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本难念的经-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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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蕴的手按在钢刀上,想要强行把它拔下来,荀香连忙阻止他,“你别硬来,这样会害死她的。”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沈冲呢?沈冲在哪里?可以让他去找。”
萧天蕴沉着脸,不说话。
就在两个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军营外面响起了一阵喊杀声。一大帮穿着酒泉守军衣服的人涌入了混乱的军营,把正在互相厮杀的士兵全部包围了起来。一个人的声音在营地里头回响,“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营地里的打斗声渐渐地平息下来,近畿军的士兵全部跪在地上,等待各队的将领辨认真伪。荀香兴奋地跑到帐篷的前面,看见淳于翌和虎跃关的守将杨虎等人,正跳下马背。
“翌!”荀香冲过去,狠狠地抱住淳于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淳于翌接住荀香,只觉得怀里的人往下一沉,竟是昏了过去。
孙御医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御医了。他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果断地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到军营里的混乱平息,他已经抱着他的药箱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沈冲和月山旭两个人在混乱中居然碰到了一起,月山旭寻找淳于翌,沈冲寻找荀香,两个人都被敌人缠斗住脱不开身,直到援军到达。
月山旭见到杨虎之后,赞赏地说,“干得好,动作很快。我本来预计你们三天后才能到。”
杨虎拜道,“末将日夜兼程,不敢怠慢,生怕延误军情。”
月山旭点了点头,“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刻了。你带士兵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第一百零二本经
荀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面;头枕着淳于翌的大腿。她动了动,正闭目养神的淳于翌立刻睁开眼睛,摸了摸荀香的额头,“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荀香慢慢地坐起来,看了看四下,“我们这是去哪儿?叛军被镇压了吗?”
淳于翌的目光落在荀香的受伤的地方;荀香顺势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还有些隐隐的疼痛。淳于翌说,“御医说你的伤口开裂了;还有点发烧,军营的条件太艰苦,我便先带着你回京。”
“那前方谁来指挥战斗?”
“援军比预想的时间早到;何况有旭和萧天蕴在,战争应该很快就能够结束。”这是明面上的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但最私心的理由是,淳于翌不想让荀香和萧天蕴再有过多的接触。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一阵,淳于翌挑开窗帘,看到窗外有很多难民正成群结队地移动。他们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完整,很多婴孩被饿得嚎啕大哭,情景惨不忍睹。淳于翌暗暗地握了握放在大腿上的手。如果说之前对交出政权还有那么一丝犹疑的话,那么此刻,他是彻底下定决心了。满目疮痍的山河,再也经不起铁蹄的蹂躏,就算他要做那个葬送大佑数百年基业的罪人,背着千古的骂名,他也认了。
荀香看着淳于翌严峻的脸色,又挑开帘子看了看窗外,轻轻地摇了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轰”的一声,大地似乎剧烈地摇晃起来。淳于翌下意识地把荀香护在怀中,一手撑着马车壁。接着,罗永忠在马车外面禀报道,“太子殿下,有人劫囚车!”
“命人守住囚车,决不能让炎松冈逃脱!”
又是“轰”地一声,周围都是哭喊声,还有植物被烧焦的味道,荀香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原本完整的队伍,因为这个莫名的爆炸物和火光,被活活地截断成几截,稍远一些的地方,都因为浓烟而看不清。荀香想要钻出马车,去查探一下情况,却被淳于翌扯住手臂,“不许去!”
“我去看看罗大将需要不需要帮助。”
“香儿!”淳于翌沉着脸,声音在轰隆的震动声中却格外地清晰,“别妄想再独自冒险,你要对我负责。”
荀香愣了一下,看着男人好看的眉眼,微微一笑,反握住男人的手说,“好,那就一起去。”
淳于翌还没反应过来,荀香已经吹了一个响哨,一匹马儿很快地跑到马车旁边。荀香先跳上马,然后又把淳于翌拉了上来,牵着他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腰间,“抓牢了,你也要对我负责。”
马儿奔到囚车的附近,禁军和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正在死拼。黑衣人的数量不少,罗永忠被团团围住,几乎无法脱身。而囚车中被打得皮开肉绽,双手双脚的经脉几乎全部断掉的炎松冈,正被一个黑衣人,缓缓地拖出。
荀香从靴子里面拔出匕首对着那个黑衣人,正要出手。那黑衣人头顶的风帽却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姣好却有些岁月痕迹的脸。荀香愣了一下,那个人已经拉着炎松冈坐上马儿,飞奔而去。
淳于翌推了一下荀香,“香儿?”
