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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贵圈(古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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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管事犹豫着点了点头:“可是以前苏州那个印书的?这牌记板……难道是?”
“牌子回来了。”常台笙不动声色地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宋管事闻之略感惊讶,东家这是打算做旧牌子?崇园这块牌子百年之前在苏州府可是很有名气的,且多数用活字刻印,还在书肆单开一块地方,专供囊中拮据但又爱书的人,自行携带纸张前来刷版。
崇园当年甚至在牌记上公布物料人工成本,书籍定价算得上是同行同类最低,旨在让更多的人能买得起书。但终究没有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久。谁也不知道当年崇园悄无声息消失的真正原因,也无几个人知道崇园后人之后的归处。
有传闻说崇园后人后来由商转为匠人,专为旁人刻印书籍;亦有人说崇园后人改做旁的生意去了,再也未踏足这行。
制版师傅仔细查看手中那历经了百年时光的牌记板,看到边角的小细节忽然慨道:“东家,这应是……常家人的手艺啊。”
常台笙鼻子微微酸了一下。
会是谁将百年前的东西送过来?这人以这样的方式送来,便意味着他不想露面。这人与当年的崇园人,又会有何关系?又为何在这个当口送来?
常台笙站在原地发怔,门房小厮却急急忙忙从前面跑了来:“东家,有人送了吃的来。”
听到这话,常台笙却道:“放着。”
门房小厮道:“那人说、让您趁热吃。”
常台笙瞥他一眼:“冷就冷掉,随它去。”
门房小厮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这、可……”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然他才出去了一炷香的工夫,忽有一人自芥堂门房走了进来。
他不急不忙地穿过忙碌的堂间,径自往备印间走去。而常台笙此时恰与值班师傅谈完事情,捧着那锦盒打算离开。
他抬手正要敲门时,常台笙恰从里面拉开了门。
陈俨站在门口挡掉了一大片光,常台笙便被罩在那阴影里。她微微抬头,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浅浅淡淡问了一句:“有事?”
陈俨站在原地,回望着她那双锐利冷清的眼睛,说的是:“我要请你吃饭。”
不是我想,也不是我打算,而是我要,语气有些倨傲,且有些不可推拒的意味。
然常台笙不过淡笑笑:“无功不受禄,多谢。”
已有多事的人自堂间往这边瞧,陈俨回头看看他们,又转头看着常台笙:“有人说如果你昨晚没有立刻推开我,就是喜欢我的意思。我很感谢你的喜欢,所以请你吃饭。”
常台笙蹙眉,憋了半天伸手示意他让开,她要出去。
“你难道要拒绝我?”
常台笙抬了抬眼。
“我特意穿成了这样。”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今日穿得要正式齐整得多,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修长,也更有精神气。常台笙多打量了他几眼,竟觉得他将这身原本很拘束正式的衣服,穿出了特别的味道。
“好看吗?不好看我可以在车上换掉。”
常台笙连忙伸手阻止。



、11【一一】
常台笙自醒来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馒头,她的确已经饿了,但跟面前这位去吃饭?她一定是嫌麻烦不够多。
她收回手,很是从定地抬头看他一眼:“时辰还早,你若是乐意等——”她指了指堂间某个空位置:“就请坐那边。还有,让一让。”
她说完便低头从门框与他之间的间隙走了出去,宋管事连忙也跟上,他看看立在门口的陈俨,好奇地打量这青年一番,暗地里琢磨着怎么东家竟忽然有了……可以吃饭的对象?
宋管事跟出去,常台笙立刻转身道:“将门房的食盒拿过来。”
恩?不是要出去吃?
