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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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一步,可能不但不会看清一切,反倒会被缠绞进更深的迷惑,甚至反倒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顾忌和麻烦。或许对于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是静静地呆在原地,替他们看好回鹘,看好这个国家,让他们能够腾出手来,无牵无挂地去解决手上的问题。
秘色相信,一定会有一个答案,一定会有一个让她安心的说法。
不会永远置身迷雾,不会永远独自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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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乌云特勒,那个眸子中时常闪过妖冶紫光的五岁的孩子,自从上次“艾山”因了他的推断而遽然消失之后,这个孩子便猛然间沉静了下来。
他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陪在秘色身边,沉静地望着秘色脸上日渐一日的憔悴……
不知道从哪天起,乌云特勒竟然悄悄地消失在了秘色的身边,直到秘色去找寻他的身影,才发现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孩子,竟然扯出诱人心魄的紫色微笑,混迹于一群宫奴侍卫之间,主动与他们攀谈热络……
秘色的心悠然一缓,原来与人交往是人类天生的本性啊,即便这个孩子曾经被那些宫奴们刻意的冷遇所伤害过,但是他此时竟然也已经主动地走入他们中间,主动地想要与人交流了呢,真的是太好了……
自此之后,乌云特勒便会每天黄昏时分,将从宫奴们那里听来的各种各样的故事和消息讲给秘色听,确也真的带给了秘色相当的快慰。
直到,有一个黄昏,小小的乌云特勒在晕黄的夕阳光晕中,抬起脸颊,望向秘色,“娘……他们说,在敦煌莫高窟的第八十一个洞中,塑造了一位菩萨,那位菩萨据说非常灵验,凡是所求没有不灵的……娘,你为什么不去求一下看看?”
秘色一愣,望着乌云特勒眸底闪过的串串紫色流光,心中涌起轻轻的薄雾……
十 敦煌 39、谁教岁岁红莲夜【3更3】
乌云特勒这个孩子,平日里其实并不是多言的孩子,但是一旦他郑重其事地说什么,那就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虽然这个孩子刚刚只有五岁,但是秘色已经一次次领教过这个孩子远远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思考能力了。
所以,秘色知道,乌云特勒说到这个敦煌莫高窟的第八十一窟,一定不单单只是那里真的有个有求必应的菩萨造像……乌云特勒一定是想告诉她一些别的什么,可是这个孩子却习惯于不将话直接说出,而是要让她自己去发现。
虽然不知道那里究竟藏这些什么,但是秘色相信并且尊重乌云特勒的这份直觉。秘色从不以乌云特勒的年龄来束缚自己对他的认知。
这个孩子,就像他时常流转在眸底的紫色流光,一定在内心深处掩藏着超乎年龄的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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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窟,第八十一窟。
初来敦煌之时,秘色也曾经随着艾山来到过这举世闻名的莫高窟。只是因为洞窟众多,秘色没办法一下子走完那数百个洞窟,所以只是拣选了几个入内参拜了一下佛像。这第八十一个洞窟,因为位置比较居中,又本身从外观上看不出特别之处,而在上次来到之时错过了。
如今方知,其实许多事情,缘分便是在不经意之间拾起与错过的。这第八十一窟,虽然从表面来说没有值得注意的理由,但是如果秘色当时对佛之心稍微虔诚一点,便一定不会错过这第八十一窟。
因为,在佛教之中讲来,所谓九九归真,八十一正是这样一个代表着“不归”与完满的数字。
如果当时便能入内拜谒,如果当时便看懂了洞窟中所藏着的一切,是不是便不会遇到之后的一连串意外,更不会让自己陷入分不清“艾山”身份的迷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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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都不需要去求证什么,只要秘色走进洞窟,只要秘色微微仰首望入那张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容颜,秘色便已经能够登时明白,这尊观音的造像,所为何来了。
更何况还有造像两边的供养人造像,一尊乃是回鹘王的形制,而另一尊则赫然就是霁月的模样!
闻听得回鹘可敦亲自来拜谒洞窟,莫高窟中修行的僧人自然有人前来应知。秘色呆愣愣望着菩萨造像的那一寸寸熟悉的线条,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却依然还是想要从那僧人的口中,听到那个说法。
僧人只说,“这是我们一位师兄于数年前亲自带人开凿修造的,那菩萨像的每一寸线条,都是师兄他亲自描摹出的……”
秘色的心内只觉得既悲且苦,原来玉山果然一直隐身于敦煌,更是一直便就隐身于莫高窟中……本以为他毅然出家乃是为了忘记自己,却没想到他遁入空门竟然还在将对她的思念凝聚在画笔之中、刀工之下……
如果说世间的僧人是靠着日服一日的诵经参禅修炼自己的境界,而玉山则是靠着一刀一笔的消磨来对抗他心底的思念!
可是这又哪里是借着神佛的力量逃避红尘的痛楚,反倒分明是地狱淬火,反倒是将那深挚的思念一刀一刀地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深处啊!
