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荡八荒-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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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循声望去,见来的是位身着宝蓝色儒衫,临风潇洒临水却大是狼狈的书生。分神之际,内力不继,双手主筋早断,举着的石头滑下,砸到自己膝盖上,噗嗵声跪在水中。
书生着急赶来,溅得满脸泥浆,撩起衣襟搽面,弄得更是一脸鬼相,自己却是不知.笑道:“君子非礼勿动。阁下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只是不必惩罚自己,不去动别人也就是了,何必动自己,这也是非礼,勿可啊勿可,痛也不痛?”
杨玉怒道:“你个该遭天杀的酸秀才,滚开、滚开!”
那书生正是杜夫子。想要离开海岛,可是又到哪里去寻到小船,待群豪离岛,这才敢出来。正在缘海寻找回大陆的途径,恰巧遇到杨玉行凶.也亏得他及时赶到,不然袁星与晶芸在行龟息大法,纵然有通天神通,也无反抗余地。
杜夫子笑道:“慢着,你先滚滚给我看看,然后再轮到我不迟。”杨玉道:“你我无冤无仇,也不必再斗口。公孙姑娘既与你相识,那就不是敌人,我们应该一起设法将袁星与她的尸体拉出来。他们死后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杜夫子闻听,犹若闷雷轰顶,怔愕良久,喃喃问道:“你说甚么?她……他们死了!”
泪珠成串滚落,想到晶芸对其有再生大德,闻此噩耗,恍如噩梦,如何能不悲伤。当下与扬玉商量几句,二人各抓住袁星与晶芸的手,狠命想将之分开。
试想,以沙中那三位武林好手的功力,犹末拉开龟息中的二人。他们一文一残,文的手无缚鸡之力,残的更是有力使不出来,怎能分解得开。
杨玉道:“这般拉法不行,得先拉出他们中的一个。”杜夫子道:“对,他们陷得不深,只到膝盖,咱俩合力拉住一人,必可以拉他出来。”心中对晶芸敬若神明,不敢去碰她一下,俯身抱住袁星大腿—道:“咱们先拉出袁大侠来.”
文残二人合力,竟也奏效,将袁星一寸寸上拔,待得拔到小腿时,俱是累得汗流浃背。
杨玉嘟囔道:“这人怎么这么重,是地下有大王八将他的脚咬住了不成!”杜秀才道:“要是累了,可以歇—歇,却不可口出恶语。”
杨玉道:“好!我们就休息一下。”仰面躺在犹有积水的沙滩上,呼呼喘着粗气。杜秀才蹲下,细看袁星的小腿,喃喃道:“这已经要完全出来了,怎么就是拔不动,难道是我们力气不够?”杨玉道:“罗嗦甚么,与你这些穷酸在一起就是聒耳。”
杜秀才又去探试晶芸的鼻息,悲哀至极道:“她……也死了!”杨玉躺在沙上斜睨着书生,嘲笑道:“穷酸,你居然也对公孙姑娘一见钟情?”杜秀才讷讷道:“哪里……我哪有……一派胡言。”
杨玉体内真气奔流,无处渲泄,一挺坐起道:“反正人已经死了,有没有资格都是一样.咱们要将他们拖到岸上,觅地安葬。”杜秀才道:“是,言之有理.”抢先俯身抱住袁星的双膝,用力上拔,可是沙中人便若石头人一样,重得摇撼不动.杨玉在后面抱住杜撰哉道:
“咱们一起用力,便若孩子们拔萝|一样.”
若是二人各自抱住袁星一腿,想要奏效,一时尚属难能,目下是杨玉与杜撰哉的身体相拥,体内沛然内气自然沿着他紧抱的双臂传到杜撰哉身上。书生杜撰哉忽觉浑身如入火窟,双臂向上轻抬,不觉中袁星已经被拔离地面。
但见地下伸出一双金光粲然的大手,死死卡住袁星的脚脖子不放。杜撰哉想将已离地的袁星放下,可是那两只铜手与袁星连成一体。他放手倒退一步,见袁星却停在空中,由那两只铜手高举着,心惊不已,忖道:“怨不得袁相公如此之重,原来是与下面的铜人连体。”
杨玉大声道:“怎么样?我说是有大王八咬住他的脚不放,你还不信。”
杜夫子摇头道:“不,那是人,而不是王八。”杨玉笑道:“都是一样,反正是有东西在下面咬住了他。”杜夫子道:“不一样,是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而不是有王八咬住了他的脚.”
