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朋豹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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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外(以为)……我西(是)个下(傻)瓜,”他说,“他才西(是)下(傻)瓜。我听得懂法语。”
珍妮·克莱顿惊讶地望着他。
“这么说,他刚才的话你都听懂了?”
安德森咧着嘴笑了笑。
“西(是)的。”他说。
“你是听到屋里的搏斗声,特意闯进来保护我的?”
“你对我很好,”瑞典人解释道,“他把我当沟(狗)看待。我帮你,太太。你要耐心地等一等。我帮你。这一带海岸我来过许多次。”
“可你怎样帮我呢?斯文,”她问道,“所有这些人都和我们作对。”
“我想……”斯文·安德森说,“只要起风,就会越刮越大……”说着转身离开舱房。
尽管珍妮·克莱顿对厨师是否真能给他切实的帮助持怀疑态度,但对他已经给予的援助仍然怀着深深的感激。在敌人手里能有一个朋友帮助,珍妮便觉得宛若一缕充满慰藉的阳光照耀着她的心,减轻了郁积心头的深深的痛苦。
这天,她没有再看见茹可夫,也没有看见别人。斯文送晚饭的时候,她试图把话题引到他如何帮助她的计划上来。可他总是叨叨那句仿佛预告风向的“口头禅儿”,似乎突然间又陷入先前那种傻乎乎的状态之中了。
可是他端着空盘子要离开舱房的时候,压低嗓门儿轻声说:“穿好衣服,收拾好毯子。我很快就会再来。”
他正要离开船房,珍妮拉住他的袖子。
“我的孩子呢?”她问道,“我不能留下他自个儿一走了之。”
“你按我说的办就行了,”安德森皱着眉头说,“我正帮你呢,你不要太着急。”
他走了之后,珍妮,克莱顿一屁股坐在铺位上,茫然小知所措。该怎么办呢?对于瑞典人意图的怀疑在她的脑海里索绕盘旋。落入厨师之手,后果会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呢?
不,她就是和魔鬼同行,也不会比与尼古拉斯·茹可夫为伴更糟。因为连魔鬼也要顾及自己的好名声。
她一次又一次地发誓,带不走儿子绝不离开“肯凯德号”。直到深夜,她还没有上床睡觉。她坐在铺位上,已经用绳子结结实实捆好了毯子。大约半夜,门板上响起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她急忙走过去拉开门闩,门轻轻地打开了,蒙着面孔的瑞典人走了进来。他一只胳膊抱着一个包裹,显然是他的毯子。另一只手举起来,把肮脏的手指放在嘴唇上,打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他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
“抱上这个,”他说,“坎(看)见这里面包的东四(西)你千万不要出声。这西(是)你的儿子。”
珍妮从厨师手里一把抢过襁褓中的婴儿,把正在熟睡的孩子紧紧搂着,贴在胸口,欢乐的泪水顺着面颊清潜流下,因为激动和兴奋,浑身震颤着。
“快走!”安德森说,“我们没有可耽误的四(时)间!”
他拿起她的毯子向房门快步走去,领她爬上船舷,又帮她爬上软梯。在她爬进下面那条小船的时候,还替她抱着孩子。不一会儿,他便割断连接小船和轮船的那条绳子,轻轻地划着桨,向乌加贝河黑暗笼罩的河口驶去。
安德森划船的时候,显得对这一带相当熟悉。半个小时以后,月亮从云彩里钻出来,他们看见一条支流从左面流入乌加贝河。瑞典人掉转船头,把小船划向这条狭窄的河道。
珍妮·克莱顿纳闷,这人怎么对要去的地方了如指掌。她并不知道,作为厨师,斯文这天曾经划着小船到附近一个小村庄,向黑人们买粮食之类的东西,并且对他们现在进行的这次冒险的每一个细节都作了安排。
尽管月亮圆如玉盘,小河的河面还是一片漆黑。两岸的大树枝叶相连,在河中间连成一道漫无止尽的拱门。苔藓不时从十分优美地弯曲下来的树干上剥落下来,繁茂的藤蔓一直从地面爬到最高的树枝上,又呈环状垂下来,抚弄着平静的水面。
船桨哗拉哗拉的响声不时惊起一条巨大的鳄鱼,在平静的河面掀起细碎的波浪。河马喷着鼻息,从沙洲钻进清凉安全的水底。
两岸浓密的原始森林里传来食肉动物在半夜发出的可怕的叫声:鬣狗狂乱的吠叫,豹子呼呼噜噜的咳嗽,雄狮深沉、可怕的怒吼。此外还有许多四处觅食的野兽发出种种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珍妮把儿子紧紧贴在胸口坐在船尾。由于娇嫩的小乖乖终于回到身边,今晚她比许多个痛苦悲伤的长夜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尽管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度陷入灭顶之灾,可她仍然十分快乐,仍然为这个幸福的时到充满感激。她可以把亲爱的儿子紧紧抱在胸前!哦,这是多么卑微的要求,又是多么深沉的幸福!她几乎等不到天亮,现在就想好好看看她的小杰克那张可爱的小脸,那双明亮的黑眼睛!
