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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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虞小姐大声道:“不成,兰陵王、黑漆弩与满江红是词牌名不错,但满江红何以能对声声慢?你这对仗不工,算不得数!”
齐无伤倒是落落大方:“我读诗词不多,但总不能让兰陵王大面破阵步步娇罢?”
虞小姐只觉心头怦怦乱跳,板着脸,终究还是扑哧一笑:“你这人……唉……”
齐无伤是遥远的边城吹来的一股烈风,自有宸京达官贵族们永不可能拥有的放达辽阔直率硬朗,虞小姐只觉心头怦怦乱跳,低下头,一双白白的手却揪着自己腰间束的双鱼如意结把玩。
看着她眼波流转双颊晕红的小女儿态,齐予沛似笑非笑道:“世子妃已定啦。”
朱小姐却才思迷了心窍眼睛,刚出了一对,还没尽兴呢,于是又道:“我还有一联……”
齐予沛推一把穆子石:“你去把她打发了!这位朱小姐,真不懂事!”
穆子石吓了一跳:“我们不是在偷看么?”
齐予沛冷笑道:“以三哥耳目之明,能不知道你在偷听?快去!”
穆子石没办法,只得跳下杌子,悲伤的问道:“若世子宰了我,殿下你会伤心么?”
齐予沛捏了捏他的脸:“你不去我就先宰了你!”
穆子石推开套阁门时,朱小姐正吟完上联:“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
穆子石顺口接道:“南方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朱小姐见猛的多出来一个孩子,惊问道:“你是?”
穆子石一拱手:“东宫伴读穆子石,见过朱小姐。”
齐无伤见他毅然决然的拔刀相助,也就不欲追究偷窥窃听之罪,一手揽过穆子石,颇为骄傲的故作谦虚:“子石年幼识浅,让小姐见笑了!”
朱小姐年已十八,却并不恨嫁,只一心一意的读书成痴,堪称一朵奇葩,当下又道:“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穆子石转头一指齐无伤与虞小姐,笑道:“琴七声,瑟七声,七七四十九声,声声琴瑟和鸣。”
朱小姐眼眸放光:“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尤妙。”
穆子石却不十分喜欢赏玩钻研一字一词的奇巧精微,只敷衍道:“山石岩上古木枯,此木为柴。”
抬头见朱小姐一脸意犹未尽,忙道:“我有一联,与小姐共赏……”
略一停顿,道:“春晴探芳讯,露华春慢,踏月寻梅,瑶台聚八仙,洞仙歌《清平调》:明月逐来鸟鸣涧。”
朱小姐一听,只觉意蕴清新幽美,字字句句更是回味无穷,竟是由十个词牌一气串成,且毫无堆砌涩滞之感,不禁大喜:“这……这可妙得很哪!”
想了片刻,终究寻不到贴合雅致的下联,想问穆子石,一抬眼却见他正慢慢踱出暖阁,忙快步追上去:“穆公子留步……”
杨小姐掩袖打个呵欠,起身一福:“小女子告退。”
紧随着朱小姐也出了门,唯独虞家小姐,咬了咬唇,细声问道:“听闻雍凉苦寒……可我,我不怕冷。”
说罢坚定的点了点头,裙摆花开般一动,已转身跑了出去。
齐无伤看着从套间出来的齐予沛,目瞪口呆:“她……她什么意思?”
齐予沛微笑道:“她看上你了,非君不嫁,恭喜三哥,世子妃竟是虞大将军的独女。”
齐无伤跌足长叹:“我只想气跑她们!”
齐予沛气不打一处来:“你既不想成亲,为何又答应此次回京选妃?”
齐无伤貌甚无辜,话却说得通透:“我是不想成亲,可我父王母妃容得?便是他们容得,你父皇容得?云西二州的虞大将军可是陶若朴多年至交,今日便是不选虞家千金,这位小姐改日必定还是要塞到我烽静王府的……朱杨二位,不过是衬珠之椟罢了。”
齐予沛略有尴尬,眸中掠过一道阴翳,却冷笑道:“三哥若不中意,不妨再行甄选,宸京名媛淑女不知凡几,大宁江山也还安稳,世子实在不必作凤仪亭响屟廊之叹。”
齐无伤半晌才醒悟过来他话中讥讽之毒辣,登时好气又好笑:“子石那张嘴就是跟你学坏了,骂人都拐弯!算了……娶就娶罢,虞小姐虽刁蛮,模样却是不坏的,眼睛尤其好看。”
齐予沛看着他,悠然道:“虞家小姐的眼睛生得像子石。”
齐无伤一怔:“难怪我瞧着觉得亲近。”
说话间穆子石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殿下,打发了!”