心头思念不但未能稍解,灵魂深处早已刀痕遍布!不思量自难忘,轻轻牵动便已然是血肉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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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玉山……
秘色仰首望着那神态栩栩如生的菩萨造像,望着洞窟藻井与四壁遍布的漫天白莲与翠衣飞天,不由得心醉神迷……
虽然依然并未知晓玉山这些年中究竟还曾经为自己做过什么,但是仅仅从眼前之事便可窥见,玉山为了自己曾经受了多少的相思煎熬,经历过多少孤独之中的默默忍受。
秘色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当年躲去契丹草原的三年。虽然也是在隐忍着思念,虽然也独自啃噬着孤独,但是毕竟身边还有耶律亿的深情,毕竟还有米馨儿的友谊啊……而玉山呢,那个曾经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孩子,陪伴着他的只有青灯古佛与木鱼经书。
当然,还有这片当年曾经是一片寂寂山崖的洞窟,他一点点地将泥土挖去,一点点地用泥为胎、以木为骨塑造出这一尊等身的菩萨造像,再一笔一笔描摹出她的容颜——想来,玉山在描摹造像的五官之时,定然会时常地停下笔来,将心思细细沉入他的记忆,努力搜寻她面貌上的每一个细节吧……
当金色的阳光透过洞门照射进洞窟中的幽暗,定然会有一束最为亮丽的光线同时停留在他绝世的容颜与造像的面容上吧?那一刻他一定静静凝眸,停住刀笔,深深地望着光晕之中氤氲朦胧的面容,微微地心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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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已经不敢再多想下去了,仰高头,尽力望向洞窟的莲花藻井,看一朵一朵莲花翻卷潋滟着开满半壁的天空。每一朵都像是一个白衣回眸的眼神,每一瓣都全然化作清澈眼波一转。
恍有风来,垂落莲花瓣瓣,缤纷如雨,飘飞若梦。花雨飘摇中,隐隐见得他眉间那一点朱砂殷红,染红了瓣瓣落花,将朵朵白莲化为殷殷的红莲,带着挚着的心,带着炽热的情,翻卷流荡,氤氲飞升……
秘色忽地只觉眼前一阵晕眩,身子向旁边踉跄着几乎栽倒,幸被同来的宫奴扶住,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却仍旧无法压抑腹中的一阵翻搅,忙举起衣袖捂住了口,几声清呕之声幽然在洞中回荡。
瓣瓣轻舞的莲花,仿似被这阵声响所引,聚拢飘摇而来,在洞窟中幽暗的光晕中,飞旋曼转,竟似乎聚成一朵花苞的模样,将开未开,光华隐然!
洞中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明明是幻想之中的莲花飞旋,竟然在人们的眼中清晰地凝集成一朵将要初绽的莲花,娇嫩圣洁着聚拢在秘色的腹部……
那应知的僧人不由得上前虔诚合十,“此洞窟,真乃‘涌莲初地’啊!此乃大吉之相!”
秘色则努力平复着腹中一阵阵上涌的呕意,心下涌起战栗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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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的身影终带着沉重缓缓离去。
在她衣袂起处,在她身前左右,似乎一直飘飞着瓣瓣的莲花,朵朵娇颜,瓣瓣羞红,随着她的每个顿步而聚拢成为莲初之态。真叫个:衣袂莲华,地涌莲初。
在秘色的背后,在那恰好能够将身影完美掩住的洞窟幽影中,一个玄黑的身影呆呆凝立。如果不是仔细地去看向那里,他玄黑的袍子会将他整个身形完全藏入暗影,只是他湛蓝的眼眸时时潋滟起的微波,才暴露了他的行止,宣告了天地之间他的存在……
望着秘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夕阳天地间,脑海中依然震惊地回荡着秘色之前在洞窟之中的几次微呕……他的心忽如一夜间刮过北风的草原,霎时寒凉。
不是没有过小小的侥幸与期盼,不是没有过想回到她身边的渴望,可是所有所有的梦想、所有所有的努力,都因了秘色那小小的轻呕而全部地打破!
他——回不去了;那扇曾经永远为他所打开的那扇门,砰然地死死关上,再无一丝缝隙留下……
原来这就是上天的注定啊……
上天注定让他这样离去,上天注定让玉山来接替他的存在吧……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返回她身边的路途堵死,让他再也回不去,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明明这是上天已然决定好的结局,又为何还要在思路边缘留下一丝亮光?诱惑着他像投火的飞蛾一般,一再朝向亮光而去,却又一次次重重撞在堵住路的巨石之上?!
上天,你何其残酷啊!
如果真的注定好了这个结局,又何必让我活着回来,又何必让我以为尚留有一丝希望?当我真的朝向那希望在努力,你再残忍地将那线希望全然掐断,让悬在半空的我,猛然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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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天意若此,我又何必还要在此地空空等待?这份等待既然注定了毫无结果,又何必再给秘色,再给玉山带来无穷无尽的怅惘?
不如离开,不如归去,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他们两个,将这一世情缘留给他们两个……
只要,再不让秘色悲伤,再不让她坠入悲伤的渊薮……
即便,即便她可能初初无法接受玉山,但是现在已经有了最好的理由,她一定能够接受;即便玉山从此恢复玉山的身份,秘色也一定能够接受……
如果,那一个理由还不够,那么就让自己再帮他们一把吧……
只要确定了自己的死讯,只要找到了自己的尸体,那么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内因与外因同时发挥着作用,秘色她,一定可以接受玉山,一定可以重新走向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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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十 敦煌 40、等闲离别易销魂【倒数】
那黑衣人,自然便是艾山了。
心意已定,虽然心下痛楚万端,但是一股明亮的勇气已经从心底腾然而起,再无犹豫,再无胆怯。这是上天注定了要让自己去走的路,那么便该执着地去走,履行完自己的命运和职责,让秘色和玉山能够清净地享受他们的命运。
只是,有一个人,让艾山无法释怀,想来便是微微的酸、万般的不舍。
艾山的心下低低呐喊,“霁月,我的霁月,你还刚刚这么小,父汗却要不得不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