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第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让范妮通过另外一种安排,看看皇家海军“画眉”号军舰上的少尉身穿光彩夺目的军装。
根据这个方案,范妮要随哥哥回到朴次茅斯,跟父母弟妹共度一段时间。托马斯爵士是在一次郑重思考时想出了这个主意,觉得这是一个恰当而又理想的举措。不过,他在下定决心之前,先征求了儿子的意见。埃德蒙从各方面做了考虑,觉得这样做完全妥当。这件事本身就很得当,选择这个时机也再好不过,他料想范妮一定非常高兴。这足以使托马斯爵士下定了决心,随着一声果断的“那就这么办”,这件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托马斯爵士有点洋洋得意地回房去了,心想这样做的好处还远不止是他对儿子说的,因为他要把范妮打发走的主要动机,并不是为了叫她去看父母,更不是为了让她快活快活。他无疑希望她乐意回去,但同样无疑的是,他希望还没等她探亲结束,她就会深深厌恶自己的家。让她脱离一段曼斯菲尔德庄园优越奢侈的生活,会使她头脑清醒一些,能比较正确地估价人家给她提供的那个更加长久、同样舒适的家庭的价值。
托马斯爵士认为外甥女现在肯定是头脑出了毛病,这便是他给她制定的治疗方案。在丰裕富贵人家住了八九年,使她失去了比较和鉴别好坏的能力。她父亲住的房子完全可能使她明白有钱是多么重要。他深信,他想出这个试验,会让范妮这辈子变得更聪明,更幸福。
如果范妮有狂喜之习惯的话,她一听明白姨父的打算,定会感到欣喜若狂。姨父建议她去看看她离别几乎半生的父母弟妹,一路上有威廉保护和陪伴,回到她幼年生长的环境中,住上一两个月,而且一直可以看到威廉,直到他出海为止。如果她有什么时候能纵情高兴的话,那就应该是这个时候,因为她是很高兴,不过她那是属于一种不声不响的、深沉的、心潮澎湃的高兴。她向来话不多,在感受最强烈的时候,总是默默不语。在这种时候,她只会道谢,表示接受。后来,对这突如其来的想象中的快乐习以为常之后,她才能把自己的感受对威廉和埃德蒙大体说一说。但是,还有一些微妙的感情无法用言语表达——童年的欢乐,被迫离家的痛苦,这种种回忆涌上了她的心头,好像回家一趟能医治好由于分离而引起的种种痛苦似的。回到这样一伙人当中,受到那么多人的爱,大家对她的爱超过了她以往受到的爱,可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感受人间的爱,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是平等的,不用担心谁会提起克劳福德兄妹俩,不用担心谁会为了他们而向她投来责备的目光!这是她怀着柔情憧憬着的前景,不过这种柔情只能说出一半。
还有埃德蒙——离开他两个月(也许她会被允许去三个月),一定会对她有好处。离得远一些,不再感受他的目光或友爱,不再因为了解他的心,又想避而不听他的心事,而觉得烦恼不断,她也许能使自己的心境变得平静一些,可以想到他在伦敦做种种安排,而并不感到自己可怜。她在曼斯菲尔德忍受不了的事,到了朴次茅斯就会变成小事一桩。
唯一的问题是,她走后不知是否会给伯特伦姨妈带来不便。她对别人都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伯特伦姨妈,她不在会造成一定的不便,这是她不忍心去想的。她不在的时候如何安排伯特伦姨妈,这是让托马斯爵士最感棘手的,然而也只有他可以做安排。
不过,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他要是真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总是要坚持到底的。现在,他就这个问题和妻子谈了很久,向她讲解范妮有义务时而去看看自己的家人,终于说服妻子同意放她去。不过,伯特伦夫人与其说是心服,不如说是屈服,因为她觉得,只不过是托马斯爵士认为范妮应该去,所以她就必须去。等她回到寂静的梳妆室,在不受丈夫那似是而非的理由的影响的情况下,不带偏见地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问题。她认为,范妮离开父母这么久了,实在没有必要去看他们,而她自己却那么需要她。至于范妮走后不会带来什么不便,诺里斯太太发表了一通议论,倒是想证明这一点,但伯特伦夫人坚决不同意这种说法。
托马斯爵士诉诸她的理智、良心和尊严。他说这叫自我牺牲,要求她行行好,自我克制一下。而诺里斯太太则要让她相信,范妮完全离得开(只要需要,她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时间来陪她),总而言之,范妮的确不是不可缺少的。
“也许是这样的,姐姐,”伯特伦夫人答道。“我想你说得很对,不过我肯定会很想她的。”
下一步是和朴次茅斯联系。范妮写信表示要回去看看,母亲的回信虽短,但却非常亲切,短短的几行表达了母亲在即将见到自己久别的孩子时那种自然的、慈母的喜悦,证明女儿的看法不错,与母亲在一起会无比快乐,并且使女儿相信,以前不怎么疼爱她的“妈妈”,现在一定会是一位热烈而亲切的朋友。至于过去的问题,她很容易想到那都怪她自己,或者是自己过于敏感。她也许是由于胆小无助,焦虑不安,而没去博得她的爱,要不就是她不懂道理,在那么多需要母爱的孩子中间,想比别人多得到一点爱。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怎样有益于人,怎样克制忍让,她母亲也不再受满屋的孩子没完没了的牵累,既有闲暇又有心情来寻求各种乐趣,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母女之间很快就会恢复应有的母女情意。
威廉对这个计划几乎像妹妹一样高兴。范妮要在朴次茅斯住到他出海前的最后时刻,也许他初次巡航回来仍能见到她,他将为此而感到无比的快乐!另外,他也很想让她在“画眉”号出港之前看看它(“画眉”号无疑是正在服役的最漂亮的轻巡洋舰)。海军船坞也做了几处修缮,他也很想领她看看。
他还毫不犹豫地加了一句:她回家住上一阵对大家都大有好处。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想,”他说,”不过,家里似乎需要你的一些良好习惯,需要你的有条不紊。家里总是乱七八糟。我相信,你会把样样东西都整理得好一些。你可以告诉妈妈应该怎样做,你可以帮助苏珊,你可以教教贝齐,让弟弟们爱你、关心你。这一切该有多好,多令人高兴啊!”