常台笙没回头,径自往书房走。宋管事匆匆忙忙回门房取了食盒,走到堂间时,却被陈俨挡了去路。陈俨似乎很是自然地从他手上拿过食盒,转过身沿着过道往芥堂后面走,在常台笙书房门口停了下来,抬手很有礼貌地轻叩叩门板,没有开口说话。
常台笙以为是宋管事,遂低着头随口应道:“进来。”
陈俨推门而入,目光迅速扫过屋内陈设,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头,然后走到常台笙面前,将食盒放好,打开来,挑了两块放在食盒盖板上:“你可以吃两块垫垫肚子。”
之后常台笙便眼睁睁看着他将整个食盒都放到了窗子前的半圆案上。她低头看一眼面前放着的两块可怜点心,再抬头看看转过身来的陈俨。陈俨很有把握地开口:“不必觉得可惜,我会带你吃更好的。”
常台笙不想和他说话,遂低了头一边翻稿子一边吃点心。
陈俨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但他似乎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左看右看,看得他手痒。
书房里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常台笙已是吃完点心在写稿子了。
陈俨却忽然说了一句:“你的工作环境很逼仄。”
常台笙抬头瞥了他一眼,陈俨看看再四周,给出了结论:“你爱囤东西。”
常台笙搁下了手里的笔,抬头道:“要么闭嘴,要么……出去。”
陈俨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回说:“我可以闭嘴。”
常台笙欲言又止,提笔继续做事。没料陈俨却起了身,走到一对高柜前。那柜子上层的亮格堆满了书,排得密密麻麻但其实很无序。他拉开下面的柜门,看里面也是几乎塞满了的书。也不顾今日穿得多么正式,他卷了袖子就从上层亮格里搬了一摞书下来。
他动作轻慢,不时便将亮格里的书搬了一大半下来。
常台笙听到那边有动静,遂抬头一看,见他在搬书,她连忙搁下笔匆匆走过去:“不要动这个柜子。”
陈俨正要搬下另一摞书,看看她一本正经道:“这间书房里充斥了太多没必要的东西,很影响视野和效率,而且你没有用好这个柜子。你看,这么乱。”
常台笙想要阻止他,但那高柜原先是跟着庙里那种大柜子定做的,在家里面放着,算得上是巨柜,顶层的亮格部分很高,常台笙平日里取书都要搬个矮墩子才行,这会儿完全没法阻止一个手长脚长可以轻松够到亮格层的多事男人。
陈俨将书都搬了下来,说:“我可以帮你整理一下。”
他话音刚落,已是要去开柜门。常台笙连忙伸手挡了一下,略略推开他后,上前迅速扣上柜门锁。她正要转身,背后却忽然贴上来一个高个男人。陈俨很是自然地越过她,伸手抬起那小锁:“为何锁上?我又不会偷你的书。”
气息就萦绕在常台笙头顶,让她浑身都起了疙瘩。她微微缩肩,略侧过头去,言声倒是冷静的:“你让一让。”
陈俨低头,恰好能看到她的耳朵:“你偏过头来是让我看你的耳朵?哦,我现在应该不会像昨晚那么鲁莽。”
常台笙抬脚就踩了下去。
陈俨吃痛地微微皱眉,但转眼就又变成了很愉悦的表情:“啊,你果然没什么力气。”
常台笙扫了一眼地上的书:“半个时辰内理顺放回去。”
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后脖颈,不小心拇指碰到耳垂时顿时觉得怪怪的,周身都有些不自在。常台笙揉揉太阳穴想要清清脑子,又重新坐回去写稿。
待她写得差不多时,天色已是暗了。她想要点灯,陈俨却站到了她的桌前:“是不是到吃饭的时辰了?”
常台笙刚要说话,屋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宋管事在外道:“东家,小小姐过来了,说想与您一道用晚饭。”
常台笙道:“进来。”
话音刚落,常遇便推开门跑了进来。她喊了一声姑姑,又忽地抬头看看站在案桌前的陈俨。她安安静静地仰着脑袋看他,忽问道:“你也要与我姑姑一道吃饭么?”
