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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黑洞-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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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汉一字一句说道:“不论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去求聂家!”
王丽敏从嘴里迸出一个字:“行!”
刘振汉欣慰地笑了,吻了吻王丽敏,拿起床上的包裹,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王丽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抱住刘振汉,压抑低沉的哭声从胸腔里奔涌而出。
刘振汉赶快用手捂住王丽敏的嘴,“丽敏,不能哭,亮亮在做作业,别让他听到我走!”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流溢出来。
王丽敏更紧地抱住了刘振汉,哽咽着说:“振汉啊!你一走撇下我们娘俩昨办呀……”
刘振汉用劲推开王丽敏,语调坚定地说:“丽敏,我已经给你说过。法律不可欺!人心不可辱!会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挺起腰杆把亮亮带好,我会回来的!”
刘振汉说罢,转身拉开卧室的门。
刹那间,他呆住了。亮亮正站在门口,流着眼泪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的小手里拿着大门的钥匙,门已被他从里边反锁。
“亮亮,你干什么,快把门打开,爸爸要出差!”刘振汉从脸上挤出坦然的笑。亮亮扑进刘振汉的怀里,放声大哭,“爸爸,我什么都知道,你不是出差,我不让你走!”
泪水从刘振汉的眼里哗哗地倾泻而出,他把亮亮紧紧搂在怀里。

时而如急风骤雨,时而如泣如诉。手风琴声从董事长室里传来,在龙腾大厦回荡。聂明宇慢慢睁开双眼。他停下手风琴,擦了一下眼泪。
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蕾蕾站在门口。她面带愤怒,双眼喷火,死死地盯住聂明宇,咬着牙道:“哥哥,你也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可耻!可耻!”她
歇斯底里地吼着。猛地冲进来,操起椅子,横扫着屋子里的各种雕像。
聂明宇冷冷地看着,不置一词。
蕾蕾砸得精疲力竭,倒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王丽敏慢慢走了进来。
聂明宇一惊:“丽敏,你……你有事情吗?”
王丽敏手里拿着一页纸,看了看蕾蕾,然后对聂明宇道:“董事长,这是我的辞职书。谢谢你的关照,再见!”说罢,放下纸便走。
聂明宇跟在她背后喊:“丽敏!丽敏!我会尽力帮助振汉出来的……”
王丽敏转回头,淡淡地说:“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但这些和我还有振汉没有任何关系!”然后挺胸走了。
聂明宇呆呆地站着。他突然发起狂来,拎起椅子砸向最后一尊雕像。
蕾蕾捂着脸冲出哥哥的办公室,跌跌撞撞地去市委大楼找父亲聂大海。她不顾黄盛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副书记室。
聂大海对女儿的突然到来大感惊诧,但看了看她的神态,便明白了八九分。
果然,蕾蕾开口就说:“爸爸,你放过振汉哥吧……”
聂大海像不认识女儿似的审视着蕾蕾,口气严厉地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求我放过他,可以。但他能放过明宇吗?他能放过聂家吗?”
蕾蕾流出了眼泪:“我可以去求他,真的。爸爸,你把他抓起来,丽敏和亮亮怎么办呀?”
聂大海背着手快步来回走:“你求他会有什么用?明宇的事,大家三番五次跟他谈,案子他还不是照办不误。有上党校这么好的借口他都拒绝,说明他已经撕下了脸皮,决心跟聂家为敌了,我也只有以牙还牙!”
“爸爸,你不知道。哥哥干的坏事……”
聂大海挥手打断,脸阴沉着:“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明宇干的事情,我全都清清楚楚。包括那个张峰怎么死的。你爸爸还不糊涂!但是,你能忍心看着哥哥上断头台,忍心让聂家的声誉就这么被糟蹋吗?爸爸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必须走下去。现在留着刘振汉就等于留下祸根,就会随时给咱们聂家带来灾难!”
蕾蕾吃惊地看着父亲变形的面孔,好像突然间陌生了……
天都市第二看守所。
铁窗铁门无情地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刘振汉呆呆地坐在单人铁床上,耳边仍在回响着亮亮哀哀的哭声,心里如针扎般疼痛起来。
没想到同罪犯较量了十几年,自己却成了被关在号房里的囚犯。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像着被戴上手铐押进囚车送进监所的场景,当这一切都成为现实并且一一体验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奈的恐惧和精神上的摧残。冤屈和愤怒此时反而不那么强烈了,只有无边的黑暗使他产生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抑和足以使人窒息的孤独。在这戒备森严、哨兵的枪刺不时闪过的铁栅栏里,生命就像在狂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副躯壳,在这厚厚的高墙里无望地漂浮。
他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这黑暗磨损掉意志,现在只是刚刚开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战胜聂大海必须首先战胜自己!
