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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王朔:美人赠我蒙汗药-第4部分

小说: 王朔:美人赠我蒙汗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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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可以找恋爱着的当事人都行。这里头可以讲些婚 恋问题。其实电视节目也像小孩一样,有个泛文化的问题,太滥了怎么办?好像不仅仅 如此,得显得更注重精神似的,其实无非是大家神侃一通。 老侠:经常看到些知名人物出镜,其实他的名声本来不用靠这个东西来提高或扩大。 最后只能往恶里想,这些人利欲熏心又浅薄。像你这样的都是北京人里头的人精了,也 是作家中的聪明人,居然还满脑子是水地做这种节目。像《麦田守望者》的作者赛林格, 他就用另一种方法保持自己的名声。一本书成名之后,他就躲起来,那么多年没在媒体 上曝光。大家都在猜,这人干吗去了?后来他唯—一次接受的采访,是一个十六岁的女 高中生做的。他这样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做作,但他的这种做作,作为保持名声的策略起 码比到《今晚我们相识》去当嘉宾的感觉要好一点。后者给人的感觉不仅是你这个人的 个性被抹平了,而且智力也被抹平了。在文化圈中混,远离媒体,确有种守身如玉的大 收获。看着别人在电视中出洋相,倒是另一种难得的教训。大众传媒不是个东西,把挺 优秀的人弄成了猪脑子或小丑。 王朔:不光是电视,一些流行杂志也大量登这类东西,炒得人人都有个臭名,闻起 来恶臭扑鼻。 老侠:姜文在这方面的自我把握还比较好。照实说,他是干演员干导演的,出镜率 应该更高,但很少见他在其他演员导演们常出镜的节目中露面。那次《北京人在纽约》 获了奖,电视台做了一台节目,姜文理应去。那天我们在一块,说今天不去领那个奖, 结果就真没去。拍个煽情的臭电视剧,本身就是跌分儿的事,再去领什么奖就更让明眼 人瞧不起。但这种涮大众文化炒作的行为,要在大众中付出代价,那件事后,姜文也受 到许多指责。 王朔:姜文他作为一个演员,确实有身不由己的问题。人家身不由己都尽量少凑热 闹,相比之下,我这样的作家反而去下做栏目凑热门,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姜文他有 这么一个观点,就是他做演员的不能天天上电视,虽然名演员有很多机会上电视,但大 家如果天天在电视上见到你,太熟了,你再演什么,大家就不信了,知道这是你,不是 电影中的那个角色。他可能是有意回避上电视,特别是一些与电影无关的节目。像我呢, 我明白这是一件丢人的事,可还是去,其实不是想避也避不开,不得不去,还是自己俗 气的一面不能克服。媒体越发达,大家对传媒的依赖就越大。现在你很容易把一个消息 散出去。可是传媒过分发达,你又要不断强化这个声音,就感觉到对大众传媒依赖大了。 发《看上去很美》的时候,我曾经想就是不见传媒,你要采访,书面把问题提过来,我 书面回答,这样自己有些把握。因为我正写新东西,不能者见记者,要不然脑子就乱了, 没法写下去了。后来我发现绷不住,已经沸沸扬扬了。书也卖得很好了。传媒找不到你, 就更变本加厉地炒这件事。这种时候你就要见传媒,以正视听,大众传媒的时代就是这 样。一件事大伙儿不知道便不知道了,一旦知道了就要变本加厉。你答应了这个就要答 应那个,都是朋友,你还是要做的。其实,就同一件事做几个采访,彼此之间有什么区 别?没有。对于一个小说你只有一个想法,无非是跟这个朋友说漏了几句,和那个朋友 多说了几句。实际上是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地说。其实我当时是有这个信心的,我一句 话不说,这书也能卖,传媒也还是要炒,但最终我绷不住,还是做了。 老侠:你老提到朋友,好像接受采访是出于朋友的面子,这种人情债也需要用如此 代价去还吗?中国的许多事说不透就是因为人情,碍于人情面子,不喜欢的东西要装出 喜欢,不想做的事要硬着头皮去做。人情到底是个什么,能让人如此屈尊就驾,愣用个 人的时间和尊严去迁就人情。文化圈中的相互捧臭脚大多出于所谓人情。但一涉及到实 质性利益,中国人是最人讲人情的。我倒觉得,你说的人情是一种借口和托辞。一个人 哪会有那么多朋友? 王朔:混了个脸熟就算是朋友了。其实传媒的记者与公众人物之间的所谓友情,不 能说绝对没有朋友的关系,但大多数是相互利用。可能你说得对,还是自己先绷不住了, 才会接受一些不三不四的传媒。 老侠:那你觉得你这种公众角色,到处炒作,沸沸扬扬,人管你有没有看到听到, 和你作为一个作家的个人,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判别?实质性的东西是什么?公众中的 形象与你本身是合二而一。还是完全不同,抑或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王朔:实质性的东西也不敢说。我觉得写小说和写电影、电视剧的时候不一样,现 在写小说和过去写小说也不一样。现在写小说是自得其乐,给自己看。当然不能说作家 可以不要读含了,说不要读者那是瞎说,是自欺欺人。不要读者你还当作家干什么?随 便找点儿其他活儿干,都可以与读者无关。但我现在写小说觉得不是为读者而写,我可 以在写小说时露怯,我人用保持一种姿态,痞子的姿态也好,张扬的姿态也好,知识人 的姿态也好,都不用。写小说时可以真实一点儿,多愁善感一点儿,痴情一点儿,就是 可以猛着点儿发傻发呆。写小说时人可以变得不那么做作,因为你只需要面对自己,自 己对自己负责。