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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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质。”
埃德蒙说话时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克劳福德小姐笑哈哈地回答了一句,神情好像也不自然,范妮看到这般情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眼下走在格兰特太太身边跟在那两人后边,感觉无法再跟着走下去了,几乎打定主意要马上回家,只等鼓起勇气开口。恰在此时,曼斯菲尔德庄园的大钟响了三下,使她意识到她这次在外边待的时间确实比平时长得多,于是她先前自问的是否应该立即告别,以及如何告别,很快有了答案。她毫不迟疑地立即开始告别。这时埃德蒙也想起,母亲一直在找她,他是到牧师住宅来叫她回去的。
范妮越发着急了。她丝毫没想到埃德蒙会陪她回去,本打算一个人匆匆走掉。但是大家都加快了脚步,陪她一起走进必须穿过的房子。格兰特博士就在门厅里,几个人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时候,范妮从埃德蒙的举动中看得出来,他真想和她一起走。他也在向主人家告别。范妮心里油然浮出一股感激之情。告别的时候,格兰特博士邀请埃德蒙第二天过来和他一起吃羊肉。范妮这时心里不是很愉快,可就在这当儿,格兰特太太突然有所醒悟,转过身来邀她也来吃饭。范妮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厚待,因此惊奇万分,不知所措。她结结巴巴地表示不胜感激,随即说了声她“恐怕做不了主”,便望着埃德蒙求他帮助拿主意。埃德蒙很高兴范妮受到邀请,便看了她一眼,用短短一句话向她表明,只要她姨妈不反对,她没有什么不能来的,而他觉得母亲决不会阻拦她,因此明言直语地建议她接受邀请。虽说范妮即使受到埃德蒙的鼓励之后也不敢贸然做主,但事情很快说定:如果收不到不来的通知,格兰特太太就准备她会来。
“你们知道明天会吃到什么,”格兰特太太笑吟吟地说。“火鸡——我保证是一只烧得很不错的火鸡。因为,亲爱的,”说着转向丈夫,“厨子非要明天剖洗那只火鸡。”
“很好,很好,”格兰特博士嚷遒,“这就更好。我很高兴家里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过我敢说,普莱斯小姐和埃德蒙·伯特伦先生会碰上什么吃什么的。我们谁也不想听菜单。我们只想来一次朋友间的聚会,而不是大摆宴席。火鸡也行,鹅也行,羊腿也行,随便你和厨子决定给我们吃什么。”
表兄妹一起走回家去。一出门,两人便谈起了明天的约会。埃德蒙说起来极为高兴,认为范妮和他们亲近真是再好不过了,完全是件大喜事。除此之外,两人一直默默地走着——因为谈完这件事之后,埃德蒙陷入沉思,不想再谈别的事。
“可格兰特太太为什么要请范妮呢?”伯特伦夫人问。“她怎么会想到请范妮呢?你也知道,范妮从来没有这样去那里吃过饭。我不能放她去,我想她肯定也不想去。范妮,你不想去吧?”
“你要是这样问她,”埃德蒙不等范妮回答便嚷道,“范妮马上会说不想去。不过,亲爱的妈妈,我敢肯定她想去。我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想去的。”
“我捉摸不透格兰特太太怎么会想起来请她。她以前可从没请过她。她不时地请你两个妹妹,可从没请过范妮。”
“你要是离不开我的话,姨妈——”范妮以准备自我放弃的口吻说。
“可是,我母亲可以让我父亲陪她一晚上呀。”
“我的确可以这样。”
“你是否听听父亲的意见,妈妈。”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就这么办,埃德蒙。等托马斯爵士一进来,我就问他我能不能离开范妮。”
“这个问题由你自己决定,妈妈。不过,我的意思是让你问问父亲怎么做妥当:是接受邀请还是不接受。我想他会认为,不管对格兰特太太来说,还是对范妮来说,鉴于这是第一次邀请,按理还是应该接受的。”
“我说不上。我们可以问问你父亲。不过,他会感到很奇怪,格兰特太太怎么会请范妮。”
在没有见到托马斯爵士之前,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说也不能解决问题。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伯特伦夫人第二天晚上的安乐,因此她心里总也搁不下。半小时后,托马斯爵士从种植园回梳妆室,路过时进来看了看,就在已经走出去要关门的时候,伯特伦夫人又把他叫了回来:“托马斯爵士,你停一停——我有话跟你说。”
她说话从来不肯大声,总是平平静静,有气无力,不过托马斯爵士总能听得清楚,从不怠慢。于是他又回来了,夫人便讲起来了。范妮连忙悄悄走出房去,因为姨妈和姨父谈论的事与她有关,她没法硬着头皮听下去。她知道自己很焦急——也许焦急得有点过分——其实她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要是姨父需要琢磨很久,而且板着一副面孔,正色地盯着她,最后再决定不让她去,她就很难显出坦然接受、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时候,有关她的事正在顺利地商谈。伯特伦夫人先开了个头:“我告诉你一件让你惊奇的事儿。格兰特太太请范妮去吃饭!”
“哦,”抚马斯爵士说,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埃德蒙想让她去。可我怎么离得开她呀?”
“她会回来得晚些,”托马斯爵士一边说,一边取出表来,“可你有什么为难的?”
埃德蒙觉得自己不能不开口,不能不把母亲没讲到的地方给补全。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伯特伦夫人只补充了一句:“真奇怪呀!格兰特太太从来没有请过她。”
“不过,”埃德蒙说,“格兰特太太想给她妹妹请来一位这么招人喜欢的客人,这不是很自然吗?”