齐无伤忙扯过他:“这几个女子,子石觉得谁好?”
穆子石莫名其妙:“又不是我娶,问我做什么?”
“若是你娶呢?”
穆子石正色道:“我还小,世子殿下,非礼勿言,你莫要用这些没正经的话荼毒小孩子。”
齐无伤被噎得直喘气,心道当年那个怯生生的趴在自己肩头痛哭流涕的小鬼死哪儿去了?
齐无伤鸳盟既定,齐谨亲自赐婚,烽静王妃见了虞家姑娘很是满意,于是纳采向名一通忙活,齐无伤方知虞小姐闺名剑关,这名字王霸之气直冲霄汉,穆子石疑道:“莫不成真是位公子?”
齐无伤一拍他的脑袋,道:“她是虞将军那年春天攻伐小剑关时出生的,虞将军便想了两个名字,一个叫做虞剑关,一个叫做虞春天。”
穆子石沉吟良久,叹道:“我真的说不出哪个更难听些……”
齐予沛突然开口:“都难听。”
穆子石点头同意。
齐无伤却唉声叹气:“早知道我还不如娶了虞大将军,起码名字好听些。”
随后纳吉纳征的繁琐诸事,因烽静王远在雍凉,又是皇帝赐婚,因此都由礼部一手打理,而聘礼尽由宫中所出,洛氏与烽静王妃做主,齐无伤只亲手去猎了几头活雁作订萌之物。雁为候鸟,顺乎阴阳天道,一旦失偶,终生不再成双,忠顺贞烈,故用以成婚六礼中,不可疏漏。
待定好婚期,已是一个月后,虞家忙忙叨叨的准备嫁妆,来年春开三月送女至雍凉。一个月里,烽静王妃跟着皇后忙得脚不沾地,齐无伤却是无所事事,整日盯着穆子石,嫌他疏于弓马,要亲自授他骑射拳脚。
穆子石悬腕习字挑灯夜读绝不嫌累,拉弓放箭不过半个时辰就叫苦不迭,说到底,兴趣使然耳。齐无伤却不信这个邪,谆谆善诱道:“你想啊,你若单身一人遇上贼寇敌兵,你能用笔防身用书自保?”
穆子石道:“我不会离开太子殿下的,龙朔卫那么多,我为何要跟狗一样扑过去跟人厮打?”
齐无伤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意:“再过几年,难道你不科考入仕出宫建府?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太子身边做伴读。”
穆子石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离开齐予沛的一天,不觉呆了一呆,半晌回过神来,辩道:“那么多读书人都不会功夫,也没被人打死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武侯陆逊皆书生,不也能将百万之兵?”
齐无伤想了想,攻其要害:“那万一有人刺杀太子呢?”
穆子石冷声道:“诛其九族!”
齐无伤道:“太子若有不测,你杀光天下人也于事无补,你若跟我学几手,也许万一危难之时,你能护得太子周全。”
穆子石有些动心,抬头看着齐无伤:“难学么?”
27、第二十五章
齐无伤拍胸作匡匡声,道:“我教你的都是贴身搏掣之技,战场上千锤百炼的精华,不难而且实用!”
两人骑射场上正说着,旁边凑过来一个小脑袋:“三哥,我想学。”
正是一身短打扮的齐少冲跃跃欲试。
齐无伤大赞道:“七弟好样的!”
穆子石见齐少冲比自己还小都如此奋勇,赶鸭子上架只得捏着鼻子从了。
齐无伤这几招或赤手空拳或持短刃的功夫,的确简洁狠辣妙到巅毫,于不可思议处骤然出击,如猎豹如灵蛇,实用得防不胜防无可抵御。
穆子石与齐少冲站在一边,看他与一骑射师傅拆招演练,只觉赏心悦目激动难抑。
齐无伤动作虽快,但快而不乱,力道均匀准确,一招一式都交待得清清楚楚,猿臂蜂腰,更是潇洒利落,口中不断呼喝:“腋下!”“胸口!”“下腹!”“腰眼!”
