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拥抱(出版书) 作者:月亦微-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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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轻轻抬起那条细瘦胳膊放进被子里,又走到床头,看到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的人,竟不自禁地想帮他把被子掖好,让呼吸顺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子拉下来一半了,后悔也已来不及。
怀孕嗜睡的人睁开一条眼缝,接着黑色的瞳孔整个都露了出来。林殊被小动静吵醒,反应了一会儿,才撑着手臂打算坐起来。
「唔……锦随,你回来了。吃饭了吗?」电视里似乎妻子每次都会问丈夫你几时回来呀,可是林殊他不敢问,他每次都只会悄悄地期待,然后失望或高兴,另外的心思却是不敢再有了。
「唔。」简短的一个字回答之后,他又打算离开。
陆锦随吃了林殊为他准备的晚餐,没有热过的饭菜吃在嘴里失去原先的味道,但他就是这么自然地把饭吃了。
「这么晚,你还要去工作吗?」不知不觉,在以前过于放肆的话就出口了,林殊知道收回已是不及,反倒坦然地望着他,眼里却是点点心疼愧疚。
是讨厌他才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吗?
然而陆锦随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留,他直接走出了卧室。
林殊冥思一会儿,正准备躺下去接着睡时,伴着一声怒吼,陆锦随阴沉着脸冲了进来:「你动过那条手錬了?!」
刚准备和衣睡下的人硬生生耳膜一震,反射性地弹坐起来,握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对不起,是不是衣服口袋里那条?我早上帮你洗衣服才……」
他渐渐没了声,鼻子酸酸的。
林殊就穿着件单薄的睡衣起身下床,匆匆忙忙间,外面的寒气一下子肆无忌惮地侵蚀到衣服包裹下的肌肤,但林殊恍若未觉,就这么赤着一双脚走到衣柜前。
蹲下身的时候,后腰的酸胀感盈得满满的,心里也跟着有些异样,他手抖了抖,打开抽屉,翻出压在下面的银色手链,握在掌心有一丝凉意。
林殊把东西拿到陆锦随面前,低着头不去看他。
不算宽厚的掌心里,因为劳碌而变得有些粗糙,甚至还有几条淡色的疤痕蜿蜒其上。那条手錬就这么静静躺在同样冰凉的手心里。
然而,手心没有变空。
陆锦随挑起他的下巴,力度慢慢收紧,林殊被迫抬头看向他。
然而目光碰撞的那一瞬,陆锦随却是一怔。那双眼睛真的像极了一汪潭水,幽幽袅袅,表面宁静,而深处却奔涌着某种强烈的情感。
林殊被迫看向他,灵魂却驱使他那双眼睛没有焦点地望向更远处,他刻意忽略陆锦随的怒意,那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他不想看到。
手心里一空,下巴却没有因此得到解放,陆锦随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你给我听好,以后不准随便动我的东西。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最好少碰。」
所有的吗?茫然地看向他,林殊像要搜寻答案一样地看住他的眼睛。
「我,也算吗?」
房间的寂静无声,他的手保持着摊开的姿势,像是一个等着糖果的孩子一般。
陆锦随一怔,又狐疑地打量他,可是,那里面只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窜动。
「你想做我的东西吗?可惜……」
不!他不想知道答案!他不要知道!
