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下之臣 作者:连城雪-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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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敢折腾您,外公才要注意休息啊。”颜透在床边坐下,笑了笑。
Godfrey凝视着他年轻的侧脸,半晌问道:“那个……陆青衣怎么样?”
颜透顿时表情一僵,而后难过的叹息。
Godfrey只是道:“现在医疗技术进步了很多,听说抢救及时,不用担心。”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颜透犹豫道:“出了些事,又不太敢跟您说。”
Godfrey波澜不惊:“可你来了,就是决定对我说了,不是吗?”
“因为这件事,只有外公您能处理。”颜透从兜里拿出王子衿给自己的照片,语气凝重的说道:“这是我的敌人给我的,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世界上会害我的人很多,但我没想到会是……是我妈妈。”
Godfrey盯着照片上熟悉的老管家,虽不动声色,眼神却已不复愉悦。
颜透又道:“我明白,这几年帮外公做事,您常夸奖我,但我也是为了这个家,不是为了和我妈争什么,现在看到这一幕……我无话可说。“
Godfrey终于皱眉:“她始终接受不了陆月楼的儿子。”
“外公,我认识青衣这么多年,只有那天和他吵了架,平日里我们形影不离,难道真的这么巧被捉到机会?!我可以相信我妈是为我好,不过用了错误的手段吗?”颜透表现的有些激动:“我真的无意与她为敌,从小到大我在北京过的普普通通也很开心,外公,求您告诉她,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我就想和陆青衣好好生活而已,我退出公司,明天就把股份卖给她。”
Godfrey按住他的手:“你先别急。”
颜透气道:“我怎么能不急,我哪知她什么时候还会再动手!”
Godfrey抬高了声音:“这事我会处理,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足够!”
“……是,外公,我说话过分了,您别生气。”颜透挤出一丝笑来。
Godfrey合上手里的书,目光飘渺的说:“年轻的时候,我什么都想要,可是现在我每天都在想,我要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就好了。”
特护病房不允许携带电子设备进入,回到那里之前,颜透特意先和追踪王子衿的人打了电话:“他怎么样?”
“他来美国后暂住合伙人的家里,这几天每晚都在参加名流派对。”退休的军人训练有素,曾经做过几年特工,现在只秘密的为有钱人办事,对于跟踪观察一类的小事驾轻就熟。
颜透想了想,又道:“把他接触过的,特别是单独谈过话的人,都记录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爽快的答应声。
颜透皱着眉头关掉手机,这才步履匆匆的进入病房寻找陆青衣。
陆青衣已经醒了,正虚弱的输着蛋白,眼睛半睁半闭。
颜透关心的问:“好点了吗?”
陆青衣瞅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我有事瞒你……”
颜透有些紧张:“怎么了?”
陆青衣说:“王子衿来纽约了,出事前一天,我见过他。”
“你……”颜透半是意料之中半是意料之外,因此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并不虚假。
“对不起。”陆青衣愧疚的垂下眼:“刚才,护士送来张卡片,在这里。”
颜透赶快从枕边把那脏东西抽出来。
卡片上用法语写句话:“我要见到你,很快。”
下面还画了个红色的心。
显得俏皮而又恶毒。
Chapter 78
在这场火灾中受伤的不仅有陆青衣白皙的皮肤,还有他原本最为夺目的长发。
大部分尾端都因为高温而焦灼了,变得既不美观,又不方便清洁与治疗。
病情缓和之后,颜透终于征得了主治医师的同意,找来理发师来为他处理。
期间只有剪刀的清脆响动,谁都没讲话。
颜透专注而紧张的瞅着陆青衣的表情,生怕他因此不开心,可陆青衣只是憔悴的坐在凳子上,还靠护士搀扶着,眼神平静。
半个小时后,时尚而清爽的短发便诞生了。
颜透送走不相干的人,待到病房被清理干净,才走到陆青衣面前笑笑:“挺好看的。”
从前的长发是醉人的华丽,而现在的样子,却更让他想到十几岁的恋人,陆青衣因病而清瘦太多的脸庞,变得年轻甚至青涩极了。
“是吗?很轻松。”陆青衣也弯弯嘴角。
他全身上下数不清的绷带,还靠专门的东西支撑着断裂的骨骼,整个人都惨不忍睹,可因长发消失而露出的白皙脖颈,却让颜透忍不住伸手抚摸:“这样我也喜欢。”
这一摸,满手湿滑的冷汗。
陆青衣苦笑:“我伤口很难过,可不可以再打止痛针?”
