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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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韩乃华春闱过了,就是十五岁的少年进士,又是韩老尚书的嫡亲孙子。单单这两样,娶门诗礼望族的小姐不成问题。
薛老夫人想着,就痛快答应了,拉着韩乃华的手道:“过了春闱,我就替咱们的少年进士定门好亲事。”
韩乃华脸微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大太太听出了薛老夫人的弦外之音。
是替少年韩进士定门好姻亲,而不是韩少爷或者落第举人。
韩家离京十几年,早已人走茶凉,除非韩乃华少年进学,否则也难再入高门的。韩大太太心里明白,还是忍不住酸了酸。
说着说着,话题就绕到了国丧上。
韩大太太哎哟一声:“我们进城的时候,满城素缟,我正满心疑惑,又怕问了不吉利。原是皇后娘娘薨了……”
语气里焦急起来。
皇后崩了,那明年春季的春闱还举行不举行啊?
薛老夫人看出韩大太太的担忧。就道:“新帝首开恩科,自不会中断为国取才……”
后面的话,也不好再说了。
韩大太太是通透人,一点就通,当即明白过来,表情微微松弛。
“那我过了国丧再去盛昌侯府瞧瞧瑗姐儿。”韩大太太把话题绕过来。“她也是要进宫哭丧的吧?”
世子夫人接口笑道:“再过几日。大舅母不仅要备好瑗姐儿的妆奁,还要备好小外孙的三朝礼呢。”
韩大太太眼眸亮了亮:“瑗姐儿有喜了?”
提起这事,最高兴的是薛老夫人:“过门就有喜,已六个多月呢。”
“都是老祖宗给她的福气。”韩大太太唏嘘。
世子夫人问他们在哪里落脚。
韩大太太道:“从前老太爷在世。治了几处宅子。只是我们新来,那些看门的下人恐怕样样都不齐全。本不敢打搅,又怕老祖宗觉得我们硬气。就先打扰一日。明日打扫了宅子就搬过去。”
老夫人道:“这大雪天,就算置办齐全了也不便宜。咱们府里旁的不说,暖和的空房是有几间的。丫鬟婆子、用度一应整齐,何必再去费事?我倚老卖老,留大舅太太和两位表少爷住了。”
世子夫人也道:“是这话!大舅母安心住在我们这里,平日陪着老祖宗说笑,老祖宗跟前也热闹一时。两位表少爷就在我们家外院住着。我们家不算书香门庭,却又有几个念书的孩子,一处念书做文章。也好过兄弟俩孤灯念书。”
韩大太太道:“状元郎府里说不算书香门庭?那旁人家都不敢说念过书的。”
说的满屋子都笑。
世子夫人见韩大太太答应了,就吩咐丫鬟们去准备好客房。让韩大太太住下。
韩大太太进京,也带了丫鬟婆子,薛老夫人还是把身边的绿浮拨给她用。
下午家里的各房都听说韩家两位表少爷和韩大太太进京了,纷纷到老夫人的荣德阁来看。
韩大太太看到五夫人杨氏,虽客气着见礼,脸上的笑就轻了几分。
五夫人见到韩大太太,也不自在。
五夫人曾经如何对东瑗,韩家也是听闻过的。只是那时韩尚书已经致仕,韩家无能力替东瑗讨回公道。
对东瑗的继母,韩家都是恨的。
晚夕众人散去,韩大太太也去由丫鬟带着去了客房歇息。
世子夫人却留了下来。
她有些忧心对老夫人道:“娘,这大舅母不会把当年的事说给瑗姐儿听吧?”
老夫人不以为意,道:“韩三娘是怎样的人,咱们心里都有数的,只是小五那混子,听人挑拨就胡乱疑她。不妨事的。小五那样对瑗姐儿,你打量瑗姐儿猜不着几分?三娘磊落,瑗姐儿倘若听了闲话就疑自己的生母,也是个不值得人疼的。”
东瑗的母亲是韩家女儿中的老大。韩家却是把女儿的排行跟兄弟算在一起。
韩氏有两个哥哥,她虽是大女儿,却有个小名叫三娘。
世子夫人笑笑:“我也是怕瑗姐儿多心。倘若她多心,疑惑是咱们府里害死了三娘,只怕……”
老夫人顿了顿,沉默半晌才叹气:“三娘的确是死在薛家的。瑗姐儿倘若要怨,也没有怨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老夫人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吧?