荀香这才回过神来,驾马追了上去。
官道附近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黑衣人又多被禁军困在囚车附近,无法驰援前方那两个共乘一骑,正在逃跑的人。从南都郡到这里,不算短的一段距离,没有人知道这么多人,是一鼓作气从南都郡越过京畿军营的重重防守,一路狂奔到这里,还是在淳于翌他们离开京畿军营的时候,这帮人便一直尾随,伺机下手。无论是哪一种,稍有不慎,就会有孤军深入,全军覆没的危险,尤其是这样一支特殊的队伍,还是由一个女人来领导的时候。
“香儿,前面那个骑马的人,是炎如玉么?”淳于翌在荀香背后问道。
荀香点了点头,仍还是有些出神。炎如玉的马儿好像因为长途跋涉,十分疲累,不能跑得很快,荀香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地拉近。期间荀香有好几次可以出手的机会,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柔弱的背影,荀香怎么都出不了手。终于到了一处悬崖边,炎如玉的马儿因为惧怕,停滞不敢向前,荀香追到的时候,炎如玉正抱着炎松冈,坐在悬崖边上。
衣袂翻飞,长发如绦,他们身后的天空,蓝的没有任何的杂质。荀香和淳于翌跳下马,缓缓地向这副仿佛精致的画面靠近。
炎如玉一只手放在炎松冈的头发上,眼睛眺望着远方。她像一个最温柔的情人,低低叙说道,“我说要放弃权利,争斗啊,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你却总是不肯听。大哥,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炎松冈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双目微微泛红。
荀香要上前,却被淳于翌拉住。淳于翌低声说,“给他们些时间。”
“大哥,你想回湄洲吗?还记得当年我初进家门,被你和二哥放在房梁上的水淋得浑身湿透……如果没有淳于文越,没有宇文云英,没有家族责任,没有这一切的一切。我们是不是会一直在湄洲,过着快乐而又平凡的生活?”炎如玉低头看着炎松冈,含情脉脉。炎松冈仰头看着炎如玉,泪珠从眼角滚落。铮铮铁汉,也抵不过这蚀骨销魂般的温柔。
荀香的鼻子莫名地有些酸,眼睛也湿了。她觉得是这里的风太大了。
炎如玉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淳于翌,轻声道,“若是将来有机会再遇见瑾,请代我转告,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淳于翌点了点头。
炎如玉忽然站了起来,双手环抱住炎松冈,低声说,“大哥,我们回家。”然后身体便用力地向后仰去。
荀香下意识地往前疾走了几步,想要拉住他们,却只接住了一条丝巾。上面绣着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荀香不知道为何哽咽起来,趴跪在悬崖边,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条丝巾。淳于翌走到她的身边,跪下来,双手环抱住她。
断肠崖边断肠人。自古有多少英雄好汉爱江山也爱美人。其中为了江山放弃美人的不计其数,而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却寥寥无几。真爱难求。他们忘记了,也许此生只有那一次的红袖添香,停留在那年,永远不回再回来了。
回凤都的路上,荀香和淳于翌的心情都很沉重。虽然炎氏是罪有应得,但悬崖边的那一幕却让人不甚唏嘘。千辛万苦地来到那个人的身边,知道结局是必死,却仍是想要死在一起。这样的心意,若是在当初逃离凤都的时候就有,也许结局会完全不一样。也许在临死前,炎松冈也曾后悔过,然而人生毕竟不能再书一遍。
前方的战报每日都会送到马车中来,叛军方面似乎并不知道炎如玉救人的计划,仍在炎松林的指挥下负隅顽抗。萧天蕴几次要求派飞鹰骑进入大佑支援,都被淳于翌一遍遍的婉拒。
另一方面,淳于翌要交出政权的消息,不知为何在凤都中传开。上至朝堂,下至黎明百姓,各个都人心惶惶。徐望山闭门不出,朝堂之上全由萧沐昀和徐仲宣主持大局,所有人都在等着淳于翌回去。
荀香和淳于翌到达凤都的那天,百官在城外跪迎。淳于翌步下马车,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内心忽然无比沉重。国虽然未亡,却也要改朝换代,这些人,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做了亡国之奴。
淳于翌往前走了几步,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荀香留在马车旁边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那些无形的重量,那些艰难的选择,已经几乎要将这个男人压倒。淳于翌在与百官隔着几步远的地方,也跪了下来。
百官纷纷伸手,口中念着,“臣等罪该万死,太子殿下快快请起!”
“殿下快快请起!”
此起彼伏的喊声和当年崇政殿上山呼万岁的喊声一样壮观。
“你们听我说!”淳于翌大声说了一句,百官渐渐安静下来,静静聆听着。
“是翌无能。为君者,为社稷百姓鞠躬尽瘁,本来无可厚非。若仅我一人,当流进最后一滴血,保家卫国。但为君者,亦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以苍生为己任。离开凤都之前,我心中仍然摇摆不定,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在回京的路上,看到饿殍遍野,难民遍地。以我大佑如今的国力,以我个人的能力,无力抵抗大梁的铁骑,若我倾举国之力,强行与大梁对抗,结果便是像如今的西凉一样,曾经繁华的城池变成一座座废墟,西凉人几乎消失殆尽,那样才是真正将祖宗的江山,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所以……我请求大梁皇帝,善待你们,善待大佑的百姓,以他的德行天威,必能将往日的辉煌山河,再次带回来。”
百官中渐渐响起了哽咽的声音,几个年迈的老臣,甚至嚎啕大哭了起来。
“翌不想,却不能不做出这样的决定。翌,是将大佑国祚亲手断送的人。这个千古的骂名,便由翌一人来背!希望各位,高瞻远瞩,高风亮节,能够勉力成全!”淳于翌额头抵地,对面的百官,也纷纷匍匐在地面上,一时之间,凤都城外,满是悲伤萧索之情。
☆、第一百零三本经
倾樱阁;其实并不是遍植樱花,而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大佑的开国女皇年轻时曾经倾慕一个雅士,想要招雅士为入幕之宾。但雅士有一个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两人不愿意分开。后来雅士的母亲强行将二人拆散,雅士入宫,表妹也另嫁。多年后;雅士承蒙圣恩,能够回乡省亲。回到故乡才知道;表妹早在出嫁的前夜,就投井而死。井旁长出了粉红色的樱花;而那位表妹的名字叫倾樱。
倾樱,被女皇喻为至死不渝的爱,独一无二的爱。
荀香听绿珠说完这个故事;轻轻地摇了摇头。帝王家的人,总是为所欲为。自己想要什么人,便必定要得到,丝毫不去管,这么一个对于帝王漫长的人生来说,也许微不足道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