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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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不语,青白的光线站在他的侧脸,眉如修竹,鼻梁挺直,清润英邪,却听他道:“自然是找得到媳妇儿的地方。”
这回话颇有水准,我顿了顿,又道:“团子与你都来这曰国一两月了,你就不怕有人趁机篡位谋权?”
唔,篡的是临子梨的位,谋的却是他的权。
他看我半晌,须臾,道:“嗯,等我找到媳妇儿也不迟。”
我讪讪笑笑,埋头捻菜,又到了杯桌上的酒,入口甘冽清醇。据我这活了十几载的听闻来看,这斐国乃泱泱大国,风景大好,却是连曰国也比不上,自那安卿帝继了尚贤帝的位后,表面风平浪静,四海升平,朝堂之上却颇不宁静。
说起这尚贤帝,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十六驻军,十八归位,二十及冠,稍稍篡了个位便身居高位,不仅如此,据说这江湖之远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被许多人广为流传的却是他与姬媳皇后之间的伉俪情深。
自立她后之后,尚贤帝便再未纳妃,直至姬媳皇后与年仅七岁的皇子双双葬身火海,过了七载,百官上书请纳宫妃,这才有了临子梨,如今的安卿帝。
临子梨继位之时,乱党谋权,当时的镇国大将军宋祈意欲夺权,却未料到白棠这厮已占了先,失败之余亦是被白棠这披着丞相外衣的衣冠禽兽打压得不成样子,都说白衣卿相,权当摄政,在我看来,却是他一肚子算计人的坏水给闹腾的。
我恍了恍神,便听白棠问道:“公主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点头,道:“隽州。听说斐国一都九州,隽州景致富如江南,烟雨如丝,胜过碧瑶仙境。我活了这么久,倒真没见过那般情景,倒真想去见识一番。”
“听说姬皇后便是隽州人。”我顿顿,望了望空空入也的菜碟,白棠招来老叟,又要了些吃食与我,我继续道:“可我现在,却想去余镇看看。”
他淡淡挑眉,我望他一眼,道:“杜白笉说我六岁以前都在那儿过,我估摸着,我现下却是半点渣子都想不起来,若是去看看,也是好的。”
语毕,我又拿酒饮了几口,才发觉我这心里忒藏不住事,下意识抬眼看他,好在他兀自拿了杯子饮了口酒,倒是没有在意。
彼时,春日清晖,白棠侧眼看我,眉形修长,眸如润玉,与我道:“嗯。改日带你去看看。”
恍然间,我仿佛记起梦中景象,有桃枝满山,有潺潺流水,有人与我道,我媳妇儿,谁也不能抢。转眼间,眼前一黑,竟直直向桌上扑去,只觉一双手稳稳扶住我,有人敲敲我眉心,低声唤我,我兀自皱眉不理,而后便是一片沉静。
我醒来时,头疼欲裂,晏儿过来扶住我,道:“公主醒了。”说完递了杯浓茶与我。
我揉了揉眼角,道:“回了?”
晏儿点头,笑道:“夫人也回了,正和白相在外堂里。”
我愣了愣,旋即踢着鞋子起了身,道:“我去看看。”
娘坐在桌旁,听见声响,抬头淡淡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一副风中凌乱的模样,我呆了呆,又望向摇着扇子的白棠。
白棠看我一眼,笑道:“醒了?”
我伸了个懒腰,兀自找了个位子坐下,道:“嗯,谢……谢谢。”
他愣愣,旋即笑得开怀,娘面色有些不自在,不料白棠那厮笑盈盈道:“公主既是无事,在下便先告辞。”说完转身出了门。
我颇为奇怪的忘了娘一眼,心觉这般安静委实有些奇怪,不料娘朝我看一眼,撇了撇嘴,拿起手边一幅画,画卷展开,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想起那幅画先经易昭之手到了我这,又被白棠那厮拿去,现下又转而到了娘这,颇有……缘分啊……
我低眼瞅了瞅,却听娘开了口。
我顿觉世事真它令堂的无常……
那副画上的人,我先前眼间这熟悉,现下便有了万分的肯定,便是我娘没错,只不过这执笔之人却是那斐国的尚贤帝,便又觉着浑浑噩噩。
我惊异,道:“莫不是娘以前与尚贤帝有过交结?”