“那怎么行,又不是小姑娘,忍忍吧。”颜透故作镇定的抱着他回病床上躺好,心都揪成了一团,却不忍再给他任何副作用极大的药物。
陆青衣恩了声,也没吵闹:“……那我睡觉。”
他是睡不着的,疼的让汗水浸湿了纱布,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颜透坐在床边温柔的握着他缠满绑带的手,几乎想不出具有安慰型的话语。
“你们到底会不会治病,看他几天都睡不着觉,伤口会好吗?接下来的手术怎么办!”所有的压力,最后只能朝医生发泄。
主治医师认真的翻阅着病历,不为所动:“颜先生,这里是纽约,这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疗条件,您再不满意,恐怕只有上帝能帮您。”
颜透气道:“那怎么办,我眼睁睁的看他受折磨吗?”
“伤口会慢慢痊愈的,可痛也是必然的。”医生道:“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和鼓励病人,让他心情愉快。”
颜透皱起眉头。
出事以后,本就话不多的陆青衣说的更少,人虚弱的恍恍惚惚,加之烦心事数都数不清,怎么会开心的起来?
医生谆谆善诱:“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继续破例让他的亲人前来探望。”
“他没亲人,我就是他的亲人。”颜透没好气的回答,眉头皱的更紧了。
春天已经不知不觉的笼罩了这个华丽的都市,富庶的上东区更是满目绚烂的新装。
许久没顾得上自己的颜透显得非常憔悴,但气势未曾改变,冷着脸进入高级会所的大门,立刻便引得服务生热情接待。
眼前的情形当然容不得他享乐,他是来找人的,来找一个自以为这辈子都不愿接触的人。
陆月楼正在私密的房间里听着酿酒师介绍手中昂贵的红酒,忽见颜慎铭的宝贝儿子破门而入了,便示意把酒倒上。
“不必了,我的伤不能喝酒。”颜透扶着胳膊坐下,认真的打量着这个男人。
比自己想象的普通的多,只是较一般人清秀罢了,却绝比不上母亲的完美,唯有那个衔着玻璃杯的唇,和陆青衣的八分相似,色泽干净、视觉饱满。
陆月楼感觉到他的目光,尴尬的笑了:“找我有什么事?”
“你每天,就这样花天酒地的享受吗?”颜透实在是不解。
陆月楼怎会对个孩子多讲:“这与你无关。”
颜透轻咳了声,单刀直入:“我来是想请您去看望青衣,您应该知道,他伤的很严重,几乎丢了性命。”
陆月楼叹息:“我早就听慎铭说了,我也想探望,可你没见过他对我的态度,我不想他气的病情恶化,懂吗?”
“不懂的是您。”颜透说:“您始终不知道自己对青衣有多么重要。”
陆月楼说:“他恨我。”
颜透问:“没有爱,哪来得恨?”
