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恶-青涩青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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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血有肉的弱女人
这是一个单元住宅楼,我和钱晓珊上到三楼,站在霍主任的门口,才开始有点胆怯。
“她会不会不给咱俩开门?”我问钱晓珊。
“谁知道?试试吧。”钱晓珊提着一网兜苹果,苦着脸说。
钱晓珊敲了两声门,没人应。她扭了一下门锁,门竟开了,看来霍主任忘记锁门了。两个人齐声叫“霍主任”,没人应声。我们狐疑地走了进去,客厅里没有人。又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卧室里有橘黄色的灯光。霍主任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要不,把苹果放在这里,咱们还是走吧?”钱晓珊对我耳语。
“她是不是在睡觉?别出什么事啊!”我有点害怕。
“那你去叫醒她吧,我不敢……”
“你跟我一块儿进去,我叫她。”
两个人一起来到霍主任床边。我弯下腰,轻轻叫了一声“霍主任”,她没动静。我把手背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没有发烧。她这才被惊醒了,支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霍主任,李汉宝叫我们来看看你。”我说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这苹果,是李汉宝给你买的。”钱晓珊忙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
听罢我和钱晓珊的话,霍主任脸上出现了一层无法言说的凄凉,可真比这沉暮的秋天还让人感伤。而那层凄凉之下,像是汹涌着狂涛巨浪。她头发散乱,脸色发青,看上去起码老了10岁,真像个小老太太了。
可她还是很快就克制住了,专注地看着我和钱晓珊。“张蔷薇,钱晓珊,没错吧?咱们心理系的两朵花!”
她竟微微一笑,伸出双手,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钱晓珊。她冰凉的手一接触我,我的喉头就不争气地哽住了,钱晓珊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和她相处两年有余,我觉得此刻才开始认识她,原来她竟这么有人情味儿。
“霍主任,你身体不好,去医院看看吧?”钱晓珊叉开了话题。
“不去了……用药治不好的。”她苦笑了一下。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我由衷地说。
“怎么能麻烦你们呢……”她小心翼翼地客气着。
我和钱晓珊不由分说来到厨房。橱柜里只有一包挂面和几个鸡蛋,菜篮里有几棵葱。两个人一齐动手,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碗葱花鸡蛋面。
我把面端到她床前。她客气地谢了我们,示意我们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之后,她端起碗,吃了一半,就咽不下去了,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
她把碗筷放下,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唉……真羡慕你们这么好的年龄。我像你们这么大年纪时,也喜欢过一个人。和他好了整整七年,最后他还是辜负了我。我是个死心眼,打那之后,就发誓一辈子不找了……”她顿了顿,又说,“唉,要是真能和男人赌一辈子的气,我也不会遭人暗算了!”
我听明白了,她心里是喜欢李汉宝的,尽管一个系主任的理智使她没有越轨半步,结果还是栽到了胡有贵手里。看着可怜的霍主任,我觉得胡有贵简直就是个魔鬼,李汉宝也是个魔鬼。他们合伙谋害了她,这么个有血有肉的弱女人。
“父母死得早,这回我连个投靠的亲人也没有了。”她眼睛里又浮起了泪光,“我这辈子,做女人失败啊……”
直到夜深了,我和钱晓珊才起身告辞。霍主任和我们说了很多话,但始终没提“李汉宝”三个字。
你们的恶 下部 (三)
星期天潘正第一次爽约(1)
大风过后,天气陡然变冷了。天一直阴沉着,时而会下上一阵绵绵细雨。广播站管理员的情绪显然也受了天气的影响,这几天,大喇叭里经常播放齐秦的《冬雨》。“为什么大地变得如此苍白,为什么天空变得如此忧郁,难道是冬雨即将来临,即将来临……为什么你的眼变得如此陌生,为什么你的唇显得如此冷漠,难道是爱情早已不再,早已不再……”
听着这样的歌曲,置身于如此阴冷的冬日,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大学校园里不会寂寞,路上总是人来人往,教室里宿舍里总是欢声笑语。而我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在这样的氛围里,渐渐滑入彻骨的冰凉。
这个星期天,潘正没来找我,可能因为下雨,也可能有别的要紧事,我不得而知。电话联系几乎是不可能的,谁的宿舍里都没有电话。他也没及时来信对我说明。
吃罢晚饭,天还没黑,坐在宿舍里实在憋闷,我就打着伞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我很喜欢我的伞,是我大姨在郑州给我买的,白色底子上散落着大朵大朵的五瓣花,粉红色的、粉蓝色的、鹅黄色的……虽然稍嫌花哨,却总像热闹的春天笼罩着我。
我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碰上了打着伞匆匆走来的郝康。我忙把忧伤藏起来,再把热情的笑容递给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想潘正了吧?”他想笑,却没笑出来,“上午我去工学院玩,碰到潘正了,他叫我转告你,他要参加一个设计大赛,时间很紧,周末不能来看你了。”
“大赛什么时候结束?”我的脸开始发热了。
“大概两三周吧。”他安慰我道,“下周不来看你,下下周肯定会来。”
“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小炒吧?”我这才放下心来。
“不用了,我回去吃,还有点事。”他说罢,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呆呆地不能动弹。他一贯是镇定自若的,可刚才却像是乱了阵脚,并且人也憔悴了不少。我正疑惑着,他猛然转过身来,笑着朝我招招手。我也条件反射似地抬起手,朝他摆了摆。
他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转弯处,我还是呆呆地不能动弹。他刚才的那个笑容实在太难看,比哭还要难看。
天气越来越冷,可心理学系副主任胡副主任却像达到了燃点,活得格外热气腾腾。他的状态和霍主任的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些天,正是他仕途的上升期,就好比飞机冲向天空的那个阶段,系主任头衔指日可待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笑,成了必须。不光是该笑的时候,不该笑的时候,他也会冷不丁就笑出来。
这些天霍主任在生病,没来上班,心理系教学楼里上蹿下跳的,都是胡副主任的身影。他不仅爱上了“指挥”,也爱上了“瞎指挥”,爱上了当系主任之前的“实弹演习”。
这天上午放学后,我和崔艳红有点事,走出教室时,走廊上已空无一人。走到胡副主任办公室门口时,他刚好走出来,胳膊下夹着个包,正准备回家。
“我雪(说)张蔷薇呀,你可得崔艳红会做人。”他笑得很怪异。
听了他莫名其妙的话,我局促地笑了笑,低下头不言语。崔艳红则热情地向胡副主任问好。
“崔艳红的成绩得雪(说),考焉(研)究生得问题!”他把赞许的笑给了崔艳红。
“胡主任,我全靠你关心呢!”崔艳红卖力地笑,嘴角都痉挛了,“胡主任最近好像年轻了10岁呀?”
