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古代)-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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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台笙点点头,说了声谢遂转身回去了。
她刚坐下来,陈俨将碟子推给她。她低头一看,见碟子里的饼被撕成了小块,不由笑道:“我又不是老人家。”
“礼尚往来,快吃完。”
常台笙就着手边一盏热茶,将这些凉掉的饼都吃完,对面伸过来一只手,递了一块帕子给她:“手擦干净。”
这时外边天已大亮,街道里来来往往的人愈发多,许多摊子也出了。两个人迎着朝阳走到裁缝铺门口,推门进去时,眼尖的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常台笙。他再看看常台笙身边蒙眼的公子,陡然想起那日与小姑娘一起来的那位,竟略惊了惊……那时还好好的一个人,如今这是、瞎了吗?
常台笙取了定金收条搁在柜台上道:“来取上回定做的喜服,小姑娘的衣服若做好了,也一道给我罢。”
伙计霍地回过神,急急忙忙回里间取了衣裳给她。常台笙打开看了看,确定无误遂又重新包好,正打算付钱时,陈俨却将钱袋子搁在了柜台上,偏过身子略别扭地说:“连同小姑娘的一起结掉。”
那伙计将钱袋子倒空,算了算,朝常台笙摇了摇头。
常台笙淡笑着对伙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拿过账册看了一眼,又补了一两银子给他,这才拿过柜上包袱,塞给陈俨让他提着。
他的确对钱物这些东西无甚概念,真是丢出去可能就会被饿死的蠢货。
她脸上有淡淡笑意,刚转过身,却看到嫂子进了裁缝铺。她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看发现的确是嫂子。
对方亦看到了她,犹豫了一瞬,忽将定金条子给了身旁的少女,又小声道:?“小姑,我方才在外碰着一个熟人,我去打声招呼,你先去取衣裳罢。”
那少女粲然一笑:“好的!”遂转过身往柜台去了。
常台笙这才见嫂子出了门,遂连忙带着陈俨走了出去。嫂子看看她,又看看她身旁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与常遇,都还好么?”
“都还好。”常台笙神情温和,“嫂……你如何?”
“都好、都好……”她声音在这早晨听起来有些飘渺,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道:“上回,我在这里碰着常遇了……回去一直惦记着,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这时忽又脱下个镯子,塞到常台笙手里:“帮我转交给她……”
铺子里头忽传来一声:“嫂子快来看看,这衣裳是不是有些大呀!”
“我进去了。”她低了头,脚步有些仓促地回了铺子,常台笙转过身看看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带着体温的镯子。
常台笙将镯子收起来,仰头看看陈俨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放弃与被放弃,都是痛苦。
她紧握住陈俨的手,那互相传递逐渐趋于一致的体温,让她心头刚刚结起来的一层冰霜悄悄地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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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只打算家里人聚起来吃一顿喜酒,故而连请帖也不用写,需要筹备的事少之又少,倒真是省心。
常 台笙只稍稍做了些准备工作,媒婆却追到芥堂来,说这个不合规矩那个不讲究,把她愁死了。她一边忙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边应付喋喋不休的媒婆,那媒婆见她实在是 个没心的家伙,遂转头去找陈俨说。可没料陈俨说自己没有钱,又说眼疾是很重的残疾,人家肯要他已是了不得,万不可再给人添麻烦。
媒婆都快被这俩人气死,毕竟她还从未谈成过这般婚事,按他们说的草草将婚事办了,那她还挣什么名气啊?