俱是指点要害脆弱所在。
齐少冲目不转睛,喃喃道:“三哥真厉害……”
穆子石虽哼的一声略表不屑,但心中亦是羡慕惊奇。
不多时,齐无伤停住手,笑道:“如何?”
齐少冲大声喊道:“我要学!我要学!”
穆子石不说话,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颇为动心。
当下齐无伤洋洋得意的一笑,便一招一式细细教给他们。
看齐无伤动手时,只觉利落好看,似毫不费力,一轮到自己学,方知要做到他那种程度,难于上青天。
那举手投足一举一动,看似简单,却是尸体鲜血里锤炼出来的凝练。哪怕一根手指,都必须与全身四肢协调配合,如何出拳,如何跨步,如何转身,如何勾手,劲头准头、力道收放、角度轨迹、时机速度,无一不求细腻精准到极处。
一顿饭的功夫过后,齐少冲隐约摸到了些许窍门,穆子石却幡然醒悟:就是把自己切碎了加五香八角炖了,也不是这道菜!
穆子石自进东宫,资质天赋颇令一群见惯了才俊的太傅讲官惊喜交集,政务不必细说,单就书画一道,短短数年,已窥得门径,笔锋副毫运用自如,下笔肥瘦峻端得心应手,驶足了顺风帆高歌猛进,冉冉升起俨然就是将来少年天子身边的少年重臣。
但此刻穆子石好比天雷劈过的妖精,散了一身的法力现出孱弱原形,于技击一道,穆子石不光资质低劣,且低劣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
于是穆子石干脆撒手一转身:“我回昭旭殿了,七殿下,世子,你们慢慢打。”
刚走出去一步,被齐无伤一把揪住脖领子:“哎,你怎么不学了?”
穆子石叹了口气:“你觉得……我能学得会?”
齐无伤一怔,捏了捏他的胳膊腿,又一弹他的脑门:“难。”
看穆子石若有所思,笑道:“但如果你随我去边镇,苦练十年,也可当一步卒。”
穆子石冷笑一声:“步卒?那我是不是该先行谢过世子殿下瞧得起?”
齐少冲忙跳过来,插嘴道:“那日母后还跟父皇说,后年适逢大比,要让子石直接参加这次的秋闱,必定桂榜高中……三哥,我四哥是储君,子石可是储相,他才不会跟你去边镇呢。”
穆子石抬着下巴,又是冷哼一声,一掸衣袖:“粗鄙武夫!”
大宁立国以来,均奉行与民生息止戈为武,到永熙年间,虽有烽静王与皇帝亲厚无比,但重文轻武之风兀自不减,便是边境大将,亦是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如虞禅,属于武将世家,另一派则是知兵文臣,而朝中口碑明显更倾向于后者,皇三子齐和沣的舅父陶若朴任兵部尚书,却也是永熙九年的殿试二甲,赐进士出身。
因此穆子石这句粗鄙武夫,虽是僭越不敬,却也是秉持了朝中上下一贯的做派,齐无伤反正心宽皮厚,领过兵的人,听的脏话说的脏话都多去了,哪里还在乎这么口味清淡的一句?
但看着齐少冲一脸提防诱拐犯也似如临大敌,齐无伤心里不免纳闷儿,这兄弟俩怎么连护食都护得如出一辙?
待齐无伤此番离京,已是腊月十五,月余来齐少冲每日午后缠着他在骑射场用功习武,小小年纪,颇能耐得住性子,并无骄矜懈怠,倒让齐无伤刮目相看。
穆子石这段时光堪称其乐无穷,齐无伤无形中剥夺了骑射师傅的职位,穆子石每天只需到练武场晃一晃,即可悄然远遁,而齐无伤教完齐少冲后,又会带上他悄然出宫,朱雀街甜水街锣鼓街的一通溜达玩乐,甚至会玩到入夜宫门紧锁,齐无伤便背着他,裹上自己的大氅,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