虽然崔艳红是个好人,可她巴结起老师、领导来,却历来是脸不发热心不跳。我挺烦她这一点的,全班同学都烦她这一点。我下意识地把手从她胳膊里抽了出来。崔艳红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显得有点窘。
“喔?张蔷薇,我真忍不住要用武汉话雪(你)了——你可真有点苕!”胡副主任给了我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笑,我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二天下午,正是第一节课下课时间,胡副主任的办公室里传出很大的争吵声。走廊上的同学们都聚到门口,但谁也听不清里面的人具体在吵什么。不一会儿,门开了,霍主任双手捂着脸,痛哭着往楼梯口跑,踉踉跄跄地下楼时,她摔倒了,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几个男生赶紧跑上去,把她架了起来,她却走不成路,可能是崴了脚。
就在这时,李汉宝冲了过去,一下子就把霍主任背起来,朝校医院跑。围观者看着这一幕,都怔住了。可他们没有足够的眼力洞察端倪,只是佩服李汉宝大事头上当机立断的能力。
“看么事?有么事好看嗄?都给我回教室去!”胡副主任一声大喝,人群很快散了。
霍主任的身影从此在XX大学里消失了,和“车把式”、叶小美的消失没有两样。除了胡副主任、李汉宝、钱晓珊和我,再没有人知道霍主任主动调离的真正原因,不明就里的人们把原因归结为她和胡副主任闹了矛盾。
星期天潘正第一次爽约(2)
XX大学心理系失去了霍主任这么个大人物,照样正常运转——地球缺了谁都照样转。半个月后,心理系副主任胡有贵同志,被光荣地任命为心理系主任。
潘正三个星期没来找我(1)
有这么一句能凉透人心的话: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心理系“改朝换代”了!熊大春首先尝到了甜头,他不再当系办干事了,也不再当学生辅导员了,他担起了胡副主任原来负责的那一摊工作——这是一个敏感信号,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熊大春就是心理系未来的副主任了。
当上了准副主任的熊大春,女生工作做得更细致入微了。系里的事情,更是无论巨细都要插手。他把自己当成了世界警察、地球老大。
这个周六晚上,露天电影场要放映经典老片《魂断蓝桥》。刚吃罢晚饭,穿了件军大衣的熊大春就搬着小板凳,带着李汉宝、黄阿伦等几个男生,来到我们宿舍,叫我们一块儿去看电影。
电影放映过程中,坐在前面的几个外系男生,一直不停地评论,并且说话特别黄。熊大春终于忍不住了,命令他们安静下来。熊大春的话刚落音,突然就停电了,全场变得一片漆黑。
“婊子养的,今天这电影看得真他妈窝火!”熊大春站起身,咒骂道。
“我靠!婊子养的,你骂谁?”前面的一个男生回过头骂,刷刷地都站了起来。
“胆大包天了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熊大春回骂道。
“你是秃驴!哈哈哈……”
“你是鸟!哈哈哈……”
“哪个系的?小心我开除你们!”熊大春气急败坏。
“装个鸟!小心哥们儿先毁了你!”
熊大春身上没贴标签,难怪那几个男生看不出他是心理系准副主任。熊大春恼羞成怒,伸手就朝那几个男生抓挠起来。熊大春是想抓他们去验明正身,立马处分掉。可他们却以为熊大春要打架,哗哗拉拉就围上来了。眼看熊大春要挨打,李汉宝、黄阿伦他们赶快冲了上去,护住了熊大春。结果是李汉宝被打倒在地,那几个外系男生则趁乱跑掉了。
李汉宝为熊大春舍生忘死,熊大春真是感触良多。只有黑社会的头目,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感动熊大春的不止是忠心耿耿的学生,还有他刚刚提高的身份。
一群人把李汉宝送到了校医院,经过检查,除了左眼下被打黑一块,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钱晓珊心疼李汉宝,星期天没回家,上街买了些营养品,晚饭后叫上我,一起给李汉宝送去。我们进门时,李汉宝正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情绪显得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