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时-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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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九重俯身摸了几把小天真,才走过来,道:“怎么在这个风口站着?”话音刚落,却见秉娴目光极冷,望着他道:“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檀九重道:“你说。”
秉娴道:“或许你已经知道,容嫣小产了。”
檀九重点头:“你想说的,便是这个?”
秉娴走前一步:“她好歹跟了你两年,你当真同她一点儿情分都没有?”
檀九重道:“是。”
秉娴道:“她差点儿死了,你丝毫也不动容?”
檀九重道:“自做孽,不可活。”
秉娴一惊,握拳道:“她、她是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句话也没有?”
檀九重却淡淡笑了笑:“娴儿,你休要同我说笑,这个绝计不能。”
秉娴看了他半晌,有心想问,却又觉得甚是无力,伸手扶额,略觉得晕眩。
檀九重探手将她抱住,温声道:“休要为了些不相干之事大动肝火。”
秉娴放手望他,茫然道:“我问你,这世间还有何事能让你动容的?”
忽地想到一幕,曾坠落崖底之时,听闻他不怕死,秉娴曾叹:“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你么?”而从那刻,一路到此,苍天让她一眼一眼地见证,果真是没有什么能够奈何得了他,更没什么能让他为之动容。
“或许,是有的……”檀九重却忽然开口。
秉娴心头一动:此刻情形,竟好似跟那日在崖底一模一样,瞬间秉娴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那个从悬崖上飞身而下之人,断了双腿,伤的惨烈狼狈,却面色坦然地在跟前,湛蓝的眸子,闪闪烁烁望着自己:“或许,是有……”
火堆旁边,火光跳动,照出他闪烁的眼神,异样的脸色。
“兰秉娴。”他出声叫。
她冷淡答应了声,只是忙着挑那堆火。
“你是否曾经养过狗儿?”他极缓慢地,紧张地浑身僵硬,死死地望着她,仿佛怕下一刻,她会……
记忆里的那根柴被烈火烧断,发出“啪”地响声。
秉娴又是一阵眩晕,星眸迷蒙,模模糊糊看清他紧张的脸色:“娴儿,你怎么了?哪里觉得不适?”用力将她拥着。
秉娴怔怔望他,艰难道:“不,我不行,不行……”连绵的雪从心底涌出来,像是要将她淹没吞噬,而泪极快地滑入鬓角,终究嘶声道,“你,放我走罢。”
檀九重身子竟一抖,面色立变,却毫不犹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唤道:“叫玉衡来!”
小天真“汪”地叫了一声,便要追上去,却被奴仆们拦住,半拉半抱,小心地护送到隔院里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示暗示各种示。。以及好几章里头闪烁的段落。。有些事情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其实好明显了啊。。
另外,关于容二,饼妹这样对她,只能算是仁至义尽,她不是圣母,并非一味隐忍包容,也不是凶悍绝情之人,在容二倒地之时不管不问或踩上一脚,她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天地良心而已。
啊,又周末了啊
96、浪淘沙:游遍芳丛
秉娴这场病来的极为凶险凶猛,先前因檀九重折腾之故病倒不过前锋而已,此番竟才是正题。
早两年开始,抄家灭族的惊恐,骤然被强暴的痛楚,落入烛影摇红的茫然心死……极至后来苦心孤诣地思谋报仇,潜伏檀九重军中,想那军营,周遭都是些男人,行事必然要心细如发,步步谨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更不消说那些马房中的操劳,战事之中的性命交关,以及惨烈变故新伤覆旧伤……一路摸爬滚打,无数生死险境到玉都,曾遇过多少绝望无路可走,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到如今。
她一步一步,走得艰难沉重,料想原本也不过是个闺中弱女,天真的世事不知,却要挑起复仇重担,以柔弱之躯于荆棘丛中起舞挣扎,几多痛楚难堪不能忍受处,俱硬生生撑着,所作所为所成,令无数须眉男儿都望尘莫及自叹不如。
说来容易,细想起来,哪一个时刻不是煎熬?一面想着旧日遭遇,痛不欲生,一面想着报仇雪恨,片刻难忘,她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倒也简单,但她偏生是个天性良善的女子,纵坠污泥,亦清香不改。
恨伤心,怒伤肝,又加忧愁,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哪一处不是伤痕累累。
再加上这几日忧愁反复,进退不能,那一句“放了我”吐出口来,先前累积压抑着的苦楚毒怨滚滚而出,病来如山倒,再也支撑不住。
秉娴拉着檀九重衣襟,泪珠滚滚不断:“放了我走……此后你想如何,都跟我无干,我只有这一个相求。”
檀九重一颗心沉下去,却只摇头:“娴儿,你勿要多想,你不愿沾手那些事,我来替你做,你乖乖地,别再说这些。”
“我要走,”秉娴握着他的衣襟,终于叫道,“我一定要走,求你成全我,放我走!”埋藏了许多日的话,终于叫了出来。
檀九重身子一抖,反而将她死死抱住:“胡说,不许说这些,不许。”咬牙切齿地。
秉娴浑身无力,被他拥着,双眸一闭,泪便跌下来:“你别这样对我,别再逼我,爹爹的仇报了,我已经做到了,我最大的心事了了,至于你……我不想纠缠了,行么?你不用担心了,我杀不了你,也不会再跟你斗,如果你担心如此,那不如就痛快杀了我,只别再这样对我,别再逼我,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我好累,我想走,你放我走,求你放我走……”
檀九重静静听着,蓝眸里头光芒闪闪烁烁,竭力温声安抚:“娴儿,你乖一些,好生歇息。”
秉娴叫嚷了阵,果然气衰力竭,被他拥着,兀自喃喃道:“不想了,什么也不去想了,什么皇位百姓……什么雅风……什么、容嫣……我不要再想了,我太累了,九……哥,你放我走罢……”
她双眸似开似闭,如在梦中,又如是清醒着的。
