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古代)-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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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月遥的这句话,她却是不太明白的。
在她眼里,苏晔似乎无所不能,又如何会需要旁人的照顾?
在昏暗的走廊里,常遇低下头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些错杂的纹路……唔,看不懂。
这时苏晔回了头,他起身走到常遇面前,将手伸给她:“外边冷,回去吃饭罢。”
重新回去时,屋内气氛稍稍缓和了些,大家亦是吃完饭再同老夫人请过安就各回各屋了。陈俨先起身出去等着,常台笙则带了小丫头出来,苏晔仍旧坐在老夫人身旁,老夫人看看他憔悴面容:“这阵子你都未好好歇过,今日就早些睡罢。”
苏晔应了一声,哑哑的又有些鼻音,随后起身拿过祖母的拐杖,送她回房。
常遇跟着常台笙走到客房,看看陈俨,提出“非分”要求:“我想与姑姑睡……”
“不可以。”斩钉截铁的回复。
常遇暗暗嘀咕了一句“小心眼”,旁边常台笙淡笑笑,推门进屋,将洗漱物品给他准备妥当,末了道:“你就暂时独自睡一晚罢,若一个人睡不着你可以考虑去陪苏晔。”
“你怎么可以鼓动我去同他睡觉……”陈俨咕哝一声,低头对常遇说:“将头转过去。”
常遇老老实实转过头,陈俨伸手揽过常台笙的腰,低头亲了亲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允许常遇将姑姑带走。
两人又去了一趟老太爷房里,小侍说刚睡着,她俩只好又折了回去。常台笙给小丫头洗脚时,随手递了一册诗集过去给她看。小丫头如今已认得许许多多字,一边翻一边读,遇到看不懂的遂停下来问常台笙。
常台笙给她擦干脚,拿过干净袜袋正要替她穿上时,小丫头恰好读到一首赠别。
“鱼在深泉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
她忽然顿住了,常台笙一边给她穿袜袋一边接了下去:“他时纵有逢君处,应作人间白发身。”
“什么意思?”
常台笙说完才意识到这诗句太凄恻,遂敷衍回道:“将来你可能会明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常遇点点头。
她带着小丫头睡下,一整晚小丫头都紧紧粘着她,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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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一大早,陈俨就来敲了门,见没动静就索性推门进去了。
像只八爪鱼一样粘着常台笙的小丫头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瞅瞅某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家伙,得意地又钻回被窝,感叹说:“被姑姑抱着睡觉最暖和了!”
陈俨忍住将她从被窝里拎出来的念头,同常台笙道:“天都大亮了。”
常台笙瞥一眼窗子,回道:“没有啊,灰蒙蒙的呢。”
这时候小丫头已经在被窝里笑开了,她觉得好闷就爬起来自己穿了衣裳,迅速爬下床:“姑姑我饿了,我先去吃东西。”
小丫头说完就窜了出去,某人则自然而然地和衣躺到常台笙身边。因天光还早,常台笙索性就由着他。
天色大亮,今日出了太阳。温暖日光下,阴惨多日的府邸也增了些生机。
常台笙上午要去一趟苏州府衙,吃完早饭就独自出了门。苏州知府听闻她如今是陈俨夫人,也未怠慢。这位知府的确十分年轻,会被人当成棋子利用也属正常。常台笙问了沉船案及朱玉案的后续,苏州知府说得有些敷衍。常台笙见从他口中套话很难,遂问能否去探个监。
黄为安乃死囚,本只有家属可见,苏州知府却破例让常台笙去了。
常台笙在阴湿牢房里见到黄为安时,却也惊了一惊。黄为安瘦得简直像换了个人,身上囚衣亦脏兮兮的。黄为安一只眼睛肿着,偏过头来努力辨认常台笙。他认出她来,陡然哈哈大笑——
“咬着手了!咬着手了!”