杨玉凝视杜夫子半晌道:“迂腐的穷酸,与你实在是分辨不清,不管是人还是王八,我们都得马上将他拉出,不然移动不了袁星与公孙姑娘。”杜夫子道:“对,是人也罢,是王八也罢,管他则甚。”言毕又去拉那沙中人。杨玉已经明白自己单独使劲,因手足筋被挑断,无法使出浑厚的内力,只有假这书生之手,内力才可有用武之地。毫不犹豫上前,抱起杜夫子后腰,内力传出,那沙中人应杜秀才之手而起.杜夫子放下袁星与沙中拔出的人,笑道:“不是大王八,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
杨玉—怔,心道:“这书生如此认真,可笑至极。”口中道:“是你错了,这人姓王行大名八,你说不叫他大王八又叫他甚么?”杜夫子愕然,问道:“你怎么晓得?认识他么?”
杨玉摇头道:“不说这些,快快拔出公孙姑娘。”二人合力,这回拔出的是—连串三人,更是吃惊,相顾骇然。杨玉道:“你背着我,然后握着袁星与公孙姑娘相握的四手之间,拉着他们向岛上走。”
杜秀才摇头说道:“不行,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背着你的同时,又能拉得动恁多人!”杨五道:“试试看,要是不行,谁要你硬背了怎么的。”杜秀才心中笃定,道:“这样还可以,非是要在下为弗能之事,大可勉强一试哉。”依言照做,背起杨玉,猛觉浑身燥热,拉着沙滩上的人串,飞奔向高处。
刚刚停下,忽然自石后探出两个人头来。杜秀才与杨玉同时惊呼:“公孙姑娘!”;“晶芸,原来死的不是你!”
巨石后二人缓缓站起。在杜秀才背上的杨玉,感觉突然犹若有两道利闪射来,抬头与那目光相互瞪视,不觉身子渐渐开始痉挛起来。
杜秀才喜道:“公孙姑娘,原来你没有死!小生早晓得您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没有放声大哭。”
石后二人正是张发与姬碧瑕,难怪非仅杜撰哉认错,便连杨玉也将碧瑕误认做是公孙晶芸.杨玉与张发这对冤家相遇,立时四目相对,眼中均似喷出怒火.张发现下功力之浑厚,已是当世有数的绝顶高手,只是他自己尚且不知而已.与杨玉瞪视瞬间,见对方瘫软下去,生出悲悯之心,道:“你这人无耻至极,与你相见,污了我的眼睛.莫说瑕儿不是晶芸,便是晶芸,也不许你看她一眼。”
姬碧瑕霍地跃出,使出真力,掰开握住公孙晶芸足踝的铜手道:“你同我生得一模一样,哪有两名并列天下第—绝代佳人之理!今天莫管你死活,先捏断你的双脚再说。”事出仓促,张发等再想相救,已然不及。
猛然,姬碧瑕似触电一样,颤抖着停手。大冢循她目光看去,但见她盯着晶芸左脚上一枚碧光莹莹的脚镯发痴。
张发迅捷飘身向前,拉开姬碧瑕道:“瑕儿,你怎么了?莫非是害了疯癫症不成?不许你加害晶芸。”看清公孙晶芸已经没有气息,瞠目结舌怔住,心头茫然,似是突然失去神智。
无独有偶,姬碧瑕也是一样怔祝
半晌之后,张发凄婉欲绝道:“他们、他们都死了!”姬碧瑕失魂落魄道:“她……她是我亲姊姊,因为碧玉镯戴在她的左脚上。”说着捋起自己右裤管,指着已是深深嵌入肉中的同样脚镯.幽然道:“发哥哥,你知道我现在的父亲是炼童子功的。所以他不是我的生身父亲,而是义父。其实他比我生身父亲不知要强过几千几百倍……”