陆月楼沉默了。
“陆爷爷死了,你不曾像青衣那样执着于原因,青衣病危了,你也连面都不肯露,如果亲人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那今天的请求便算我没说。”颜透冷冰冰的说道。
陆月楼放下高脚杯,表情隐约露出痛苦:“我当然也想要个温暖的家,要我可爱的家人,可是那样……我就不能要我的爱人,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可既然选了,就没资格回头了。”
颜透垂下眼睫:“您以前曾留给青衣一只小狗,他养了十多年,小狗死的时候,他哭的不能更伤心了。”
“……我记得,是只萨摩耶,他在宠物店看到便不肯走的。”陆月楼笑了笑。
“他对狗尚且如此,对人呢?”颜透轻声道:“青衣从来都不是个幸福的人,他的不幸福,有多半是因为父母造成的。”
听到这个陆月楼沉默了。
颜透接着说:“现在青衣的状况很不好,我只希望您能去关心他,看望他,让他也看看您的脆弱和悔意,让他放松些紧绷的心结。”
陆月楼想了很久,说:“好,我去。”
颜透松了口气。
“出了这事,不是意外吧,和你妈妈,也脱不了关系吧?”陆月楼莫名的提起这个:“我早就警告过他,他却还是不加提防。”
颜透沉下了脸:“请不要妄自推测。”
陆月楼笑笑:“其实你知道吗,我和你父亲的感情,就像你和青衣,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之所以有了今天的悲剧,是因为我们都不负责任的选择了婚姻,又不负责任的逃避,希望你和青衣,不要重复我们的错误。”
“您……已经不介意我们在一起了吗?”颜透问。
“容不得我介意与否。”陆月楼又给自己倒了点红酒。
“离开不爱的妻子,也许是你的自由,可是抛弃属于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置若罔闻,根本就是大错特错。”颜透忍不住替陆青衣责骂。
“听说,你也有个小儿子,你对他怎么样呢?”陆月楼眼神悲伤:“同志注定是没有爱情结晶的,怎么对待在错误中产生的下一代,才不算错?”
Chapter 79
早晨医生护士照例来对陆青衣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帮他把病床的角度调到合适的位置后,医生便道:“这几天好好休息,下周一要进行皮肤修复手术。”
陆青衣的伤口刺痛的厉害,皱眉问:“要植皮吗?”
“植皮只是治疗方式的一部分,等颜先生来,会有专人来向你们讲解,我们医院有最优秀的美容医师,您放心吧。”医生晓得颜透有多大脾气,也没敢单独和病者多说什么。
陆青衣点点头,瞅着自己包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身体,微微苦笑。
“检查完毕了,一切正常,您吃早饭吧。”医生带着护士转身离开。
陆青衣艰难的抬胳膊给自己舀了勺粥,却因拉扯背部而没办法顺利送到嘴巴里,只好苦恼的放下。
最近这些日子都是颜透亲手伺候他吃饭,今天那家伙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一早晨都不见人影。
正发呆时,忽听病房外有阵阵吵闹,过了会儿门才被推开,原来是颜透拎着放小狗的宠物箱而受到护士阻拦。
陆青衣无奈瞅着他,本想批评几句,结果看到颜透身后跟着的人,刚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就梗在了喉咙里。
在桌前放下煲汤的陆月楼也很尴尬,生怕儿子下一秒就再度气势汹汹的发火骂人,等了几秒见陆青衣只是僵着脸,才努力微笑问:“身体好点了吗?”
“你来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果然是冷冰冰的。
陆月楼走到床边,不自在的说:“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这就叫严重?”陆青衣嗤笑,忽然抬高声音,指着自己的心口怒问:“那你看得到这里的伤吗!”
喊完就狼狈的咳嗽了起来。
颜透见状赶快来扶,陆月楼却阻止住他的动作:“可以让我和青衣单独谈谈吗?”
这位父亲既然肯来出现,必定是带着诚心出现的,颜透犹豫片刻,便点点头,到走廊去等着了。
陆月楼给陆青衣倒了杯温水,放到他面前装着早餐的小桌上,轻声道:“你长大了,很多事瞒着你是不对的,从前没机会讲的话,今天由我来告诉你。”
陆青衣只是皱眉沉默。
“我小时候也学唱戏,可我不喜欢,你爷爷就经常打我骂我,动不动就几天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