林殊踉跄着步伐想逃开他,嘴里喃喃着:「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他当然明白,在陆锦随以为他还不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它就明白了。
日子像花一样一瓣一瓣地脱落,他的生命也将在风中走向终点,雕零一片。
随着工作的顺利进行,陆锦随和徐思如也有了更多的接触。
记得他把手链还给她的那天下起了雨,雨丝并不缱绻缠绵,天色乌黑一片,雨珠顺着重力砸到地面上,路面起了一层薄雾。
锦芙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角落一隅。
「徐小姐,妳的手链。」
陆锦随那晚拿回手链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抽了一夜的烟,也没有回到卧室去。
徐思如露出明朗的笑容,谦谦接过,摆在手心里,凝视半晌。
「呵呵,它终于又回来了。」她把手链又重新戴回手上。
外面的天色阴暗沉郁,而咖啡厅里却打了明亮的灯光,她的手在灯光下有一种透明的白,纤细的手腕上银色点缀得恰到好处,手腕稍微扯动,银錬就会跟着碰撞闪动,鲜艳的红色玫瑰摇曳生姿,让人不敢直视。
陆锦随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不能看,那样的景象就像记忆里发生过一样,刺得他眼睛生疼。
当感情突然戛然而止,人总会习惯性地帮它披上一层不会褪色的外衣,而突然的无所寄托也使它看起来更加美丽无瑕。
陆锦随看了她一眼,刚才那毫无城府的神情像极金琉。他默默饮一口黑咖啡,入口苦涩难当。
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如此相似的两条手錬,如此相仿的两幅图景。
是他们自己逼着自己,走到了今天这条狭窄的道上。
时过境迁,然而深刻的伤痕不是那么容易消逝的。
「陆董……」徐思如露出感激的表情,那双眼里又同时并存着女性的睿智。
久久不语的人放下杯子,终于转过头来正视她。
咖啡馆里有些喧闹,雨声被舒缓的音乐击碎,不成曲调,渐趋隐没。
「叫我名字吧,如果不介意叫我声大哥也可以。」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不同味道的相似,他才能这么平静地坐下来与她交谈,甚至主动拉近彼此的距离。
陆锦随看清一切,却没有看到自己即使被那种相像震撼时,也已没有痛彻心肺想要拼命抓住的感觉了。
可是,这一切又是他一直执着而没有想过要摆脱的。
秋雨沁凉,即使隔着窗也能感觉到外面的寒凉,对坐的两个人伴着冷掉的浓黑咖啡,各怀心思。
然而,谁又想到那个一直默默坚守与忍受的人呢?
陪伴他的,除了磨人的思念与深深的自责,没有任何的抚慰和关怀,有的只是同样剪不断的雨丝罢了。
「林殊,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汪子牧搬了张椅子坐到林殊身边,手里还拿着听诊器。陆锦随特意在家里安了个检查室,设施齐全,方便汪子牧的检查,也便于日后林殊的生产。
林殊摇摇头,乖乖地躺在这张纯白色的类似于病床的床上。
昨天陆锦随又是一夜未归。自己等他到午夜,见还没回来就先睡了,可是由于长久的等待让身体十分僵硬不适,刚躺下孩子就开始闹腾。
五个月的肚腹隆出使腰部赫然大了一圈,让初怀孕的他很是是不适,侧卧的时候一直胸闷,忍了许久还没好转,他只得撑起身子,在背后垫几个枕头,最后差不多是靠着枕头坐着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就感到不容忽视的钝痛和抽筋,心里知道不妙,而陆锦随没有回来过,他自己下不了床,只能打电话把汪子牧叫来。
这几个月来,林殊心里的压力越来越重了,孕期反应不减反增,胃口很大,但吃多了就会胀得整夜都睡不着。
陆锦随陪林殊的时间少之又少,他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在现在他觅到了一份又可以赚钱又不用出门的工作——网页设计管理。于是,状况好的时候他也会坐在电脑前忙碌起来。但椅子跟平常的椅子无异,几个小时坐下来,又是腰酸背痛。
但每次想起自己能为孩子做点什么,林殊就能把心里的阴云扫除,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兴奋与期待。孩子很乖,开始会昭示自己的存在了,虽然疼痛和不适难免,但更多的却是激动和喜悦。
林殊每次在网上看到可爱宝宝的图片,就会忍不住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
这是简单也孤单的幸福,那点点落寞,只不过都被他一个人悄悄地藏了起来而已,并不是不存在的。
而陆锦随却是一直忙碌着,很多时候他回来时林殊已经睡了,他走的时候林殊又没醒。