滴落两颗泪珠.哀切地回忆道:“那是母亲生下我们双胞姊妹的第二天,在赌场输得精光的父亲回来,见到我们双胞胎,大骂母亲不止,说甚么生一个已经是难养活,如今生两个,岂不是要害死全家。便在这时,有人来讨输赢债,讨来讨去,见我家徒有四壁,实在是无甚么可拿,便硬拉着我妈妈抵债。可恨的是我爹竞然答应了。”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姬碧瑕,这时幽泣起来,哽咽着道:“妈妈是烈女,死也不从.就在千钧—发之际,义父率领两位叔叔经过,救下妈妈。三叔要杀爹和那人,又亏得妈妈出言相救.义父问明前因后果,取出金银,当场替爹爹还了赌债,又给—百两银子。”
杨玉开始时将姬碧瑕当做晶芸,看得如醉如痴,听到这里,也流下泪来,遐想尽去.碧瑕拭泪道:“义父,叔叔无子女,很喜欢孩子,甚想抱养。妈妈实在是舍不得,同意只抱一个,言道她为了辨认我们姐妹,已在我们脚上戴了一对脚镯,戴在左脚的是姊姊,戴在右脚的自然是妹妹。两个中任由义父抱走一个,以后我们姊妹相认的证据,便是这对脚镯。”
忽听有人莺莺细声幽泣道:“原来、原来你便是我的妹妹!其实我早已经想到过.只是没有证实的机会。咱妈临终时与你说的完全相同。”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姬碧瑕肩头,正是那刚才还是僵尸,现下发出声音且能动弹的公孙晶芸!张发拉着姬碧瑕后跃寻丈,厉声叫道:“你是人是鬼?”杨玉也忘记与张发之间的怨隙,闪到其身后,两股战战,上下牙齿相扣道:“僵……僵尸!”另个声音轻蔑地说道:“你们这些非仅胆小如鼠、而且鼠目寸光的家伙,难道连龟息神功也没有听说过?”
姬碧瑕甩开张发,奔到晶芸面前,相互抱住,双双恸哭失声。
袁星心中波谰澎湃,表面却无动于衷.俯身探拭那三个来历不明高手的心口,摇头叹息道:“哎!三位当真死了,在下还道你们也像我们一样,闭气龟息。不会龟息大法,怎可擅自学那穿沙之术!可惜、可惜!”
杨玉手足软软的,来到袁星面前,跪倒叩头道:“师祖,先前并非弟子欺师灭祖.而是假降在参霞真人门下,若非如此,我的四肢主筋怎会被那贼牛鼻子挑断。求祖师从新收录门墙内,弟子永感大德。”
天罡剑袍袖轻拂,卷起杨玉道:“不敢、不敢!杨兄何必行如此大礼,阁下虽然所学的拳剑招术是我一脉嫡传,可是并非是我亲授,授意别人教你,那是你的机缘,更何况你所修内力完全是另一派别的,不可列入我派门墙。”
杨玉道:“不对,我已经拜过晶芸为师。”心说:“若是能学到天罡剑袁星的全部本事,便是阎王来拘命,也大大的不怕,—运龟息神功,便可活转过来。这等绝学不学,虽是可惜,此后再也见不到晶芸,那才真是可惜、可怕的事:”对晶芸刻骨相思与日俱增,这时只盼与之在一起,莫说叫她师傅,便是吃苦遭罪也是甘之若饴。
袁星淡然道:“你已经反出本门,覆水岂能再收?”
杨玉颓然道:“不,那是假的。只因当时晶芸……啊不!是我师傅的吉凶难测,弟子这才佯做皈依那参霞老牛鼻子门下,若是晶芸师傅有个一差二错,弟子好俟机杀了那老道报仇。”
公孙晶芸面色如恒道:“姓杨的,你不要巧舌如簧再狡辩下去,这等故弄狡狯,在本姑娘面前用的次数还少么?”
杨玉指天发誓道:“以前是我的不是,现下却不是在撒谎,倘若我拜在参霞门下时不是基于这种想法,天打雷劈。”
杜撰哉曾与杨玉一起自沙中拉扯过袁星、晶芸,是以对其聊有好感,道:“袁大侠、公孙女侠,这位杨兄虽然面目狰狞了点,可是心地着实不坏,你们便许他重归门内吧!”
袁星断然道:“不行,但我倒可以再传他手足筋脉尽断的情况下,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