他逼迫着自己不去想亮亮,儿子幼小的心灵承受重压和被无情地伤害已是不可弥补的事实。他在学校里无疑会因为是囚犯的儿子受到欺辱和嘲弄。但既然自己无力去改变这些,也就只能祈望儿子自强自爱,经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日复一日的磨难。
他逼迫着自己不去想丽敏,妻子柔弱的性格尽管他心里很清楚,也许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她只能以泪洗面,可他不可能给她任何安慰,更不可能帮她顶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希望妻子坚强起来,带着儿子在崎岖坎坷的绝境里走出一条小路来。
但母亲的身影却在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了,佝偻的腰背,颤抖的白发,脸上的条条皱纹就像家乡的那条瘦瘦的小河,正用浑浊无力的目光竭力向这儿眺望着。他的心便剧烈地撞击着发闷的胸壁了:他被关押的消息会传到家乡吗?娘能受得了乡亲们那锥子般锐利的目光吗?把声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娘会不会丧失生活下去的勇气?直到这时,他才又愧又悔,作为娘惟一的儿子没能在紧张的办案之余挤点时间去乡下看看娘,尽些孝心。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跪在娘的跟前,让娘用干枯皴裂的手抚摸一下他的头脸。
泪水不知何时溢出了他的眼眶,顺着脸颊缓缓蠕动。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朝南的铁窗,那儿便是他家乡的方向。

庞天岳感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蒙冤受屈,却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而这之后的更大悲剧也将会随之而来,正义和法律面临着被践踏、被蹂躏的可悲局面,他必须义无返顾地跟他们较量到底了,毕竟刘振汉已经踏出了一条血路。他决定先赴北京,再去省公安厅。
走之前他必须先安顿好刘振汉,看守所那个地方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关着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随时都有伤害刘振汉的可能。
虽然他为了安全起见,没把刘振汉放在曹大良任所长的第一看守所,但他也不能不防万一。想到这些,他摸起电话拨通了第二看守所的所长朱德荣,让他即刻到局里来。
去北京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出了,朱德荣仍没赶到。
难道这小子也耍起了滑头?庞天岳恼怒地骂了一句,拎起旅行箱,匆匆下了楼。
他在公安局大门口迎面碰上了满头大汗、骑着自行车的朱德荣。
“怎么到现在才来?”庞天岳气呼呼地质问。
朱德荣擦了把汗,气喘吁吁地说:“检察院提审刘振汉,所以来晚了。”
庞天岳皱起了眉头:“他们提审,跟你有什么相干?你的职责是看好管好人犯,少管闲事!”
朱德荣苦着脸:“政法委指示,在提审刘振汉时,任何人不准擅离岗位……”
庞天岳勃然大怒:“你是政法委的看守所还是公安局的看守所?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看守所,谁的话都是他娘的放屁!”朱德荣额上又冒出了汗:“是,庞局长。”
庞天岳抚着朱德荣的肩膀:“我马上要出一趟差,多说来不及了。你只记着我一句话:刘振汉也和你一样穿的是警服,他是冤枉的,你一定要善待他!”
朱德荣点点头:“我明白了。”
庞天岳拎起地上的旅行包:“我回来的时候要是看见刘振汉少一根汗毛,你这辈子别想太平!”
就在这天下午的5点50分,庞天岳带着刘振汉整理的关于龙腾集团走私贩私拉拢腐蚀干部集体受贿及有关杀人赌博案的材料和卷宗复印件,秘密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又破又旧的客车在公路上颠簸,王丽敏挤在车厢的尾部。车子的摇晃震动使她一阵阵翻肠倒肚,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她上午把刘振汉交给她的材料送给庞天岳,庞局长安慰了她以后,便问她有没有勇气帮助振汉。她没有丝毫迟疑地点了点头。
庞天岳说振汉现在最急需的就是找一位精通法律又能仗义执言的好律师。他认识一个叫汪公的律师,是全国人大代表,以专攻老大难案和冤假错案闻名。他就住在离天都不远的珠城,可以去找找他,如果能请他担任辩护律师是最合适的。庞天岳说,据他所知,汪律师已年近六十,找他的委托人很多,能不能请动他,就看你了。
庞天岳说罢,给她写了封信,又递给她一本《中华名律师辞典》,说上边有汪公的介绍,可以看看有个初步了解。她回到家后看了《辞典》上汪公的条目后,便下了去找他的决心。她不知道这一去几天才能回来,就跟亮亮讲要去给爸爸找律师,问他一个人在家怕不怕,亮亮使劲地摇摇头,说只要能把爸爸救出来,他就什么都不怕。
她给亮亮买了方便面和饼干,然后买了张去珠城的车票,挤上了这辆破旧的大客车。王丽敏强忍着恶心,从包里掏出那本《辞典》,再次细细地看着汪公律师的介绍:
汪公,男,汉族,湖南省沅江市人。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党员,高级律师,珠城市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
他有着“当律师就要当血性律师”的信念。关于律师从业信仰和职业道德,他通过实践概括为:地狱之门勇直前,惟法惟实反惟权,惟人惟义反惟钱,张扬血性遍人间。
王丽敏轻轻合上《辞典》,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刘振汉蒙冤被关押的事她心里最清楚。此时此刻,对丈夫的怨恨和对聂家的同情已经完全颠倒过来。她不会再只知道流泪,她很清楚关在暗无天日号房里的丈夫对她的期待是什么。振汉的话不时地在她耳边响起:“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总该明白!”
是的,她是应该明白了,这是丈夫惨遭暗算为代价换来的啊!她现在只盼着能尽快赶到珠城,找到汪公律师,她就是求也要把他求到天都去!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把王丽敏惊得睁开了眼睛,她挺直身子从窗口望去,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珠城终于到了。
王丽敏顶着烈日,在热气蒸腾的城市里奔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汪公律师的家。
当她心情紧张地站在汪公面前时,汪公一句“哎呀,这么热的天,快喝口水解解渴”使她怦怦急跳的心平缓了不少,燥热和疲惫一扫而光。汪律师那种对人关心的自然流露,大大增强了她的自信。
王丽敏把庞天岳的信交给汪公,在汪公看信时,她仔细打量着这位很有些传奇色彩的著名律师。宽宽的脸膛、宽宽的肩膀。虽说年近花甲,头发已经花白,但腰板硬实,皮肤白皙,颜面上仍露出彩霞般的红润。红色,记得鲁迅先生曾说过,这是忠勇的象征。
汪公看完信,抬起头来,面露难色地说道:“小王,庞局长在信里已把你爱人的情况作了介绍,也把案子简要讲了讲,可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无法接受你的委托,请你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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