我觉得写小说不是穿尼龙袜,专为给什么看的。我写小说是写自己,所 以我觉得不能超过自己去添加点儿什么。意义这东西像刀子的光芒,刀子在它就有,不 能说刀子不在硬造出光芒,不能为意义而意义。或者说我不追求这个。我就先坐下来把 这把刀做好就完了,自己满意就完了,对自己诚实点儿。 老侠:能对自己诚实自然就能对读者诚实,怕就怕自欺欺人那种,以为对自己诚实, 其实是按照公众口味。中国的事都弄反了。长期以来我们被要求献身公众才有自己,对 社会负责才是对自己负责,弄得每个人之间都很相像,找不出个人的特点。硬性强制能 抹平个胜,大众文化的软性浸透也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大众文化做得 还让人有享受之感,不那么生硬,那么令人反感。但骨子里是一致的,都是造就双面人。 王朔与王蒙的小说能有个性上的区别,但在《今晚我们相识》中,你们俩就是同一个东 西,大众传媒的工具,渴望扩大影响的名人,智商低下的演员…… 王朔:大体如此。写小说是写自己。但对媒体就不是,有一定的表演性,本能的是 趋利避害,尽量伪装自己,我觉得哪种姿态对我好处大,我就采取哪种姿态。比如,作 为一个作家在媒体中出现时,不管是针砭时弊也好,自我推销也好,我一定选择一种激 进的、叛逆的、爱谁谁的。因为这个姿态不是我近些年才有的,而是我从早年就开始的, 以这个姿态出的道,所以我就要保持它。 老侠:其实电视中的你给人的感觉挺乖的,起码是和善的,不与人为敌的,传媒具 有潜在的软化功能,一上去,你的激进就不那么激进了,你的叛逆也显得乖巧了,你的 爱谁谁也要变得八面玲珑了…… 王朔:其实,爱谁谁的姿态在一九九二年前的中国非常好,我自认为自己就是如此, 好多人也会觉得你有个性,听了痛快。找也不认为这样的我是多么不真实,这也是真实 的我,有一点儿张扬,但也不是太出格。后来我做影视的时候,就不敢太说什么,碰到 圈内的人是一定要互相抬的,因为这关系到直接的效果。即时的利益。一个演员被媒体 痛骂以后导演就不敢再找他拍戏了。因为你找了他,你导的片子人们就不愿看,你这片 子的票房就要受影响。所以演员嘛,就得对人客气点儿,不能爱谁谁。我尽管不是演员, 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你只要一踏进影视圈,就会身不由己,就要往关系上靠,要 跟媒体搞关系,甚至要跟领导当官的搞关系。要搞这种关系,说话就要收着点儿。 老侠:多累呀!咱中国人的聪明才智都耗在关系上了。可能进去了,就不觉着累, 说不定还能为自己的某个小聪明的得逞而暗自欣喜呢? 王朔:暗喜也就是开始的新鲜劲儿,一过了劲儿就兴味索然,只觉得累、觉得烦。 比如说,《编辑部的故事》出来了,我当时就说,剧本问题大了,有的集不错,有的集 就是瞎说。 结果我们剧组的领导一听先急了,说你如此不珍视自己的劳动,大家也不愿意你自 砸饭碗。要是写小说,我可以说自己写得不好,这是有自知之明。但影视剧本你这样说 就可能立马影响你的播出,影响收视率。领导直接就找我,说你必须把这些话给收回来, 挽回影响。无论如何要说回来,马上就给你安排记者什么的。结果我也得去往回找补, 我对记者就只能说那是指一种创作方法了,侃大山,不是一种毫无内容的,是一种创作 方式,一种工作方法,就得这么现眼地往回找补。 老侠:非个体的集体合作都会有做不了你自己的问题,要做你自己就必须远离这类 群体性行为,否则就是自找罪受,弄得人人不愉快。 王朔:越是集体合作,你就越要照顾大家的利益,你就越不能张扬,显得你有个性。 大家在一起做事,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你要找中间的那个点,就是要妥协,要中庸 点儿,还是咱孔老师了解中国的这点儿事,两千年前就给咱指明路了。 那时我和媒体的关系是最不真实的,看到什么问题我不能说,说了就引起众怒,就 有损于这个集体。只能说好话,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有亲和力,甚至要直接向观众献媚, 让观众不要对我有成见,先看完我的东西,再下结论。还要说我这东西有多好,是一种 商品推销。现在我不搞影视了,就没必要再那么多顾忌了,我又回到以前写小说时的状 态,甚至经过这么折腾一下,我更认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可以做得更单纯一点儿。 老侠:不管怎么说,你仍是公众人物,光写小说也改变不厂你在公众中的形象。 王朔:但我和九十年代初的那种随意放话时的情况也不太一样。说起来好笑,我好 像和一九九五年批判我媚俗的人非常像,和现在某些学院里的知识分子非常像,我也看 不惯现在的年轻人,我认为他们低级、没趣味,喜欢港台风怎么能叫有趣味呢?就像那 些学院派说我低级下流一脸媚态没趣味一样。当然我知道,谁反对年轻人就说明谁变老 了;我变成了历史的反面,逆时代潮流而动,反对年轻人不就是反时代,变成了反动分 子吗? 老侠:现在的年轻人只是追逐时尚而已,他们并不认真反抗什么,甚至没有怀疑地 崇拜明星。即便那些受过高等教育,有一点点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做人也透着老奸巨猾 的精明,知道什么时候用刀子,什么时候用玫瑰,新起来的这批人都不会傻到不计利害 地愤世嫉俗的程度。喜欢港台的人是浅薄,但在做人上总要比算到骨头里的愤世嫉俗者 单纯些。给一个人剥皮的同时给另一个人买最新时装,这种人学问越大越谗媚。 王朔:说年轻就代表未来,我不相信这一点。历史的进化个是直线的,过程中会有 倒退,历史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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