“真是再自然不过了,”托马斯爵士略加思索后说。“这件事即使不涉及那做妹妹的,我认为也是再自然不过了。格兰特太太对普莱斯小姐,对伯特伦夫人的外甥女施之以礼,这决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唯一感到惊奇的是,她现在才第一次对她表现出这样的礼貌。范妮当时回答要视情况而定,这是完全正确的。看来她也有人之常情。既然年轻人都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我断定她心里自然也想去,因此我认为没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
“可我离得开她吗,托马斯爵士?”
“我认为你当然离得开她。”
“你知道,我姐姐不在这儿的时候,茶点总是由她来准备。”
“也许可以动员你姐姐在我们家待一天,我也肯定会在家。”
“那好,范妮可以去啦,埃德蒙。”
这好消息很快就传给了范妮。埃德蒙回房的途中,敲了敲她的门。
“好了,范妮,事情圆满解决了,你姨父丝毫没有犹豫。他只有一个念头:你应该去。”
“谢谢你,我真高兴,”范妮本能地答道。不过,等她转过身关上了门,她又不禁在想:“可我为什么要高兴呢?难道我在那儿不也分明耳闻目睹了让我痛苦的事儿吗?”
然而.尽管这样想,心里还是很高兴。这样的邀请在别人看来也许算不了什么,在她看来却是又新鲜又了不起。除了去索瑟顿那天外,她还从没在别人家吃过饭。这次出去虽然只走半英里路,主人家只有三个人,然而总还算出门赴宴吧,因而动身前种种细小而有趣的准备工作,本身就让人乐滋滋的。那些本该体谅她的心情、指导她如何穿戴打扮的人,却既不体谅她,也不帮助她。伯特伦夫人从来没有想过帮助别人,而诺里斯太太则是第二天一早由托马斯爵士登门请来的,心情很不好,似乎只想尽可能杀杀外甥女的风景,让她眼下和以后不要那么高兴。
“说实话,范妮,你受到这样的抬举和恩宠,真是万幸啊!你应该感谢格兰特太太能想到你,感谢二姨妈放你去,还应该把这看做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我希望你心里放明白,其实还真犯不着让你这样去做客,或者让你外出赴宴。你不要以为以后还会有第二回。你也不要想入非非,认为人家请你是为了特别抬举你,人家是冲着你二姨父、二姨妈和我的面子才请你的。格兰特太太是为了讨好我们,才对你稍加另眼相待,不然的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请你。我向你担保,要是你朱莉娅表姐在家,那就决不会请你。”
诺里斯太太的这番巧诈之言,把格兰特太太的那份美意抹杀殆尽,范妮料想自己应该表个态,便只能说她非常感谢伯特伦姨妈放她去,并表示尽力把姨妈晚上要做的活计准备好,免得姨妈因为她不在而感觉不便。
“噢!放心吧,你二姨妈完全离得开你,不然就不会让你去。我会在这儿的,因此你丝毫不必为二姨妈担心。我希望你令天过得非常愉快,万分高兴。不过,我要说一句,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这是个再别扭不过的数字了,我真感到奇怪,像格兰特太太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就不能想得周到一些!而且围着他们那张大宽桌子,把整个屋子给占得满满当当!要是博士能像有头脑的人那样,在我离开时愿意留下我的那张饭桌,而不用他自己那张不伦不类的新饭桌,那不知道要强几百倍!他也会更加令人尊敬得多!他那张饭桌太宽,真比你们这里的这张还要宽。谁要是做事不讲规矩,那就决不会受人尊敬。记住这话,范妮。五个人,那么大的桌子只坐五个人哪!我敢说,十个人吃饭都坐得下。”
诺里斯太太喘了口气,又说了下去。
“有人不顾自己的身份,想显得自己了不起,实在是愚蠢无聊。因此我要提醒你,范妮:你这回是一个人出去做客,我们都不在场,我恳求你不要冒冒失失,信口开河,随意发表意见,好像你是你的哪位表姐,好像你是亲爱的拉什沃思太太或朱莉娅。相信我的话,这绝对不行。你要记住,不论在什么地方,你都是身份最低、位置最后的。尽管克劳福德小姐在牧师住宅里不算客人,但你也不能坐她该坐的位置。至于夜里什么时候回家,埃德蒙想待多久你就待多久。这事由他来决定。”
“好的,姨妈,我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我想很可能要下雨,因为我从没见过像今晚这么阴沉沉的天气。要是下雨的话,你要尽量克服,不要指望派车去接你。我今天晚上肯定不回去,因此也就不会为我出车。你要有个防备,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外甥女觉得大姨妈的话完全在理。其实,她对自己安适的要求并不高,甚至像诺里斯太太所说的一样低。过了不久,托马斯爵士推开了门,没等进屋就说:“范妮,你想让马车什么时候来送你?”范妮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亲爱的托马斯爵士!”诺里斯太太气得满脸通红地大声囔道。“范妮可以走着去。”
“走着去!”托马斯爵士以毋庸置疑的庄严口吻重复了一声,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叫我外甥女在这个季节走着去赴宴!四点二十分来送你可以吗?”
“可以,姨父,”范妮怯生生地答道,觉得说这话像是对诺里斯太太犯罪似的。她不敢再跟诺里斯太太待在屋里,怕人家觉得她得胜后心里洋洋得意,于是便跟着姨父走出房去,只听得诺里斯太太气冲冲地说了下面的话:
“完全没有必要嘛!心肠好得太过分了!不过,埃德蒙也要去。不错,是为了埃德蒙的缘故。星期四晚上我注意到他嗓子有些哑。”
不过,范妮并不相信她这话。她觉得马车是为她派的,而且是专为她自己派的。姨父是在听了大姨妈的数落后来关心她的,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想到此情此景,不禁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车夫准时把马车赶来了。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