她叨叨着:“您好歹也是尚书家的公子,是高商贾人家一等的,再说您这模样,就算有眼疾,站到街上也是给人抢的,可不能这样敷衍了事,便宜了女方。”
陈俨坐在制版间里笑出了声。这时常台笙探进个脑袋:“我去趟西湖书院送个样书,你在这里等我。”
媒婆不知道常台笙会在这个当口忽然探头进来,吓得连忙闭了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陈俨起了身,很顺当地走到常台笙面前:“我正好也好去取酬金,一道去罢。”
两人到书院时正是下午,常台笙去见掌书,陈俨则去找了山长。山长见他眼睛成了这样,心底里一片叹息。他还记得当初救回这孩子时的情形,那时候他奄奄一息,小小的人瘦得可怜,脸色都是蜡黄蜡黄的。好不容易看到他长大了,成材了,可惜却又这样……
真是命途蹇促,只能求后福了。
常台笙与掌书谈完,折回来在山长书房外等了一会儿。冬日天光短,学生都陆陆续续走了,书院里也重新趋于安静,山长从房里出来,看看常台笙,道:“我带他去账房支酬金。”
常台笙遂跟在他们身后一道去了账房。山长嘱咐了两句,让账房去库里取银子,又让陈俨坐着等,随后悄悄将常台笙喊了出去。山长问了几句有关婚事的问题,随后又感叹了一会儿。
常台笙却同山长求证了那晚程夫人与她说的事情是否属实,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常台笙又迟疑着问道:“听说,当时那屋子就在这书院附近……不知是否还在?”
山长摇摇头:“二十年了,早换了样子。”他指了路,“出东门,左拐走百米就可以看到了,如今是个小馆子。”
常台笙点点头,这时陈俨刚从里头取了酬金走出来。
她作别山长,同陈俨一起离开了书院。刚出大门,陈俨就道:“你走了东门,路痴,这样要绕远路。”
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转几个弯走多少路会到不同的门,脑子好用可真是省事。
常台笙带着他左拐,行至百米处的一间小馆子。那门口灯笼已亮起来,门帘挡着,里面有温暖的光调皮地从缝隙中钻出来。食物的香气引人往里去,堂间似乎也很热闹,烟火气十足。
常台笙在那小馆子前驻足,隔着二十年的漫长时光,她似乎能穿过那些笑声与喧闹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饿得快要虚脱,在屋里四处找钝器,拼命地想要砸开门锁。
她想起他手心里的伤,闭眼想象了一下他当初的无助,头转过去看一脸平静地陈俨。
陈俨吸了吸鼻子,甚是轻松地开了口:“你带我到这里来是吃东西还是怀旧?”
被识穿了么?也是……他那么聪明如何猜不透她的小心思。
常台笙声音微哑着开口:“当时砸不开门锁,一定很难过罢……”
“当然不会,我搬了凳子,爬上去砸开了窗户。”
、第63章 六三
陈俨说完这话;抬脚就要往门内走。常台笙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在心中构建了百转千回的悲惨故事;妄图感同身受以体谅他的辛苦。可没想到他竟豁达轻松至此,倒显得她有些一厢情愿。
聪明又不死心眼,小小年纪就知道另辟蹊径,看到门锁难开,还知道窗子更好破坏。也正是因为不蠢;所以才有机会活下来。不然一个人被困在屋子里;又如何能及时得救。
常台笙撩起门帘进了那间小馆子;手忙脚乱的伙计招呼他们随意坐,常台笙坐下来,转头看菜牌,一边自己挑一边问他想不想吃;末了非常愉快地达成一致,握着暖暖茶杯等菜。
常台笙环顾四周,这里已被改得面目全非,但基本的框架还在。她抬头看看顶上的横梁,再看看重新抹过的墙,再看看面前这个努力活下来的家伙,竟觉得二十年前那场雪并没有那么冷了。
小馆子里虽只有朴素的家常菜,酒也并非是什么好酒,但还是令人觉着暖和。岁月就是这么回事,让旧事踪迹难寻,能看得到的,只有眼下发生的故事。
一顿暖融融的晚饭吃完,到了要结账时,陈俨很是主动地将方才从书院账房支来的酬金放在了桌上:“我也不知道要多少,但应当够了。”
常台笙也不客气地将钱袋子拿过来,数了数,跟伙计结了账,这才又将钱袋子递还给他:“你对这些没有概念是不行的,被人骗了难道要给人数钱吗?”
