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状元-席绢-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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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生气?」她小心翼翼地低声问。
「哼。」
「……好吧,你先继续气着。解决完小芳的事,咱们再好好谈谈。」她在心底叹气,表情可不敢露出分毫无奈或忍耐的神色,一迳地低眉敛目,并小心探看着他的脸色。
「哼。」
嗯,这次的哼声比起上一声依稀温和许多,至少白云觉得火药味没那么重。
好吧,就当作这表示他贺二爷同意了。
就在两人默默练着眉来眼去、心领神会神功时,小芳那边的事件也有了新的进展——
「老爷……您要为奴家作主啊!这恶婢……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奴家……您看,把奴家的脸都打坏了……呜呜呜……」
「纪姑娘,又见面了。」赵思隐将扑向他的侍妾给扶往一边,交给桂嬷嬷照顾,然后才淡淡地对小芳道。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是明宣侯府的人,与你昭勇侯府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你们偏偏一直纠缠不休!先是那个老女人,然后又是你,接着连你的妻子也来了。一个要问,一个要请,一个要打的,真是够了!」小芳虽然是个奴仆,可她是明宣侯家的奴仆,要她去对别人家的贵人卑躬屈膝,那是没门儿的事!所以对昭勇侯从来就没有客气过。
虽说今天这场架她打赢了,没给小归村丢脸,可任谁遭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都不会有好声气吧?纪小芳觉得快要被这家人烦死了。
「你的意思是,先动手的是这些被你殴打在地的人,包括我的侍妾?」昭勇侯淡声问。从脸上与语气上都看不出情绪。
「这不用脑袋想就能知道的吧?我就一个人,今日被府里派出来办差,怎么可能会不自量力地去找一群人麻烦?再说从她们的衣着来看,就知道家大势大,我一个丫鬟向天借胆也不敢招惹啊!这个女人身边跟了两个丫鬟、两个仆妇,一照面就打人。她们五个,而我一个,要不是实在跑不掉,你当我愿意把她们打倒在地啊!」小芳语气泼辣,得理不饶人,说了个尽兴之后,才有空心疼起自己衣服上的破损,恨声道:「害得我好好一件衣服都扯破了!」
要知道,大户人家一堆怪毛病,当主子的成天光鲜亮丽也就罢了,还不许下人穿有补钉的衣服出门。小芳为着这个规矩,多年来小心翼翼地对待衣服,简直比照顾自己老娘还精心。没想到这件今年春天新发下来的衣服,没上身几天就破掉了,简直让她痛不欲生。
「你这泼蛮子!不惜人命而惜衣物,此等狠毒心肠,天理不容!」没待赵思隐开口说话,见女儿被打得凄惨狼狈,桂嬷嬷满腔怒火再也忍不住,猛地整个人冲上前去撕打纪小芳。
多年来因为赵思隐对她的尊重,她过着仿如主子般养尊处优的生活;加上女儿成了侯爷的爱妾,在赵四爷的势力范围里,从来只知有桂姨娘,不知有主母。
桂嬷嬷一家子日子好过极了,尤其是这两年多来,侯爷袭爵,桂嬷嬷简直满府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什么,更别说有人给她气受了。
可多年来的富贵生活并没有消除掉她骨子里的泼辣蛮横,再加上她忍这个鬼丫头很久了,此刻新仇旧恨一同涌上,若不能将纪小芳撕成碎片,哪能消心头之恨。
「桂嬷嬷!」赵思隐完全没有想到向来举止严肃有度的桂嬷嬷竟会有泼妇的行止,才想伸手拉回她,却已经晚了——
「啊!」这是桂嬷嬷凄厉的哀号。
冲得太猛的桂嬷嬷拐到脚了,身形一个踉跄,煞不住地往墙上撞去,正面贴合在墙上,撞了个结结实实。瞧那力道,把脸撞平都有可能——
「阿娘!」桂姨娘好不容易才哭完一场,此刻见娘亲竟然为了帮她讨公道而受伤,尖叫出声,扑了过去。在路经纪小芳时,怒声质问:
「你这个该死的狐媚子怎么可以躲开!」
对,就是因为纪小芳突然闪离,桂嬷嬷才会因失去攻击目标而撞墙,都是这个狐媚子的错!