常台笙愣了一愣,却立刻反应过来,书船沉后她去找他,见他逗一只狗,她最后说了逗狗可能会被狗咬的话。
黄为安没站起来,他偏头盯着常台笙,声音阴恻恻的:“别以为我黄为安倒了是好事,芥堂也好,李崧的五台馆也罢,都得不到利。唇亡齿寒,我倒了你们也会跟着倒霉。知道杨友心那厮的靠山吗?你与尚书家结亲算个屁!”
“靠山?”常台笙闻言陡蹙眉。
常 台笙原想问出这靠山,可黄为安却一点想说的意思也没有。过了会儿,他忽然叹口气,道:“哥哥马上就要奔黄泉了,说要请你吃饭的,也吃不成了。那就送你一句 话,身外之物该舍就舍,什么都没命重要。还有杨友心那厮好色得很,别落了他的套!哥哥见你是难得的干净人才提点你一句,别到时候后悔。”
他说完这话,狱卒就跑了来,说黄为安家的姨娘来了。黄为安连开口的机会都未给常台笙,就嚷嚷道:“滚吧,哥哥还要与我的小娇娇话个别呢。”
常台笙不好妨碍别人生死话别,最终一句话也未说,径直出去了。
而苏宅此时来了客,苏晔听得门房禀报,竟从灵堂出来亲自相迎。
、第78章 七八
来者为端王世子段书意;虽未到全府上下跪迎的程度,但到底是府上难得尊客,就连老夫人也拄着拐出来迎接。段书意此行很是隐秘,未向任何人透露行踪;今日过来也只带了两名随从。
老夫人忙请他往厅中去坐会儿;段书意却示意老夫人不必客气;说此行不过是来给顾月遥上柱香,马上就走了。
几年前苏晔与西南茶商频繁往来,在生意场上偶遇段书意。那时苏晔还不知他是端王世子,有次吃饭顾月遥恰好在,段书意便让她给自己算命。顾月遥说得很细,末了说他非池中物;便含蓄地收了尾。
顾月遥在看人方面非常聪明,待段书意走后,转头告诉自己夫君,这位所谓的西南茶商,恐怕是皇室宗亲。再后来正如她所言,段书意不过是扮成商客的端王世子。
而段书意当日也不过是随便请她说说,可没想顾月遥那次所言,几乎全部应验,有些细节甚至精准到吓人。
此后段书意来江南,便总会到苏府与苏晔夫妇一聚,但再未聊过命理之事。
顾月遥的算命颇有些泄露天机的意味,她算得很准看得亦很透,虽然她身子不好也不怎么管府上事务,但很少有事情瞒得过她,故而她在时,这府里有种格外诡异的平和。
有些人便是如此,不动声色便能令人生惧生畏。段书意虽算不上惧她,但这位预言过他将来的人去世了,来上柱香也是应该。何况,他只是路过苏州而已。
段书意进灵堂上了香,在牌位前站了会儿,偏头同苏晔道:“听说近来不与西南那边做生意了,是有什么难处么?”
苏晔回:“没有,只是忙不过来罢了。”
段书意不露声色地看看他,薄唇微抿:“你不做倒被人抢了先,这块肥肉吐出来真是可惜。”他声音清雅,总是波澜不惊的,有隐隐的压迫感。
苏晔回:“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段书意见他今日这总示弱的模样?,一时间竟没甚话好讲。转过身恰好瞧见了站在灵堂门口的常遇,他轻轻蹙眉:“府上何时有小孩子了?”
苏晔遂回:“远亲家的孩子,如今住在府里。”
段书意走到常遇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常遇自然不知他身份,只知道他二十几岁年纪,样貌清俊,穿戴看起来也十分考究。
小丫头很警觉地往后稍退了退,段书意却也没来得及问什么,苏晔已走到他身边,道:“殿下喝盏茶再走罢。”
段书意未拒绝,苏晔蹲下来小声同常遇道:“有事么?”
常遇回说:“姑父出去了,让我来知会一声……”她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段书意。
“说去哪儿了么?”
常遇摇摇头,又说:“不过是坐府里马车出去的,应当不要紧……”
苏晔松口气,刚起身,段书意便问:“大人出门还要知会么?”