世子夫人见老夫人感伤,忙打住不提了。
国丧七日,到了第三日终于放晴,内外命妇进宫哭丧也不用那般辛苦。
国丧第八日那天,薛老侯爷素服进了内院。遣了屋里服侍的,对老夫人道:“西北大营有了消息,萧宣孝失踪了,巡察使拿了西北大军的兵符,不过返京。天和立大功了!”
说罢,脸上有了喜色。
老夫人笑道:“侯爷,您亲手为盛家世子爷扬名,不怕将来他会成为盛家刺向咱们家的利器吗?”
第127节归期(2)
薛老侯爷微顿,片刻后才道:“举贤不避亲仇,俯仰无愧天地,对得起江山社稷,百姓黎民,足矣!”
薛老夫人听着老侯爷说的大义凛然,就哈哈大笑:“您真的没有私心?”
薛老侯爷抿唇不答,眼睛却闪烁着光芒。
老夫人忍不住笑:“您真是越老越奸诈了。”
薛老侯爷却道:“愁人之所忧,达人之所欲,成人之所求,夫人怎么说我狡诈?是盛文晖想让他的儿子出仕,亦想让其子扬名。我不过是助力而已,又不是害他……”
盛夫人忍不住笑,却又想起身在盛家的薛东瑗,心里的开心就减了五分。
“盛文晖算计失利,会不会为难我的瑗姐儿?”老夫人担忧,“咱们世代声誉,族无犯罪之男,家无再嫁之女,瑗姐儿定是一辈子要在盛家的。”
想着,薛老夫人不由又恨起太后和皇上来。
都是他们那对母子,把瑗姐儿赐婚盛修颐,让老夫人陷入两难境地。
可抱怨皇上和太后,会遭天谴的,薛老夫人也是在心里恨几句,不敢说出口来。
提起在盛家的东瑗,老侯爷也叹了口气:“倘若我们家落败,瑗姐儿断了依靠,才真正随盛家拿捏。只是咱们家赢了,盛文晖就算恨瑗姐儿,亦要敬重我们几分,表面上不敢为难她。”
战国策里说,同仇者相亲,同欲者相憎。盛文晖和薛家现在有共同的仇敌,自然是相亲的。
可他们也有共同的**,将来必然相争。
嫁入盛家门的薛氏女,便要学会在夹缝里求生。
这便是政治。
老侯爷和老夫人在内室说了半晌的话,盛家那边也知晓盛修颐即将回京的事。
盛昌侯告诉了盛夫人。
盛夫人转头就叫人去告诉了东瑗。
东瑗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高兴的,忙来了元阳阁,问盛夫人:“世子爷能赶上回京过年吗?”
盛夫人笑道:“快马加鞭。或许赶得上元宵节。”
就是说,过年是赶不上了。
“世子爷此次归来,是要加官进爵的吧?”东瑗知道盛夫人心里喜欢,笑着问她。
盛夫人笑:“娘跟你一样。整日待在内宅里,哪里知晓朝廷的事?我只盼着早日见到颐哥儿,加官不加官,随缘吧。”
东瑗笑了笑。
婆媳俩欢喜说笑了一阵,外院的小厮进来说大奶奶的舅母来瞧大奶奶了。
盛夫人有些吃惊,看着东瑗。
东瑗以为是五夫人杨氏的娘家人,心里狐惑建衡伯府的人要见自己做什么。盛夫人已道:“快请进来。”
东瑗和盛夫人站在元阳阁门口迎接,是个穿着绛紫色遍地金通袖绫袄的四旬妇人,白皙肌肤,圆脸杏目,笑起来脸颊有个小小梨涡,让她看上去很慈善。
盛夫人对这个舅母的第一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东瑗却蹙了蹙眉。
建衡伯府的两位夫人她是见过的,这妇人并不是建衡伯府的人。
难道是韩家的?