「我没想躲。」小芳不爽地回道。小归村的人,哪有怕打架的!
「是我拉开她的。」白云很是斯文地开口说道。
「你?你是谁?!」桂姨娘让身边两名健妇去扶桂嬷嬷,瞪着白云问。
「我是她的同乡友人。」白云随口说了句,接着道:「我们不惧打架,却也不打老人。所以,我拉开了她。」
小芳悄悄扯了扯白云的衣摆后,以眼神询问着:咱小归村几时有这样的例啦?
在小归村,只要翻脸打架,谁还管男女老幼啊,敢出手相打就要有挨揍的觉悟,不然就别打。
白云以眼尾瞥了小芳一下,示意稍后解释。毕竟正常人实在很难以简单的眉目去传递超过一句话以上的意涵,至少白云很确定自己做不到。
小芳乖乖退到一边。有小云出头,她万事放心,所以她又有空可以继续哀悼身上这套惨遭辣手摧残的新春装了。才上身没几天就穿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要怎么修补才不会让人看出来破掉过啊……
小芳退居成路人,但事情当然还没完——
「你一定是故意害人的!我阿娘这样冲过去,没人扶着,就会撞到墙上去,你的居心太险恶了!侯爷,您看这两个人,把我阿娘害成这样——」桂姨娘指着白云骂了一通后,脸上表情迅速改变,换成楚楚可怜样,就要找家里大人讨公道。
「是啊,隐哥儿,您要给老奴作主啊……」撞得一脸鼻血、掉了两颗牙的桂嬷嬷虽然还没有从头晕与疼痛中缓过来,却在稍稍擦干净脸上的血后,便让两名仆妇搀扶着,虚弱至极地走过来,一边唉声诉苦。可惜鼻音太重又兼有点漏风,致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一种与其惨状全然不搭的趣味感……
白云就站在小芳近旁、桂姨娘面前,当桂嬷嬷走过来时,昏花的老眼渐渐清明,她本想趁机狠狠瞪一眼纪小芳,却不料找错了方位,瞪错了人——她瞪的人是白云。
白云的目光早就定在桂嬷嬷脸上了。
当两人的目光对上时,白云露出了一抹非常温雅谦逊的微笑,目光盈盈,笑容柔怯……
当桂嬷嬷视线恢复清明之后,先是一愣,接着,惊骇欲绝地失声叫道:
「顺、顺儿!李顺儿!」
惨叫完,整个人即刻晕死个人事不知。
情况再度乱成一团。
白云还没完全收拾好自己脸上的笑容,下巴就被捏住,转向贺元的方向。
「李顺儿?」他挑眉问。
白云耸耸肩。
「显然我不是,她认错人了。」然后玩笑道:「古有佳人一笑倾国倾城,我难望其项背,只能倾个老妇人。」
贺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嘴角,像是想将她刚才那抹属于娇美女性才有的笑容给留住,或攒在手中,独占。
「……还有我。」他的低语,只有她能听见。
白云确实听见了,因为她脸红了。
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模样,贺元当机立断,拉着她的手就走,再不理会眼下这一团混乱——那反正不干他们两人的事。
「走。」他这样说道,也身体力行。几个贴身小厮在前开路,排开所有企图挡住他们的人。他快步将她带离那场混乱,以及让他很介意的昭勇侯。
白云只来得及对还在一边哀怨的小芳做了个手势,并以唇语无声道:「有空来我家。」她们两人最近的运气实在太坏,想好好谈个话却是千难万难;所以还是去她家吧,那总不会再随便跳出个昭勇侯家的什么人来吧。
昭勇侯似乎在后面喊人,希望能阻止他们离开,叫了「贺二爷」,也叫了「那个书生,请留步」,但贺二爷与「那个书生」都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两人早就跑了个不见踪影了。
虽然昭勇侯正是白云来京应考的原因,但他这个人对白云一点重要性也没有。她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为了昭勇侯,不如说是为了医好她阿娘的心病。