苏晔回:“让眼盲之人独自出门,总有些不放心。”
段书意作恍然状:“我倒认得一位大夫,号称什么都能治。若这眼盲并非先天所致,指不定还有救。”
苏晔闻得这句“”号称什么都能治“,随即就问:“殿下所指可是商墨商大夫?”
段书意偏头看他:“你也知道?”
“先前便一直遣人寻这位大夫,但始终无消息,若殿下认得,那再好不过,可否帮忙牵个线,劳烦商大夫看一看?”
段书意不急不忙回道:“他如今云游四方,今冬恰好在西南落了脚,与我父王还算有些交情,待我修书回去问问罢。”
苏晔自然是千恩万谢,段书意示意他打住,这才一同去喝了茶。
送走了段书意,苏晔回书房写了封信,让管事送出去。
方才段书意的热情与说辞让人起疑,苏晔生性谨慎,遇疑必究,自然要让人去查其中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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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俨回来时带了一箱子书,还特意问苏晔藏在哪里可以不被常台笙发现。苏晔好奇便俯身打开箱子翻了翻,没料竟全是盗印翻刻的芥堂书册。他直起身:“你打算帮台笙打官司?”
“她觉得做这些是徒劳无功的事,但盗印翻刻绝对是越姑息便越猖獗,就算不能完全杜绝,杀鸡儆猴也并不是不能实现。”他顿了顿,“你家车夫居然识字,果然是大户人家,帮我谢谢他。”
“知道了。”苏晔抱起那沉甸甸的箱子,“暂时放西边最里面那间客房罢,那里无人去的。”
陈俨表示非常好,遂跟着苏晔一路往西边走。路上他又问:“烫伤会留疤是不是?”
“分情况。”苏晔偏头瞥他一眼,“你烫伤了么?”
“我倒挺愿意是我被烫伤,可是——”
“台笙被你烫伤了。”苏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结论。这世上能让陈俨内疚至此的,恐怕唯有常台笙一人。真是一物降一物。苏晔又问何时烫的哪里烫伤了,陈俨竟如实地一一回了。
苏晔道:“我看她走路似乎无甚异常,当真很严重么?”
陈俨知道常台笙这两日是刻意忍着痛,意志力强大的人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不会示弱,忍耐力惊人。他回说:“那日为了找我,烫伤的水泡都磨破了,脓血浸透袜袋。”他稍顿:“所以很可能会留疤,而我认为你这里可能有除疤的药膏。”
“药膏有,但是——”苏晔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语里的信息,“你出了何事?”
“有个无聊的人半路将我劫走,下了盘棋遂放我回去了。她以为我出了事,马不停蹄地找了我一晚上。”
苏晔眉头陡蹙:“那人当真是因为无聊劫走你么?”
“当然不。”
苏晔指望他能给出精准理性的结论时,陈俨却道:“他不仅无聊,而且志趣恶心。”
恶心?苏晔极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词来评价别人,到这程度难道是对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苏晔还未来得及问,陈俨又道:“我需要找一种香料,所以如果我去你的香料铺子待一阵子你会不会同意?”
苏晔怎可能拒绝他的要求,抱着书箱进了屋,道了声:“随意。”
“太好了,谢谢你。”陈俨站在门口等他出来,“那去拿药膏罢。”
苏晔拿他没办法,遂只好带他去药库。
宅子太深,故而幽静,前边发生的事后边一概不知,等门房匆匆来禀告时,人都已进了门。门房小厮终在药库找到苏晔,气喘吁吁道:“少爷、夫人家的侄女到府上了,这会儿应在夫人房里呢。”
卢氏的侄女?
陈俨闻言,在一旁道:“看来有人不忍心看着你孤独终老,出手当真……太迅速了。”
苏晔将药瓶递给他,没回话就出去了。
按说卢氏带个侄女到府里来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她昨晚说了看庚帖、续弦之类的话,转头就将侄女接过来,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卢氏侄女卢佳,这会儿换了衣裳,安安静静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