这样的生活,让林殊感觉到有点孤独无助,但每次醒来看到掖得紧紧的被角和准备好的早餐,他心里又会忍不住地开始憧憬。
汪子牧看看林殊,想不通他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温和,一点都没有孕期该有的焦躁易怒,殊不知他只是没有倾诉撒气的对象,而不是心理真的平和。
暴躁的时候他也只会一个人对着键盘猛敲一顿,等到累了,也就平静下来。他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处境的。
「嗯?怎么了?又难受了?」
看到对方狭长的眼睛闭起来,脸色瞬间变白,汪子牧整个人又紧张起来。
这个孩子,每次都只会自己忍着,而不会向别人抱怨。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手摸到他的后腰,有节奏地慢慢按揉起来。
现在已是隆冬了,屋子里开足了暖气,温温地吹来,感觉脸上也开始升温。
阖着的眼睑缓缓打开,里面的那颗黑珍珠满满的都是温润的光泽和笑意。
「没有,孩子刚刚踢我了。」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疼痛的痕迹,一想到有个与自己血缘相连的小东西在肚子里充满活力地运动,林殊就觉得满足和愉悦。
「是吗?让我摸摸可以吗?」
汪子牧虽然是医生,但不是妇产科的,自然没有感受过,但此刻听到他声音里的愉快,竟也受到了鼓舞一样的开始期盼起来,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恳切。
林殊笑笑,抓过他的手,竟然感觉到那只手有点颤抖,放在那处孩子踢动的地方。
「啊!真的!林殊……」
汪子牧觉得新奇,一只手紧紧地贴着他的肚皮,两眼笑得弯弯的。
然而这一幕却刺得林殊心里一痛。这样的场景,似乎电视里常常会出现呢,丈夫在妻子怀孕时随身相伴,两人依偎着,一起期盼着孩子的到来。
但是,这一切,却都不会来到他身上。
想到对方每次冷冷看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就想盖上被子不要去想。
然而现在哪容得他这么做?他只能微笑着坚强应对。
「呵呵。孩子大多数时候都很乖的,可是他乖的时候我又希望他多动动,这样才证明他很健康。」
汪子牧其实已经敏捷地捕捉到他刚才的那丝恍惚,安慰道:「是啊!孩子有你这个爸爸肯定会长得壮壮的。你身心愉快宝宝也会感受到噢。总之,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很幸福的。」他说得信誓旦旦,就怕林殊不相信一样。
林殊自是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是「幸福」二字还是深深地触动了他。
「幸福吗?真的会来到吗?」喃喃的低语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汪子牧暗自握紧了手,片刻前的开心愉快被深深的忧虑代替,但面上却没有变化。
紧闭的窗外,又有一轮夕阳倦怠地坠下,周而复始,无知无觉。
第六章
一个会议刚开完,工作人员都纷纷走出了会议室。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陆锦随揉了揉胀痛的额头。
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今天早上回家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洗个澡之后就直接又回公司。
他离去的时候林殊还在睡,身后垫了几个枕头,脸色不大好看,被子在腹部那里隆起一个弧度。陆锦随把他伸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把房里的暖气调足就离开了。
这当中林殊并没有醒来,陆锦随看看他的疲态,有点了然,殊不知对方昨晚又等了他一夜。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张明媚雅致的女子脸庞。
陆锦随迎着光看向她,最终咧了嘴角,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有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合作很成功,谢谢陆董的帮忙。今晚我请你吃饭,不知道可愿赏脸?」
她一脸灿笑,甚是惹眼,眼睛上涂了淡紫的眼影,有一丝俏皮也有一丝神秘,一身玫瑰红休闲装,手上戴着的仍是那条光亮的手錬,流光溢彩。
陆锦随看着这样的仗势,记忆里的某根弦被拨动。
「好。」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点