想着。她又细看那妇人,那妇人就由迎接她的康妈妈和香橼等众丫鬟搀扶到了跟前。
老夫人身边的绿浮跟着伺候。
“夫人。”韩大太太给盛夫人屈膝行礼。
盛夫人看了眼东瑗,见她比自己还要疑惑。就不管了,也给这位韩大太太行礼。
东瑗听闻是舅母,虽不知身份,照样先行了礼。
绿浮尚未上前开口,韩大太太待东瑗行礼后,眼泪就簌簌落下来:“这是瑗姐儿?你和三娘长得一模一样。三娘去了这些年,我竟又见着了……”
说罢,真的动情哽咽起来。
东瑗便确定了是生母韩氏的大嫂,眼里有些涩,又给她行礼。喊了舅母。
一旁的大丫鬟们忙劝,递帕子给韩大太太。
盛夫人也劝。
一行人进了暖和的内室,丫鬟们上了茶,韩大太太依旧在打量着东瑗,又是喜欢又是叹气:“咱们家离京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也像三娘。如今就是活脱脱三娘当年的样子了。”
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盛夫人也陪着湿了眼眶。
韩大太太止了泪,讪笑道:“夫人您瞧瞧我,一见到瑗姐儿就失了态,惹得您也跟着伤心。”
盛夫人也知道韩家的事,明白她们娘们是多年未见的,东瑗又长得像她的母亲,韩大太太动情是情理之中,就道:“哪里话?舅母来瞧阿瑗,我心里喜欢着呢。”
韩大太太半晌拭泪,又把上京的目的跟东瑗和盛夫人说了一遍,还叫身后的丫鬟端了一只檀木锦盒进来。
那锦盒比平常的首饰匣子大好几倍,丫鬟抱着很沉手,应该是不少的首饰。
韩大太太接了,搁在炕几上推给东瑗:“你大婚那些日子,你外祖母正是不好的时候,家里也没人来替你送亲。外祖母有惊无险,醒来后时时念叨这事。这是外祖母给你的添箱,切莫嫌东西轻。”
东瑗起身,又给韩大太太行礼:“多谢外祖母挂念,辛苦舅母携来。舅母替外祖母受瑗姐儿三个头。”
说着就要跪下去。
韩大太太忙拉住:“你怀着身子呢,快起来,快起来!”然后又哽咽道,“看到你都好,我回去告诉你外祖母,她老人家也宽心。”
不知道为何,东瑗听着这些话,眼角就湿了。
她出阁的时候,韩家不曾来人,她也没有抱怨过。毕竟她只是个外甥女。
如今看着这首诗匣子,心里的暖意就止不住涌上来。
彼此默默抹泪了半晌,才把初次见面的这点感动揭过去。
盛夫人听说韩家两位少爷皆中举,现在住在镇显侯府等着春闱,就道:“舅母带着两个表少爷,也到我们府里住住。”
韩大太太道:“薛家老祖宗留得诚,那里住得也便宜,多谢夫人的美意了。”又道,“我们安庆府的规矩。不能在外人家过年,所以近几日在收拾宅子,趁年前搬进去。倘若夫人和瑗姐儿不嫌弃寒舍简陋,他日去坐坐。”
看这架势。是要在盛京重新落足吗?
东瑗想着,就忙道好。
盛夫人也说好。
韩大太太在盛家吃了午饭,陪盛夫人说了半下午的话,才回了镇显侯府。
她前脚进门,东瑗和盛夫人给韩家两位少爷的贺礼就送到了。
韩大太太见盛夫人也是一派的和气,跟薛家一样不拿乔,心里也很欣慰。
回去说给老太太听。知道三娘的女儿嫁到不错的人家,还有个和气的婆婆,老太太也说高兴的。
冬月二十九那日,宜搬家,韩大太太就带着两位少爷,搬回来曾经韩尚书置办的宅子。
薛家和盛家都送了厚礼。
元昌五年腊月初八,又是一年的腊八节。早上刚刚吃过腊八粥,就听说萧太傅请求致仕。他的党羽纷纷请求罢官。
以抗议巡察使搅乱西北大营。
不成想,一向对萧太傅敬畏有加的元昌帝欣然同意了。
朝中的文武将,一下子就免了将近一半的人。朝廷瞬间就瘫痪了。
萧太傅犹自得意时,没过几日,就听闻他的长子萧宣孝的死讯。
这个消息一公布,很多投靠萧太傅的大臣便起了悔恨之心。
元昌帝知道人心动摇,再降圣旨,将请辞的官员全部官升一级,加俸两成,承诺绝不秋后算账。
这件事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