她一次又一次瞪大眼睛,吃力地瞅着,希望透过丛林浓浓的夜色,哪怕看一眼儿子可爱的小脸蛋儿。可是,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那张小脸的轮廓。她只好把襁褓中的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窝上。
大约凌晨三点,安德森把船停靠在一片沙滩上。沙滩那边是一片林中空地。月色朦胧,看得见一座座土人的茅屋,四周是用带刺的荆棘筑起的“围墙”。
瑞典人好一阵叫门,才听见村庄里有人答应,那也是因为事先跟他们约定好了的缘故——这些土人对半夜三更黑暗中传来的叫喊声十分害怕。他帮助珍妮·克莱顿抱着孩子上了岸,把船在一棵小树上挂好,拿好毯子,领着她向村庄走去。
因为安德森已经事先花钱买通了酋长,一个土人妇女——酋长的妻子开了大门把他们放进村。她要带他们到酋长的茅屋里休息。安德森说,还是在外面露宿更好。酋长夫人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便把他们扔在那儿,自个儿回家睡觉去了。
瑞典人用他那种生硬的半通不通的英语解释说,茅屋里肯定很脏,虱子很多。他替珍妮铺好毯子,然后跟她拉开一点距离,铺开自己的毯子,倒头便睡。
地很硬,珍妮怎么躺着也觉得不舒服,不过因为实在太累,她还是很快便搂着儿子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
四周围着二十多个好奇的黑人——大多数是男人。因为土著居民中最爱大惊小怪的是男人。珍妮·克莱顿出于本能,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不过她很快就看出这些黑人压根儿没有要伤害她和孩子的意思。
有一个黑人还送给她一葫芦牛奶——那是个挺脏的、烟熏火燎的葫芦,因为日久年深,葫芦口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奶酪似的东西。他的善良深深地感动了她,脸上现出好久没有过的微笑。这令人销魂的微笑曾经使她的美貌闻名于巴尔的摩和伦敦。
珍妮接过葫芦,一股臭烘烘的气味直刺鼻翼,恶心得直想呕吐。可是为了不伤害对方的感情,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葫芦嘴送到唇边。
安德森替她解了围。他从她手里拿过葫芦,自己喝了几口,然后把它还给那个黑人,还送他一串蓝颜色的珠子作为礼物。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尽管儿子仍在熟睡,珍妮还是忍不住要看看他那张可爱的小脸。酋长赶跑围观的人,正站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和安德森说话。
阳光很强,毯子遮挡着孩子的脸。珍妮想撩起毯子看看孩子,又怕惊了他的觉。正犹豫着,听见厨师和酋长用黑人的土话交谈。
这家伙真了不起!一天之前,她还认为他又没文化又傻。可是现在,二十四小时以后,她已经知道,他不但能说英语、法语,而且能说西非海岸黑人的土语。
她过去以为他鄙俗、凶残、不可信任。可是从昨天起,她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在哪方面都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完全出于一种骑土精神,给自己以帮助。除了已经揭示的意图与打算之外,在他心灵深处一定有某种更为深沉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见他那双距离很近的、狡黠的眼睛,和令人反感的长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简直无法相信,如此崇高的精神境界会和这样粗陋的外表联系在一起。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这些事情时,放在膝上的褪褓之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哼哼声,然后又响起鸽子叫似的好听的声音。珍妮心里一阵狂喜。
孩子醒了!现在她可以大饱“眼福”,把他看个够了!
她十分麻利地解开包裹孩子的毯子,安德森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看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只手抱着孩子,从一臂之遥端详着小家伙胖乎乎的脸蛋儿、亮闪闪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突然,他听见一声悲惨的哭叫,珍妮腿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十、泰山得救
黑人武士们把泰山和席塔层层围住。他们寻思大概是豹子精下凡,来搅和他们的死亡舞。不过,他们并不害怕,因为在这么多手握长矛的武士的包围之下,再凶猛的席塔也难免一死。
茹可夫催促酋长赶快让武士们向豹子投掷长矛。酋长正要下令,目光与泰山相遇,而且不由得顺着泰山的目光望了过去。
酋长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向栅门跑去。武士们四处张望,想弄清楚酋长何以如此惊慌,可是刚看了一眼,便都没命似地跑了起来。原来,阿卡特的猿正蹒跚着向他们跑来,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之下,他们身影绰绰,其大无比。
就在黑人们转身逃奔的时候,人猿泰山发出野蛮的呼喊,盖过了四处逃奔的黑人们的尖叫。席塔和巨猿张牙舞爪向逃命的人猛扑过去。有的武士转过身和这些愤怒的野兽搏斗。但是只几个回合便都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有的人则在逃跑时被咬倒,总之,村庄很快便空空荡荡,黑人们在丛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泰山费了好大气力才把伙伴们呼唤回来。这时候他才十分懊恼地发现,没有一个伙伴,甚至连比较聪明的阿卡特也不明白,他希望它们赶快给他松绑,赶快把他从石柱上解下来。
当然,它们那思笨的头脑会慢慢想到这一点的。可是,给泰山松绑之前,便可能发生许多事情——黑人可能卷土重来,白人可能躲在大树后头,开枪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打死。在这些意笨的巨猿意识到他希望它们给他咬断身上的绳索之前,他甚至会活活饿死!
至于席塔——这头硕大的豹子,还不及巨猿聪明。不过泰山对于它所表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优点或者说特点,感到十分惊讶。毫无疑问,它对他怀着深深的钟爱之情,赶跑黑人之后,它就一直在石柱旁边走来走去,不时在泰山的腿上蹭蹭肚子,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呜呜呜地叫着。泰山明白,它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找猿来救他的。他的席塔确实是兽中之宝!
木加贝的失踪很让人猿泰山着急。他生怕由于失去他的管束,这群野兽把他给吃了。他试图启发阿卡特告诉他那位黑人朋友到底上哪儿去了?可是问来问去,阿卡特只是朝它们来的那片丛林漫不经心地指一指。
泰山被绑在石柱上过了整整一夜。天刚亮他便看见村庄周围的丛林边上鬼鬼祟祟出现了许多裸体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