一天,我亦会……亲手了结了你。”
“阿弥陀佛……”一众僧人早已在了空示意下背过身去,非礼勿视,唯了空看的兴致盎然。
岳小川为她擦拭花猫般泥污的脸,媸妍为他挽好发髻,两人就要相携款款离去。
了空看向岳小川,放远了声音,“在佛门净地喊打喊杀,总为不妥,幸而老衲没收了施主,不然施主可要成为佛门叛逆。”
岳小川这内敛之人在这地方说出那样决绝之话,一时发乎情而已,此时被他嘲讽,亦是脸上一热,不得分辩。
“女施主,你强闯白云寺,如入无人之境,恐怕过於唐突吧,”了空微微一笑,模样慈眉善目,不像是生气,倒像是玩笑,“可怜我白云寺已经成为红尘渡劫之地,真是罪过……”
媸妍被他打趣,却不像岳小川那般好脾气,她擦了擦脸上花猫般的“胭脂泪”,嘴上振振有词叫嚣道,“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