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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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住莲初,微微地笑,“莲初,怎么这么热的下午不去会周公,却跑来我这里?我正在弹琴哦,你又向来不喜欢我的琴音,难不成今儿却要当听我弹琴的牛娃娃咯?”
听着乌云特勒口气中满溢的轻松与调侃,却压根没有一丝笑意,甚至——有一双清泪,直直滑下……
莲初的泪一旦落下,乌云特勒所有强装出来的轻松便已经尽数垮掉。他微微眯住幽深的眸子望住莲初——小小的女孩,不过只有八岁,五官相貌尚未出脱,身子线条更是还没放开——可是自己怎么就是望着她娇小的身形,心潮澎湃?!
定然是心魔,是心魔!
所以必须离开,所以必须逃离!
否则,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压抑不住自己身体里古怪的呐喊,会——伤了莲初,伤了她天真无邪的微笑!
什么天下之大,什么男儿志向,都是狗屁!
他的离开,不过是灰溜溜的逃跑,不过是——不敢再面对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更加动人的莲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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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看着静寂无言的乌云特勒,低低地啜泣,“乌特哥哥……你骗我,你骗我!”
甜嫩的嗓音娇柔传来,却在乌云特勒的心里凝成一串寒凉的颤抖,惹得他阵阵疼痛。
莲初继续说,“乌特哥哥,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吗?还记得你曾经当着我的面,跟上天发过誓吗?你说过,除非我赶你走,否则你就会一生一世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说过你不会从我眼前逃掉,你说过你去哪里都会带上我……乌特哥哥,难道这些话,你全都忘记了吗?”
乌云特勒心下重重颤抖!
那一年的少年誓言,那一年的无心插柳,他以为只有他自己记得,他以为那一年五岁的莲初早已经忘记……没想到她不但都记得,而且几乎一字不落,一词不差!
乌云特勒心下又是甜蜜又是悲苦,他忍不住在心底里默默呐喊,“是的,莲初,我说过那些话,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誓言!可是,我却不得不违背,我却不得不逃开你……许许多多的事,已经开始脱离了我的控制,你还只有刚刚八岁啊,还是这个世间最有资格天真无邪的年纪,我不能伤到你,我不允许自己伤到你啊……”
心下痛楚,乌云特勒的脸颊上却是一片平静,他甚至微微扯开唇角,邪魅地笑着,“是吗?莲初,我真的曾经说过那些话吗?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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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特勒的话,让莲初锵然愣在了当场。一滴珠泪甚至还来不及跌落,便无力地停留在眸底,几乎凝成了一颗透明的冰凌……
乌云心下,痛到撕裂,却依然不得不继续潋滟的笑着,“莲初啊……你该是那般冰雪聪明的姑娘呢,就算哥哥我曾经那般地说过,可是你也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儿叫做‘哄小孩’啊!那一年你几岁啊?你五岁吧——那不是呗哄的小孩子,又是什么啊?亏得你还把哄小孩的话当真,哄小孩的话怎么可能成为誓言啊?!”
莲初愣了……她彻彻底底地愣住,仿佛一瞬间自己便已经远离了八岁的天真,一下子被乌云特勒寒凉的话语拽到了尔虞我诈的成人世界中!
原来在成人的世界里,誓言毫无约束的力量,就算是曾经对天明言,却也随时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任意搪塞。
原来在成人的眼睛里,人与人因为年龄而被分为若干的群落,只要你还是年幼的孩子,便觉得你必定无知,所以便可以将所有的承诺推成一串泡影,全不用担心,你这个孩子是否已经懂得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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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努力含住泪,细细望住乌云特勒。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窗棂中筛落而下,在这房间里彼此交叠、纠缠,笼罩起一层金黄的光雾。他亮紫色的身形立在整片金黄的光雾里,俊美宛若天上神祗,面若雕凿,韵胜丹青。最最惊艳的是他眸底时时闪过的串串紫色流光,时常将人的神思带走,再不回来……
这么完美的一个人,这般重视的一个人,竟然说出这些重重伤了自己的话……
莲初狠狠望了一眼乌云特勒,几乎嘶吼着喊出,“乌云特勒,你给我记住!我也会长大,我也终有跟你比肩站在一起的那天!到时我已经会把你今天给我的,十倍地还给你?你会后悔的!”
说完,莲初一扭身疾步奔出,踏碎了满地的金黄光晕,踏碎了她背后紫光潋滟的凝注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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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暗影里,又有人影一闪。
乌云特勒突地心底涌满激动,猛然抬头,一个呼唤已经脱口而出,“莲初……”却望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鹅黄的身影,乌云特勒眸底的紫色流光霎时遁去。
霁月望住乌云特勒,又回首望望莲初奔进花影丛中的身影,微微叹息,“乌特……你成功地伤了莲初的心,你成功地让莲初学会了恨你……”
乌云特勒面对霁月,再不掩藏自己的情感,他眸中悲伤的紫光氤氲成一片水雾,“恨吧……我宁愿她这样的恨我,而不是当我铸成大错之后的那般恨我……”
霁月又是一叹,“莲初才刚刚八岁啊……许多事情还需要静静等待,说不定到时候一切就都会改变了呢……”
乌云特勒望住霁月,怆然一笑,“她终究是我,等不起的人哪……她的未来,早已经订给身在大辽的陆玉宸。陆家与父汗和娘亲有着多么不一般的情谊啊,而我呢,我的亲娘是当年陷害娘亲最狠毒的人……就算我等了,就算我求了,娘和父汗也一定不可能把她给我……所以我宁愿走,所以我——必须离开!”