“是的,所以你可以回家了。”
常遇脸上浮起一些落寞的意味,但也只是一瞬,她对常台笙小声道:“姑姑我先回去了。”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
常台笙来不及收拾桌上的稿子,立即拉住她,又蹲下来揉揉她的脸,笑道:“姑姑是要与你一道吃饭的,走罢。”
“可是……”小丫头看看旁边的陈俨。
陈俨瞥她一眼:“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请你一道吃。”
“不用……”
常台笙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小丫头已经抢了话头对陈俨道:“我会好好吃的,谢谢你。”
常台笙连忙将小丫头抱了出去,小声道:“我们可以在芥堂吃啊,或者姑姑带你出去吃?”
“姑姑不想和他一起吃么?”
“对。”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人不能出尔反尔的。”小丫头说得很小心翼翼。常台笙看看她,微微皱了一下眉,说:“好罢。”
而屋里面的陈俨,瞥了一眼桌上乱糟糟的稿纸,忍不住整理了一下。他瞥到那落款处的名字,不落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却又将那张纸放回最下面去了。
这时常台笙匆匆进屋,拿过稿纸匆匆将其放进了带锁的小方柜里,抬眸看了一眼陈俨:“不随意动旁人的东西是基本礼节,希望你学习一下,你可以先出去了。”
常台笙又作了一番整理后打算出去时,鬼使神差地又走到那柜子前,借着微弱的光抬头望了望顶层亮格里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的书,不由地抿了抿唇,开门出去了。
常遇和陈俨在屋外等着,常遇今日套了件薄袄子,小小的人儿缩在那袄子里看着更小更可怜,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掏出一只鲁班锁来玩。陈俨冷冰冰站在另一边,根本没有和小孩子说话的打算。
他眼里大概什么都没有,对于他来说,就算眼前有个快要死的人,恐怕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常台笙这样想。
她走过去带常遇往外走,陈俨走在后面。本要各自上各自的马车,但陈俨却说那地方只有他知道,然后他看看常家那匹拉车的老马:“每天跑那么多路,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
一旁的常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要让它歇歇……”
既然都到这地步,常台笙也懒得再与他客气,带着常遇上了他的马车。
一上车,常遇便凑到常台笙耳边,小声道:“姑姑我可以开帘子看着外面吗?我很认路的,不论被带到哪儿我自己都会认得回来的路的。”
常台笙闻言不由笑了一笑,这丫头真是的,既然这么怕被卖掉,还胆敢上外人的马车。
陈俨寡了张脸坐在马车另一边看着,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凭什么那小丫头想怎样就怎样,一会儿拉常台笙的手,一会儿要她抱,一会儿又贴耳根说话,还惹得她笑?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呵……也不过就是身为家属的特权罢了。
常遇靠着常台笙百无聊赖地拆手里的一只大鲁班锁,陈俨淡淡瞥过去一眼,忍着看她慢慢拼完,心里已经别扭地将那个步骤重复了无数遍。手下败将。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那小丫头拼得累了,这会儿已经将脑袋埋在常台笙怀里抱着她的胳膊睡觉了。
陈俨别过眼。
路途似乎有点远,常台笙这会儿搂着小丫头安静坐着,也闭上了眼假寐。她忙了一整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这天气凉了,她浑身都没什么温度,只觉得心里沉沉。崇园的牌子回到芥堂,那曾经属于常家人的崇园牌子百年后的回归,也不知道是不是幸事。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人到底为何要将牌子送回来。若知道那人是谁就好了,可从哪里查起呢?她毫无头绪。
人在假寐状态下想烦心事,总会不由自主地轻轻蹙眉。
常台笙眼下就是这般。
车子又行了一程,陈俨似乎是觉得有些冷,偏头看看手边的厚毯子,又看看闭眼睡觉的常台笙,遂将毯子拿起来,很是理所应当地要给她盖上。
他靠近她时,借着车内昏昧灯光,瞥见那额头上已经快好的伤口,结痂的地方已经剥落了,露出粉红色的新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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