“可你有概念,难道你会看着我被人骗不出手相救么?”
常台笙说不过他,遂只好淡笑着起了身。
明日就是婚期,可她却带着陈俨这时候还在外晃荡。等回了府,竟看到府里已是张灯结彩,弄得十分热闹。媒婆从新房里出来,瞧见她与陈俨回来了,忙说:“明天就是吉日了,今日新房这压床的找了么?”
此时新房已准备妥当,这满目的红看着竟有些扎眼。常台笙听媒婆这样说还愣了愣:“压床的?”
媒婆瞧她一眼,又看向陈俨,问道:“那陈公子可有什么兄弟之类?堂表都行。”她见陈俨无甚反应,叹口气说:“这规矩都乱了套了。”
此时苏晔恰好搀着苏老夫人朝新房走过来。媒婆见常台笙和陈俨这一副不知礼俗的样子,立即转向了苏老夫人,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压床。
苏老夫人见媒婆既然开了口,为图吉利也最好照做。可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去找个合适的人来压床?
媒婆将要求又说了一通,苏老夫人想半天,末了指指苏晔:“让他压床罢。”
苏晔忙摆手:“我已经成亲了。”
媒婆本来都看到了希望,这下又被浇灭了。这时外边敲更声已响起来,媒婆皱皱眉,觉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遂又问苏晔:“那有孩子了吗?”
苏晔略谨慎地回道:“还没有。”
媒婆又道:“那就苏公子帮忙压个床罢。不早了,该早些就寝了,明日还得忙一天呢。”
一旁陈俨立刻反对:“他又不是童男为何让他压床?我不要与他睡。”
“陈公子,眼下这也是没办法了,谁让白日里不早作准备呢,您若有个堂表兄弟的,也就犯不着这样将就了。就这样罢,还有要准备的事呢。”媒婆说着看常台笙一眼,似乎希望她能理解。
常台笙不是很清楚这些礼俗,也并不介意新房被外人睡一晚上,遂道:“知道了,您去忙罢。”
媒婆这才松口气,又去忙别的了。
这时辰已很晚,各自洗漱完,苏晔进了新房,陈俨则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他听得动静,翻个身睡进了床里侧。
苏晔看一眼床外侧:“你不是喜欢睡这一边么?不需要迁就我。”
“将来里侧是给常台笙睡的,你睡我要睡的那一边就好,不要越线。”他又接着道:“我不打算和你盖同一床被子,新被子在柜子里。”
苏晔遂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床新被,在外侧铺好,换下袍子躺了进去。案上一盏灯还微微亮着,他平躺在这陌生居所的床榻之上,闻着新被的气味,过了许久也睡不着。
屋外的打更声又响起来,夜越发深了。陈俨忽问道:“你成婚的时候也找人压过床么?”
“是。”苏晔思绪仿佛回到几年前,当时因为没有亲兄弟,就只好找了旁系的小堂弟过来压床,那一晚他想,如果自己的亲弟弟没有在那个寒冷的夜里离开府就好了。
小时候因为母亲很喜欢这个偏房的弟弟,故而他们还经常一起玩。曾在难得下雪的冬日摔得一身泥,也曾因为玩水不小心掉进夏日里的荷塘,午休的时候分享过同一条薄毯,觉得好玩所以抢过彼此的点心,先生训话的时候在底下一起偷笑。
这些记忆太美好,以至于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忍追忆的意思。
那时偌大苏宅是他们愉快的游乐场地,可其中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另一个却日渐意识到这座大宅的可怖,再然后,就只能独自一人迈入尔虞我诈的成人世界,挑起属于独子的那份担子。
都没有什么好想的了,他是向前看的人。
只愿将来他一帆风顺,不要再吃这么多苦头。
苏晔彻夜未眠,睡在里侧的陈俨也不知在何时进入了梦乡。外面天蒙蒙亮时,苏晔借着微光看了一眼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