娘点头。
我心肝儿扑腾了两下,又死而复生,凑过身子颤颤巍巍道:“莫不是我是他的亲子?”
娘瞪我一眼,我咳了咳,道:“随意说说,随意说说,嘿嘿。”
想来我再名不见经传也是这曰国公主,和那斐国尚贤帝八竿子达不到一块,况,这画上人物和娘这些年来与我相与的气质太过出入,若不是那日在东门之外见着了娘身着布衣的样子,我就算把脑袋渣子都搅了出来,也不会大胆想到这画上便是她本人。
娘突然笑笑,望着我笑眯眯道:“你不是他亲子,却是他儿媳妇儿。”
我生生打了个冷颤,抖着眼角看她,娘望了我一眼,再开口,却让我把曾十几载未经过的霹雳把我自个儿给弄了个里焦外嫩。
我既不是尚贤帝的亲子,却也不是吾皇的亲子。
我爹名叫苏涣之,前斐国的国师大人,身居高位,自是羡煞了许多人,却为了一人不惜辞去官衔,摒弃荣华,独处江湖之远。
那人便是我娘。
当年爹辞官后与我娘找了处边境小镇住下,到过了些安生日子,哪想正逢斐曰两国小战不断,宋祈起兵作乱,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发现我爹的踪迹。
当朝国师,声名赫赫,即使江湖之远,却依旧让人颇为忌惮。
我爹被人所害,只留我娘带着年岁尚小的我,彼时,战乱不休,民不聊生,与往日四海升平之景大相庭径。
我娘就是在那时被一人所救,那人不才,正是当初御驾亲征的吾皇,而今我认了十八年的爹,却没想是认错了人。
我呆了呆,半响没有回神,待我能恢复五感,已是一盏茶的时刻。
我心下奇怪为何吾皇会生生收留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却蓦地想起一件事,道:“莫不是我六岁以前,进过斐国皇宫?”
娘点头,不可否置。
我继续问道:“莫不是还小住过一段时日?”
娘看我一眼,神色莫测,继而点头。
我抖了一抖,又继续缩着脖子道:“莫不是……还踹过什么人进了池子?”
那段记忆委实有些不美好,我只晓得以我九哥的性子来看,若是被我踹了一脚大约会闹腾的鸡飞狗跳,想来,我估摸着,也许,那次踹人之时,我踹的不是曰国人,而是在千里之外,斐国帝都里的人。
我想是这些天来经历的事情太过跌宕起伏,与我这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淡泊心境颇为不像,脑子里一团混沌,翌日一早,我估摸着快要下了早朝,便想拉着杜白笉那厮一同喝上几杯,也算慰藉慰藉我被打击的不堪一击的心肝儿。
石阶白玉,我找了个地方,等了半晌,有官员陆陆续续从重华殿里出来,又待了半盏茶的时刻,便见杜白笉一身玄色官服从里出来,身边也围着两三个官员,我上前与他摆了摆手,那厮很是默契的过来,我却见又有一人从重华殿里出来,啧啧,那周围却是被那些个官员围个水泄不通,远远看去,只余一个束发的金色鹿冠,我心下讪讪,倒是没料到他一个斐国卿相此番来了曰国,与我曰国官员感情甚笃,我替吾皇甚感欣慰,深感欣慰啊……
杜白笉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面上却颇有些感慨之色。我以为,身为与他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便很是关心的凑过去问道:“怎的了,可有郁结?”