檀九重默默地听到最后,湛蓝的眸子里,有什么跳了一下,又缓缓平静。
玉衡施针之后,又请了脉,皱着眉重开了药。
“先前还以为不过是体虚,怎么忽然之间竟又差了这么许多?这般凶恶,摧枯拉朽一般……”玉衡叹了口气,看一眼旁边的檀九重,“九哥,借一步说话。”
檀九重看看昏睡中的秉娴,缓缓地跟着玉衡来到外间。
玉衡道:“九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身体上的病痛我尚可以调养治疗,但若是心病的话,那就算是再高明的医者也束手无策。”
檀九重道:“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玉衡道:“九哥,我以为我一世人,只会看到天枢同王妃那样惊心动魄的缘分遭遇,从头至尾想想,其中凶险处令人遍体冷汗,要熬一个圆满结局,当真是侥幸中的侥幸,十分不易。”
檀九重道:“玉儿,同我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玉衡才道:“那么我就直说了,九哥,当初听闻你对个女子动心,我们皆有些不信,简直无法想象,但自我来了,看到九哥同秉娴小姐,竟似看到当初天枢同王妃的影子,这才明了……但是恕我直言,九哥你同天枢相比,总是少了些什么,九哥你的性子……比天枢要偏激……些,而且九哥你同秉娴小姐之间的羁绊,也是说仇怨,却远深于天枢同王妃之间……另外,九哥你大概也心知肚明,秉娴小姐她……是极为抗拒九哥你的。”
檀九重后退一步,缓缓地坐回椅子,目光望向别处,定定地,淡声道:“那么我该如何?”
玉衡道:“昔日之事都成了她的心结,虽然不能说她对九哥完全无情,但毕竟心病难去。……九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如徐徐图之。”
檀九重道:“莫非你想让我送她走么?”
玉衡默然,又道:“我知道九哥你不会答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这是否是个好法子,只是一时想不到其他。”
檀九重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又出声,说道:“其实如你所说,我这一生之中,从未对女人上心过,对我来说,女子便如衣服,红的,绿的,各色各样,虽然可喜,但穿过了,随手可以扔掉,还有许多可选,有什么可惜?——可……她不是。”
玉衡看着檀九重,只见他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地面孔,清冷地口吻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想得到她,就算是死也要留她在我身边。诸般情形,当时不知,此刻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候我命也不顾从悬崖上跳下,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忿而已,但……”
双眸一闭,无边黑暗里,便出现当日情形,他记得当看到她宁肯放手坠崖也不肯等他,他看到她的身影坠入白茫茫地云海,他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兰秉娴!你怎么可以……”
不能让她死,她是他的,志在必得,无他准许,天王老子地狱阎王都无法来抢人!
这是一种何等疯狂的执念。
不知何时开始,竟深深地扎根于他心中,发出疯狂而张扬的根茎枝叶。
是从军中重逢么?看着她骤然现身,是从磬城城外么?他含笑口出折辱言语,还是从她手起刀落杀了那好色钦差,当时他望着她星眸之中那极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一时竟忘了反应。
或许,她有一种不知不觉令人动心的能耐。
一直道现在,她不在眼前之时,他心中的树便摇动不止,无数片叶子发声,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叶子在风里摇动,响起的是他的声音,叶子向云间舒展,云端是她的一颦一笑。
有关于她,可想的实在太多太多,生平第一次,被个女人完完全全掌控了心神。
她是能安抚他心的唯一,只有人在身边,他心中的大树才肯休眠,他别无他法,像是中了魔而无药可解。
那大树长起来,他的身心血肉,都在其中,如今要他放她走,那便是要将他心上的树连根拔起,那么他的心何在,身何在,人何在?
“玉儿,将她治好,什么法子都行,”檀九重淡淡地,“我要她,绝不放手。”
玉衡看护秉娴之时,檀九重去见了容嫣。望见他走进来,兰容嫣憔悴的脸上,又惧又喜:“檀郎……”
檀九重走到床边,毫无感情的蓝眸抬起,同兰容嫣目光相对。
兰容嫣忽地觉得一股冰凉气息,令人窒息。
“你做得很好,”檀九重缓缓开口。
容嫣呆呆地看他:“檀郎。”手探出来,想握一握他的衣袖。
檀九重并不动,容嫣的手想上前,又不敢似地,只是徘徊,而他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一直容你在此处自由来去?”
兰容嫣的手缩回来,落在床上。
檀九重望着她:“你以为我是不管不理你了?其实我都知道,容儿,你姐姐劝你的那些话,你真该听听,若是你从这里走出去,没有谁会为难你,但是你为何不选?”
兰容嫣眼中带泪,仰头望着檀九重:“檀郎,你别赶我走,我想跟着你啊……我、我虽做错事,可我的心一直是对你不变的,檀郎……你怜惜怜惜我啊。”
檀九重道:“跟了我两年,你还不知我的心性么?”
兰容嫣道:“我就是知道啊!”泪落如雨,“我就是知道你无情,可是我心中仍怀一丝奢求,没有女人能在你身边留上两年,这不是你对我的破例么?我就是怀着这一丝念想……假如、假如一直如此也就罢了,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也就认了……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或者让我走,我都认了,我会乖乖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兰秉娴会出现,为什么你对她,对她跟别人完全不同……檀郎……”她终究忍不住拉住檀九重的袖子,泣不成声,“你知道我嫉妒么?我的心里也很是难受……”
檀九重道:“你跟她根本没法相比。”依旧是毫无感情冷绝的声。
兰容嫣缓缓地抬起头,满脸泪痕,绝望地望着檀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