昭勇侯赵思隐对她来说,永远只是个无关的路人而已。
贺元直接将白云带回家。
让丫鬟们在书房的外间摆上瓜果香茗后,遣退所有小厮丫鬟,只叫春生与春明把门。
「她们打架的原因是什么?」贺元实在好奇。
「单方面的争风吃醋。」
「争风吃醋?」贺元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么个离谱原由。
「桂姨娘误以为赵思隐这阵子追着小芳跑,是对她起了心思,所以在街上偶遇后,自然不肯轻饶,骂了几句就打上去了。」
「昭勇侯的喜好真奇特……」一般公侯人家,就算只是通房,也不会在大街上使泼;而这位敢这样干,定是平常就被纵出了这样的脾性。
「……或许,这就是那个桂通房之所以误会的原因——小芳比她悍,而昭勇侯就爱悍的。」要比凶悍,小归村的女人可从没输过。
贺元低笑着摇摇头道:
「一直知道昭勇侯的家宅向来不安宁,却没想到竟糟糕至此。」
「只是从一个通房身上就能看出来他家内宅如何吗?」
「多少能看出来的。如果不是昭勇侯府全是这样的货色,就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存活下来。」要知道,昭勇侯的元配如今被关在镇宁庵,听说在府里时就被逼得疯疯癫癫了。
「听起来那府里很不安宁啊。」白云耸耸肩,兴趣不是很大,只在心底决定绝对不能让阿娘知道这件事。
贺元也不想多谈那些无关紧要的。看着白云,他脸上带着深思的表情道:
「那个桂花叫你李顺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云眼睛一转,道: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当然都会告诉你。不过,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她会叫我李顺儿?」
「虽然对令堂的长相没有印象,但我想,你应该与她极为肖似吧?」
「当然。我随了我阿娘;而我阿娘年轻时可是小归村最美的女人。」很是自豪地抬头挺胸,下巴高扬。对于自己美到足以吓人,她很满意。
「你的娘亲,真的是李顺儿的表姊妹?」贺元问。
「不,我娘亲四岁被卖掉后,就再也没见过舅父一家人,压根儿不记得他们的长相姓名籍贯。就算哪天在路上遇着了他们,彼此也是认不出来的。」白云缓缓说道:「所以,我娘亲没有表姊妹。」
贺元虽然想过这个可能,却又觉得难以置信,盯着白云的眼,轻声问道:
「你的娘亲,就是李顺儿?」
「嗯。」点头。
「也就是说……赵思隐,是你的……兄长。」贺元觉得头都大了。
「不是。」白云摇头。
「怎么不是?你们分明同母。」这种事又不是抗拒就能抵赖掉的。
白云摇摇头,喝了口茶之后,道:
「我们母女不是为了认亲才来京城的。」
「可你们是为了他而来,是吧?」语气酸酸的。
白云不理他,点头道:
「是的。但我们不认他。」
「你以为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还能你说了算?」他就不信在桂花那声厉嚎之后,赵思隐会不加以追查。
一追查下去,真相总会出来。同母异父的妹妹或许不见得能让赵思隐上心,但生母是绝对一定要认回奉养的。看看那个桂花,之所以活得这样滋润,不就是因为桂花是他生母的「至交好友」吗?
「虽然很困难,但并不是办不到。」白云觉得赵思隐在朝堂上或许很是精明强干,但一个纵容内宅乱得不成样子的男人,在私人事务上应该是比较糊涂粗心的。只要她小心一些,赵思隐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生母「死而复生」了。
「你莫要小看昭勇侯。」
「小看他的不是你们这些嫡系贵族吗?」
「道不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