杜白笉叹了声,道了几句白相年少有为,将将及冠之龄已身居要职云云。
得,我撇他一眼,深觉杜白笉此生估计与那精忠报国的念想还有很大差距,看来此生也就那们点门路,对他所说的十分不屑。嗯,其实曰国易卿,也是不错的……
我正兀自晃神,却听杜白笉那厮却沉了沉声,道:“我爹说白棠此人来曰过不过一月之余,却将朝中上下关系脉络打理了却得差不多,其中世故圆滑,城府颇深,若此人有心拉拢,培养势力,便是回天乏力。”
此刻清风袅袅,杜白笉独自说得浑然忘我,我却对这朝中复杂脉络,其间为官之道闹得我深恶痛绝,昏昏欲睡,直到杜白笉陡然止了话头,扯了扯我的衣袖,与我道:“十三,我这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那么坏的消息,你先听哪个?”才让我消却了点睡意,抬头望天。
第十八章
我想了想,道:“我都不愿听。”
杜白笉阴测测看我一眼,冷笑出声:“莫要后悔。”
我不语,却见白棠那厮笑得春风得意,走过来道:“公主可是来找易御史?”
我愣愣,摇头道:“不是。”
白棠笑笑,晨露沾衣,衣袖上绣着的云纹无不章显着幸灾乐祸:“嗯。易御史都告假三日,现下想必正呆在福府里养病,想必公主也见不找他。”
我惊异道:“易昭病了?”
杜白笉面上一副波澜不惊,道:“我方才想与你说这事,你不听。”说完,很是奇异的往我一眼,掩不住得意之色。
我想了想,对他道:“唔。说好了去你家喝酒,时候不早,走罢。”
杜白笉望望天,道:“辰时三刻。”
我随他的动作望了望这青天白日,讪讪道:“我去换身衣裳。”
吾皇品味很是独特,恨不得每到一处都能见这些常年不败的树木,却让我着实吃不消,等我晕晕乎乎的到了南门,日头已高高挂在半空中。
我望着对面二人讪讪笑笑,又望望不远处南门把守着的侍卫,道:“走罢。”
这一番出宫委实顺利,我在离宫门是十尺之外的地方站住了步子,对白棠点头道:“白相忧国忧民日理万机,我出宫之事还请白相莫要向他人提起,嗯,本宫自会感激不尽。”
白棠缓缓出声,点头又上前走了几步,道:“好说好说。”
我心喜,道:“到时若是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说。”遂又觉着这一句话恐不能让他安心,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微微侧脸,目光落在肩上,挑了挑眉,又与我和杜白笉一同走了半刻,却是到了将军府。
我停下步子,白棠转身道:“公主不进去?”
我指了指匾牌,又看向他,他恍然大悟道:“忘了与公主说,杜将军前几日送了帖子来,我今日前来赴约。”
我疑惑不信,却见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镶金的小帖子,望向杜白笉,后者一脸疑惑,却见白棠道:“上次少将军与我说想以身报国,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可以一试。”
或一说完,便见杜白笉那丫两眼放光,一副狼崽子的模样,道:“是么,请请。”又甚为快意的把他往府中领,对此,我甚为不屑。
罢了,大不了晚些时刻再去看易昭便是。
半柱香的功夫,杜越与白棠《文》相谈甚欢,一口一《人》句贤侄,沾亲《书》带故,杜白笉那《屋》厮却是插不上话,颇为郁结,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我在一旁耷拉着眼皮数着香漏上多出的时刻,最后以一句“贤侄留下吃饭罢”,顿时精神抖擞。
我起身告辞,杜越摆摆手,招呼身旁小厮送我出府,我受宠若惊。
杜白笉叫住我,疑惑道:“不喝酒了?”
我连连摆手,道:“改天改天。”
白棠那厮却是起身告辞,又转头与我道:“正好,我与公主顺路。”
杜越愣愣,转而笑道:“今日与贤侄相谈甚欢,老夫很是欢喜。”却是不再挽留。
我梗着脖子与白棠出了府,皇宫在左,易府却在右。
我这厢正绞尽脑汁琢磨这找个法子支开那厮,又想到小金子日日在我耳边唠叨白相日日下了朝都要检验安卿帝前日做得功课,真真是日理万机,遂道:“团子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