等收到普莱斯太太的回信时,可以在曼斯菲尔德逗留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其中有一天,两位年轻的旅客为他们旅行的事大吃一惊。原来,在谈论到路上怎么走的时候,诺里斯太太发现自己想给妹夫省钱完全是白操心,尽管她希望并暗示让范妮乘坐便宜些的交通工具,但他们两人却要乘驿车去。她甚至看见托马斯爵士把乘驿车的钱交给了威廉,这时她才意识到车里可以坐下第三个人,便突然心血来潮要和他们一起去,好去看看她那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她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她要说她很想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去。这对她来说是件难得的开心事,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她那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了。她年纪大有经验,年轻人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再不去,她认为她那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定会觉得她太不讲情意了。
威廉和范妮被她这个念头吓坏了。
他们这次愉快旅行的全部乐趣将会一下子破坏殆尽。他们满面愁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两个小时。谁也没有表示欢迎,谁也没有表示劝阻,事情由诺里斯太太自己去决定。后来,她又想起曼斯菲尔德庄园目前还离不开她,托马斯爵士和伯特伦夫人都十分需要她,她连一个星期都走不开,因此只能牺牲其他乐趣,一心为他们帮忙。外甥和外甥女一听,真是喜不自胜。
其实,她突然想起,尽管到朴次茅斯去不用花钱,但回来的时候却免不了要自出路费。于是,只能任她那位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为她错过这次机会而失望吧。说不定要见面还要再等二十年。
埃德蒙的计划受到了范妮这次外出去朴次茅斯的影响。他像他姨妈一样得为曼斯菲尔德庄园做点牺牲。他本来打算这个时候去伦敦,但是最能给父母带来安慰的人就要走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也离开他们。他觉得要克制一下,但却没有声张,就把他盼望中的可望确定他终身幸福的伦敦之行,又推迟了一两个星期。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范妮。既然那么多事情都让她知道了,索性把什么都告诉她吧。他又向她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克劳福德小姐的事。范妮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觉得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后一次比较随意地提到克劳福德小姐的名字了。后来有一次,他转弯抹角地提到了她。晚上,伯特伦夫人嘱咐外甥女一去就给她来信,而且要常来信,她自己也答应常给外甥女写信。这时,埃德蒙看准一个时机,悄声补充了一句:“范妮,等我有什么事情值得告诉你,有什么事情我觉得你会想要知道,而从别人那里不会很快听到的时候,我会给你写信的。”假若她还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等她抬起眼来看他的时候,从他那容光焕发的脸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她必须做好思想准备,以承受这样一封信的打击。埃德蒙给她来信,竟然会成为一件可怕的事!她开始感觉到,在这多变的人世间,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变迁在人们身上引起的思想感情的变化,她还得继续去感受。她还没有饱尝人心的变化无常。
可怜的范妮呀!尽管她心甘情愿、迫不及待地要走,但在曼斯菲尔德庄园的最后一个夜晚,她还是忧心忡忡。她心里充满了离恨别愁。她为大宅里的每一个房间落泪,尤其为住在大宅里的每一个亲爱的人落泪。她紧紧抱住了姨妈,因为她走后会给她带来不便;她泣不成声地吻了吻姨父的手,因为她惹他生过气;至于埃德蒙,最后轮到向他道别时,她既没说话,也没看他,也没想什么。最后,她只知道他以兄长的身份向她满怀深情地道别。
这些都是头天晚上的事,两人第二天一早就要起程。当这家子所剩不多的几个人聚到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他们议论说,威廉和范妮已经走了一站路了。
离开曼斯菲尔德庄园越来越远了,旅行的新奇,和威廉在一起的快乐,自然很快激起了范妮的兴致。当走完了第一站,跳下托马斯爵士的马车,向老车夫告别并托他回去代为问好的时候,她已经喜笑颜开了。
兄妹俩一路上谈笑风生。威廉兴高采烈,样样事情都让他开心。他们谈上一阵严肃的话题,他就说上一阵笑话。而他们所谈的严肃话题,不是以夸“画眉”号开始,就是以夸“画眉”号结束。他时而猜测“画眉”号将承担什么任务,时而计划怎样好好地大干一番,以便中尉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威廉对中尉并不是很仁慈),他能尽快再次晋升,时而又琢磨在作战中立功受奖,所得的奖金将慷慨地分赠给父母弟妹们,只留一部分把那座小房子布置得舒舒服服的,他和范妮好在那里度过他们的中年和晚年。
与范妮密切相关的事情,凡是涉及到克劳福德先生的,他们在谈话中只字未提。威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妹妹对一个他视为世界上最好的人这么冷漠,他从心里感到遗憾。但是,他现在正处于重视感情的年纪,因而不会责备妹妹。他知道妹妹在这个问题上的心思,便丝毫不提此事,免得惹她烦恼。
范妮有理由料想克劳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