乌云特勒说完,再不望向霁月,双手一摆紫色的衣袂,坐在光雾里,擎起碧光莹然的琴,铮咚弦响,宛如泪落……
【后记】 3、此情须问天
十五岁,莲初及笄。
秘色与艾山按照中原汉家的礼仪,为莲初准备了隆重的及笄之礼。吉时已到时却已经遍寻不到莲初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惊诧纳罕之时,只有霁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劝说秘色和艾山,随莲初去吧。
霁月幽幽抬头,望高昌城外遥遥望向东方的沙山,目光绵长,“莲初,及笄之日,你定然希望能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度过吧?你心底涌起了浓稠的迷惑,你捋不清、看不透,青春的烦恼不期而至,在你还没做好思想准备的时候,你的童年便这样戛然而止了……”(注:周礼,女子及笄便为成年)
成长,对于每一颗猝不及防的心灵来说,初来乍到之时,总会迷惑多于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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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城外,面向东方的沙山顶峰。
莲初娉婷而立,纯白的衫裙宛若清莲,殷红的披帛缠绕臂上,风来鼓荡,吹起莲初的裙摆,仿若优雅含苞的莲,娇美摇曳。
她遥遥望向东方,心中一层一层缠卷的雾霭,缭绕萦回。
东方,藏着她心中的那个答案吧……
父汗——为什么对待自己总与霁月哥哥那般地不同?从来不责备她,甚至没有一个呵责的眼神,幼时会以为父汗是怜惜自己女孩的身份,可是渐渐长大,才觉得这其中有着层层的玄机。
就仿似,父汗对待乌云特勒一般。乌云特勒也早就被娘收为义子,人前人后都极力强调他等同于霁月的身份,不知内情的臣民们会以为乌云特勒真的是父汗和娘亲亲生的儿子,可是莲初在得知真情之前,就隐隐地觉得乌云特勒似乎总与霁月不同的——正是因为艾山的态度。总是格外地温和,总是尽量避免责备……
父汗不是乌云特勒亲生的父亲啊,所以这一切不言自明!而自己呢——而自己呢?!
难道,竟然也不是父汗的孩子吗?
可是娘亲为什么一次次被自己唐突提出的这个问题那般地怒不可遏?难道娘亲是在故意的遮掩,还是就连娘亲自己都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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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莲初的心说不清为何地,愀然一痛——还有就是那个已经从身边离开了七年的人,乌云特勒……
自从他十三岁那年独自悄然离开,长长的七年他都再没有与她有过任何的联络。
莲初都没有机会问问乌云特勒,七年前,他离开的那个清晨,莲初半梦半醒之间,只觉眼前有一抹亮紫飘过……醒来后,却发现窗外一片黎明乍来的幽暗,天地无声,四周静寂,窗外的花开得荼靡却也寂寞,却再也找不到了那片亮紫的颜色……
莲初一直想要问问乌云特勒——那片亮紫,到底是不是他?
他在离开之前,是不是来看过她?
如果是他,又何必之前说出那般伤了她的话?
如果不是他,那么为何当莲初起身追到他的房间时,却已经人影杳然?
风,从大漠上幽然吹来,仿佛那天清晨的风,席卷起莲初心底异样的情愫,捋不清心底的惆怅所为何来……
只是因为,那个儿时的誓言没有达成吗?
只是因为,被乌云特勒小看了吗?
只是因为,他竟然悄然地离开,都没有一个正式的道别吗?
层层缕缕,丝丝蔓蔓,全都找不到头绪,只能任由它们在这七年的岁月中,缠成一团搅扰住心魂的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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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莲初思绪如潮的时候,忽地隐隐听到东方的沙山之下,一片喧哗扰攘而起,阻断了莲初的悠悠思绪,惹得莲初微微皱眉。
极目望去,从对面的沙山之上,迤逦而来一丛人马,远远望去好像一团黑色的蚂蚁,越过山坡而来。
莲初本想离去,却不由得被队伍之中传出的一阵歌声吸引住,不由得借着微风,侧耳细听。
那是一个清越的男子嗓音,高亢嘹亮,恍若高山之中倾泻而下的清泉,清冽甘甜——“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轻摇橹。
“叶屿花潭极望平,江讴越吹相思苦。相思苦,佳期不可驻,塞外征夫犹未还,江南采莲今已暮。”
“莲花复莲花,花叶何稠叠;叶翠本羞眉,花红强似颊。佳人不在兹,怅望别离时。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连丝。故情无处所,新物徒华滋。不惜西津交佩解,还羞北海雁书迟。采莲歌有节,采莲夜未歇。正逢浩荡江上风,又值徘徊江上月。徘徊莲浦夜相逢,吴姬越女何丰茸!共问寒江千里外,征客关山路几重?”
……
莲初不由得愣住,心下荡起莫名的涟漪,一层一层,辗转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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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怔之间,沙山下的人马已经渐渐走到了眼前。莲初微微愣怔——人丛马队之中,服色各异,有波斯人、大食人、突厥人、月氏人、汉人,甚至还有契丹人和女真人……马匹与骆驼相偕而行,各色服饰的人们勾肩搭背,好一出奇异而又和谐的胜景!
莲初微微愣怔后,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一个声音拦住。
那个声音正是之前高声歌唱之人,莲初不由得停住脚步,回身望去。
一个身着赤红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短发卷曲,就连他下颌的胡须都是向上弯弯翘起,朗笑着望向莲初,声音响亮,“姑娘!你白衣红裙,远远看去正像是天地之间的一朵清莲!我刚刚唱的歌儿,倒是正是为了姑娘而作!想来这般的姑娘,世上定然难得——敢问姑娘,你是否正是高昌城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