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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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耶律剔隐,宫奴秘色给剔隐施礼……”秘色盈盈下拜,被耶律亿抢先一步托住了手肘。
秘色淌着了一般,连忙将手肘从耶律亿掌中躲开,“没事的,秘色正是想来吹吹风,这山野之间的风虽然寒凉,可是却也有着荡涤心胸的功效呢!”秘色站起身来,青丝编成的发辫,蓬松的发梢,一左一右,飘扬在雪域的风里。
耶律亿眯着眼睛望住秘色,她的话,她的神情,都明白地诉说着她的悲伤。那悲伤并不浓丽,没有张扬的情绪,不会伤到周遭的人,仿佛只是被深藏在她自己的心底,游荡成雪域的流风,寒凉、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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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亿别开眼神,望向秘色脚边,两个雪团一般洁白又淘气的幼狼,正瞪着幽幽的眼睛,警惕地望着自己。耶律亿淡淡轻笑,“这两个雪狼,是你的跟班?”
耶律亿用了“跟班”这个词汇,果然引得秘色微微展颜,“它们哪里是我的跟班啊,我是它们的跟班才对。只要天色一亮,这两个小家伙便不安于室,两个一起扯住我的裙摆,不由分说就往外走,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
秘色眸中淡淡流溢的温柔,投射在耶律亿眼底,开成清雅的莲,荡漾着水波清清。
耶律亿心底,愀然一疼,沉下眸子凝望秘色,“是不是,因为,嫣然?……”
耶律嫣然……对啊,耶律嫣然是他的妹妹呢,耶律嫣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耶律亿自然了然于胸。秘色宁静抬眸,坦然地回望耶律亿,“是。但,不全是。”
耶律亿瞳孔幽深,“难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除了嫣然,还有别的人曾经令你伤心?”
原来耶律亿这段时间回了契丹。契丹国内各部贵族为了争夺部落联盟首领之位,彼此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祖父匀德实生前没有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抱憾去世。耶律亿归国辅助伯父释鲁,夺得部落联盟于越之位(相当与宰相,史称“总知军国事”,掌握联盟的军事和行政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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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低低垂首,纤细柔白的颈子在雪原的寒风中,尤显楚楚动人。良久,秘色扬眸,串串泪光不自禁地闪现在眸子里,“不是的……不是有人让我伤心……而是,而是我又令更多的人,伤心……”
秘色的泪,不知怎地,点点灼伤了耶律亿。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去主动伤害到别人,引得他人伤心呢?即便是耶律嫣然,耶律亿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秘色的出现,恰好破坏了耶律嫣然布好的局,激发了耶律嫣然的好胜心……可以说,秘色带给耶律嫣然的所谓“伤害”,纯粹都是耶律嫣然的个性使然,与秘色本无关的……
耶律亿深深凝望秘色,她本就纤弱的身子,裹在翠色的衫子里,立在白雪哀哀的山岗之上,迎着雪原上鼓荡的寒风,仿佛随时可能随风而去,抓都抓不住……
耶律亿心头蓦地一热,一句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那么你,难道没想过离开?”
秘色回眸,苍白的脸颊仿若透明,“想过啊。就连现在,都一直在想。可是,我能去哪里呢?回大唐么?山迢水远,我该如何走得出这片草原?……世界虽大,除了大唐,除了回鹘,我还能,去哪里?”
耶律亿的心,被深深地揪痛。秘色就像碧色的纸鸢,随时可能乘风而去,而这纸鸢身前,只有一个自己……如果自己再不及时伸手,恐怕那纸鸢就要永远地飘走,再不得见……
耶律亿垂下眸子,定定地凝望秘色,“想没想过,跟我去契丹?契丹,虽然没有大唐风雅富庶,或许也比不上回鹘曾经的强盛,但是契丹同样有辽阔的草原,有自由的空气,有勤劳爽朗的子民……在那里,开心了便可以自由歌唱,天上的飞鹰,水中的游鱼都会为你唱和……”
“更重要的是”,耶律亿停下来,用双手握住秘色的肩头,柔柔地,让秘色迎着自己的眸光,“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抛开曾经所有的忧伤,重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秘色,你该获得幸福,你该拥有快乐的一切……”
耶律亿深深地凝望秘色,其实他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想用自己的眼神静静倾诉,他希望秘色能够读懂,“还有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契丹,会有我陪在你的身边。我会给你挡开所有的悲伤,我想为你摘来天地之间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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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逸,心思空灵。这一刻,耶律亿浑觉自己似乎神游彼岸,隔着雪域间浩渺的风,凝视着对岸的自己。
这般的脱口而出,这般的迫不及待……
难道说,这种情感、这份情愫,其实早已经埋下,只是自己一直未能察觉,或者一直是自己在努力压抑着自己?
不过是一段毫无预兆的萍水相逢。轻轻的吻,柔柔的拥抱,浅尝辄止的热情,戛然而断的交往,怎地会偏生藏了一颗籽,在自己深深的心田?从未觉察,然一旦觉察,便已经是藤蔓蜿蜒,枝叶繁茂!
情之一字,多么奇妙。有的人守了一生却终不可得,有的人萍水相逢却是牵绊一世……
从来只料定自己的此生要为契丹的龙兴而拼搏,却没想到竟然也能被儿女私情费思量……
耶律亿的心脏狂跳,手指冰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到了眸子的凝视——仿佛等待一个宣判一般,等着秘色的回答。
或者升天,或者遁地。一切的一切,竟然便全都交由这纤弱的女子,唇瓣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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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迎着耶律亿探寻的目光,可是自己的心思却被飘忽涌动的风,扯得杳远。
契丹……又是一个神秘而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一切一切直如谜团,仿佛远隔自己万水千山。难道,真的可以去那个地方么?
难道,那个地方就真的可以逃开心伤?
秘色调回心神,艰难地开口,“耶律剔隐……谢谢你的提议。不过,让我考虑一下,好么?
耶律亿没有放松自己的凝视,郑重地告诉秘色,“我此次归来,是为了给苏里唐的婚礼道贺。元日是他们大婚的正日子,第二天一早我便要返回契丹……契丹国中目前有太多的事,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我不能再留在回鹘牙帐城哈拉和林了。所以,秘色,你一定要在我离开之前做好决定,否则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到回鹘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一想到,可能真的将很难再见到秘色,耶律亿的心重重地一痛,他握住秘色肩膀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秘色,我希望你慎重地决定!我会在可敦城东门,等你到巳时,我希望能够看到你,秘色!”
四 双生 19、入骨相思知不知
秘色脚步空荡地回到了可敦城。
刚回到自己的帐篷,还没等进门,两只幼狼已经欢叫着奔了进去。秘色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脚步宛如踩入棉花,全然找不到根基。
神思飘忽地掀开帐门,眼前四个白色的物体玩儿得滚在了一起,硬生生将秘色的心神给扯了过去。
四个白色的物体……
其中两个,自然是棉花团儿一般的幼狼。
第三个,不遑多让地是雪獒阿萨兰。
第四个……这第四个白色的物体,才是真正令秘色惊讶到不可思议的——白衣如雪的少年,丰姿绝美,闪动着快乐的湛蓝眸子恍若流光溢彩的蓝色宝石,眉间一点殷红,倾尽天下人心……
艾色里汗……这个遗世绝丽的少年,此时竟然跟一獒两狼混做一团,容忍着它们三个在自己的膝上、腿下跑来跳去,无声地笑着,湛蓝的眸子里宛若艳阳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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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门帘的响声,四个白色的物体一同停了下来。
两只幼狼欢跳着跑到秘色脚边,用头亲热地拱着秘色的脚踝。
雪獒阿萨兰也跟着两只幼狼跑过来,冲着秘色示好地摇着尾巴。
秘色抬眸,望轮椅中的艾色里汗,看他清雅的微笑如绝世的美玉,湛蓝的星眸荡漾着粼粼的微波,眉间那一点殷红鲜丽得蛊惑人心。
秘色的心,忽地有柔情,细致滚过。
如果,真的,离开,可能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秘色的心酸楚得仿若一枚青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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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獒和两只幼狼自然是无法感知秘色的情绪变化,只有艾色里汗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连忙抓起案几上随时准备好的的纸笔,写上大大的字,遥遥地示意给秘色看:你,在伤心。
艾色里汗用的竟然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让秘色纵然想掩饰,都已经无从掩饰起。
只能,轻轻地点头。身边的人当中,秘色唯一无法隐瞒的人,就是艾色里汗,因为他的纯净如玉,因为他空灵而敏感的洞察力。
艾色里汗轻轻垂眸,稍顿,又在纸上写字。这次写的只有两个字,艾色里汗将纸张竖起来给秘色看。秘色的心瞬间被酸涩胀满——艾色里汗纸张上写的是:元日……
秘色缓缓走向艾色里汗,借以掩饰自己心下澎湃的波涛。难道自己的心事已经这么明显了吗?难道身边的人都已经知晓?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们,尤其是乌介可汗与太和公主……
艾色里汗又写了一张纸,指给秘色看:不要自己难过,我会陪你。
秘色的泪险险跌落……这细致而温柔的孩子,他自己才是最需要人照顾的啊,而此时他竟然想着要为自己分担心事……
秘色轻轻地微笑,淡淡地摇了摇头,顺手将艾色里汗刚刚玩闹之时拂乱了的发丝重新理顺,轻轻收在他的鬓边。那长发的柔滑触感,再次触动了秘色的心事——这般的照顾玉山,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了呢?以后会是谁来代替她?会不会,比自己更好……
一只微凉却有力的手,坚定地握住了秘色。秘色从恍惚中乍醒,讶然望着艾色里汗握住自己的手。
艾色里汗一手握住秘色,一手在纸上又是疾书,秘色看得到那三个力透纸背的字迹: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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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的心,被艾色里汗的温柔,熨得温热。她不想将自己的伤感带给艾色里汗,于是刻意扯开话题,“是不是阿萨兰又想念它们两个了,所以才扯着你过来的呀?这几个家伙真是缠磨人啊,你一回去,两个小家伙就吵着要去找你和阿萨兰;而当我们刚一回来,阿萨兰总会扯着你跑过来……它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呢,只是苦了我们两个人,跟着跑来跑去的。尤其是你呢,玉山……”
艾色里汗仰起头,湛蓝的眸子炯炯地望着秘色,摇了摇头,继而又写了几个字给秘色看,“其实,我与它们一样……”
秘色的脸颊腾地燃烧了起来。
她不敢看向艾色里汗绝丽的容颜,不敢去深想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
你与他们一样,玉山,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跟它们彼此之间的想念一样,想见到我吧……
不是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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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只得再次转开话题,她望着脚下那三个彼此嬉戏,亲如一家的雪獒和白狼,状似不经意的问艾色里汗,“玉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里了,那么,你可愿意代替我,照顾好这两个小家伙?”
艾色里汗猛地抓住秘色的手腕,逼迫秘色迎向他湛蓝的凝视。秘色被那湛蓝的眸子盯到无处闪躲,只得侧着身子,努力掩饰自己的落寞,“哦,我是说,比如我要临时去一下哈拉和林啊,或者出去采买东西啊,不方便带着它们的时候……”
艾色里汗面上表情稍现宽慰,淡淡笑着对秘色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